“也许吧。”周厉行皱了皱眉说,“就像小时候,我也曾怪过她,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恨意都散了,我只觉得她可怜。” “我就是那个男人留给她的罪证,她恨我也是理所应当。” “别这么说。”路池雨下意识伸手去虚虚地捂住他的嘴,他小声说,“别这么说自己,你也是带着爱才来到这个世界的,萨南师傅爱你,你画笔下的唐卡爱你,我……也爱你。” 周厉行笑了,他握住路池雨的手腕,接着把嘴唇贴在他的掌心内层,留下了一个温热的吻。 风雨声里,他用很低的声音说:“真好,多谢你爱我。”
第29章 费瓦湖的月光 从画院离开的时候是清晨。 周厉行将这栋位于加都角落的小画院用一把铁锁封闭了起来,原本刚来的时候院子还挂着各种唐卡的小画院此刻变得空空荡荡,空气中只剩下了木头的腐烂潮湿味道。 转身离开前,周厉行最后摸了摸大门,他像是在和萨南告别,又好像只是一个无意义的动作。 加德满都距离博卡拉约两百多公里,这八个多小时的路程只能乘坐大巴前往,大巴的条件比起从樟木回加都的时候好太多,沙发座,有空调,只是无奈尼泊尔的路况实在太差,路池雨好几次喝水都差点呛到,最后他干脆放弃,整个人缩成一团昏昏沉沉睡觉。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他在朦胧睡意里被手机的振动声吵醒,睁开眼才发现,他这会儿整个人都倚靠在周厉行的身上,周厉行为了让他睡得更舒服,竟然真就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都没怎么动。 路池雨心里一软,他轻轻拉了一下周厉行的衣袖说:“你靠着我睡会儿吧。” 周厉行摇了摇头,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说:“没关系,我睡不着。” 路池雨认真看着他,周厉行最近又瘦了许多,原本棱角分明的侧脸,如今看上去就连身板也薄了一些,他没忍住,又很慢嘱咐道:“行哥,你需要好好休息,” 周厉行笑了,他指了指路池雨的手机说:“别担心我了,你手机刚才一直在响,快看看吧。” 路池雨顺势从衣服兜里把手机取了出来,他现在用的手机卡是来了尼泊尔后买的,电话号码是多少他自己都不清楚,但是开通国际漫游后,微信倒是都能正常使用。 打开手机一看,刚才的振动声果然是来自微信,新消息提示里,张钦的头像刺眼又嚣张地摆在第一行。 路池雨这会儿才突然发现,好像自从认识了周厉行之后,他这段时间便很少想起过去在京州的事,也没怎么想起过张钦这个人了。 这会儿张钦的消息突然出现,总有一种把他从逃离世界的小星球拉回到现实的感觉,这让他有点不爽。 他皱了皱眉,点开一看,张钦似乎是喝多了酒,发的消息颠三倒四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想见你。” “我很想你,池雨,我能给你打个电话吗?” “当初分开的时候,你说我还是不懂怎么去爱人,我现在明白了,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路池雨看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越看越觉得心烦意乱,他也不知道张钦又在发什么疯,不是前不久还有女朋友,现在喝多了酒,又来找他倾诉衷肠算是怎么一回事。 他没回复,直接设置了一个消息免打扰,索性把手机黑屏,看了一眼窗外,此刻夕阳渐沉,不远处甚至隐隐约约能看到雪山的金光。 周厉行俯身去揉了揉路池雨的眉心,他笑着说:“博卡拉快要到了,日照金山是幸运的时刻,对着雪山不要皱眉。” 路池雨点头,大巴很快在车站附近停了下来,路池雨跟着周厉行在后门下了车,一下车后,他就明显感觉到博卡拉与加德满都截然不同的气息。 如果说之前加都留给他的印象都是尘土飞扬,那么博卡拉也许是因为坐落在雪山脚下,空气里都多了些许清新。 周厉行提前订好的酒店位置在费瓦湖的附近,尼泊尔最近恰逢雨季,打车过去的路上,天气骤变,又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等到地方下车后,天气却如同特意在迎合着他们,雨后放晴,路池雨面对眼前的景象,他第一感觉是有种如在云端的不真实感。 清澈的费瓦湖水面在雨后夕阳的映射下显现出周围雪山的倒影,水面望过去犹如碎金一片,满目青绿,岸边有在拍照的游客,也有在弹琴唱歌的音乐人,还有些人只是安安静静抱着本书坐在岸边发呆。 很安静,很惬意,很舒适,这里更像是逃避开世俗的一个新世界,所有人的生活节奏似乎都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走吧,我们先去吃饭,饿了吧。”周厉行低声问他。 路池雨摇了摇头,他目光仍是追着眼前的夕阳,他轻声说:“这儿太漂亮了,已经顾不上饿了。” 周厉行笑了,他牵过路池雨的手,带着他就一路沿着费瓦湖慢慢走,最后在不远处的一家餐馆停了下来。 这家餐馆的整体装修风格是白色的,看着和费瓦湖的风景很是般配,坐在窗边的位置,费瓦湖的景色能尽收眼底,偶尔有风吹进来,人也觉得舒适清爽。 “这家中餐厅的老板是中国人,很早就来了尼泊尔。”周厉行把菜单给他递过去后介绍说,“之前他从我这里买过一次唐卡,所以就认识了。” 路池雨看了一眼菜单,他不太挑吃的,索性便只点了两杯啤酒,就又把点菜的任务交给了周厉行。 点好的菜很快就送了上来,路池雨这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眼下还确实有点饿,在加德满都吃了那么多天的咖喱,这会儿终于吃到了地道的中餐,他的胃获得了极大程度的满足。 夜幕降临的时刻里,费瓦湖周边餐厅和小店铺的灯光都陆陆续续亮了起来,有一些酒吧的乐声也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清澈的月光之下,湖面更像是一面波澜不惊的镜子,一眼望过去,只有一道明亮的月光倒映在漆黑的水面之上,像是给费瓦湖洒上了一层金箔。 在这种轻松的环境里,人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和情绪也不自觉地松散了下来,路池雨没忍住,拉着周厉行多喝了两杯酒。 这儿的啤酒似乎和国内不太一样,很大一杯,起先喝起来只觉得很绵软好入口,等到不知不觉间,却又有点酒意上头,醉意朦胧起来。 周厉行酒量好,看不出什么,倒是路池雨,眼神不自觉开始变得迷离。 “今天,为什么不开心?”在啤酒还剩下最后半杯的时候,周厉行坦率先开口问他。 喝过酒的路池雨反应不如平时流畅,他想了想,慢慢说道:“因为……一个容易让我心情不好的人又联系了我。” “前男友?”虽然是个问句,但是周厉行的语气很是确定。 “别这么直接啊。”路池雨看着窗外,有点无奈笑说,“总觉得在你面前,我什么都瞒不过去。” “你不需要对我隐藏什么的。”周厉行认真看着他,又轻轻叹了口气说,“你知道的,我会接受你所有的样子。” 听了这句话,路池雨说不出来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就好像刚豁开了一道口子的心脏被人好好捧在手里,又吹平了所有的痛苦。 他突然很想倾诉。 挥挥手叫来服务生把空杯的啤酒又续上了一大杯,路池雨面色平静,他喝了口酒,然后开口说:“行哥,在遇见你之前,我只认真喜欢过这一个人,他叫张钦,是我警校的大学同学。” “我们大学同一个专业,同一个班级,就连寝室都是对门,当时,我是班长,他是团支书,我们就这么认识熟悉了起来。” “大学四年里,每一年的比武大赛,不是他第一名,就是我第一名,我们两个人永远互相追赶着对方,是最好的对手,也是最好的朋友。”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在他交往了第一个女朋友的时候,也许是在某一次喝醉了酒他靠在我身上睡觉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我好像对他并不只是朋友的情感,我喜欢他,是想和他接吻上床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喜欢上自己的好朋友,很辛苦吧?”周厉行看着路池雨的眼神也不自觉地心疼起来,他甚至没有吃醋,他只是在想,当时顶多二十出头的路池雨,到底是怎么一点点接受自己的性取向,再接受自己喜欢上好朋友的事实。 路池雨很苦涩地笑了,他有点自嘲说:“确实经历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纠结,那阵子我还刻意冷落了他,可是后来发现,我是真的喜欢他,我做不到就这么放弃,于是那个寒假的晚上,我喝了酒,大老远跑到他家楼下去跟他表白。” “他应该很难接受吧。”周厉行低声道。 “他当时吓了一跳。”路池雨笑了,“直接就拒绝我了,从那以后,有段时间我们没怎么联系。” “后来,他和女朋友分手了,具体分手原因我没问过,只是在他分手之后,他又来找我一起喝酒、吃饭、打游戏。” “我当时挺讨厌这种感觉,这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个备胎,我这人性子直,喜欢有话直说,我就把自己的想法都告诉了他,我说,要不然你就跟我谈恋爱,要不然,我们还是连朋友都别做了,我不喜欢这样。” “其实现在想想,当时我确实挺幼稚的,年纪小又很偏执,对于人和人的关系定义,除了A就是B,没有多余的选项。我应该是把他逼得太狠了,我本以为,他会再次拒绝我的,谁知道下一秒,他竟然就亲了我,他说,我没喜欢过男孩,但是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试试。” 周厉行没说话,他只看着眼前的路池雨,这个喝了酒回忆起过去的路池雨,眼神里多了点少年人的懵懂清澈,很可爱,也很宝贵。 路池雨接着说:“我们就这么在一起了,从大学到参加工作,毕业的时候,他考了公务员,去到了我们当地市区最好的公安系统,而我却没听家里的意见,反而是选择去了消防,就因为这个事,张钦也没少跟我生气。” 周厉行有点不理解,他问:“为什么?这是你选择的,他如果爱你,为什么不支持你的决定?” 路池雨神色淡然,他说:“行哥,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么伟大无私地去爱人,你也知道,消防系统工作任务忙,要求随时待命,一年到头,休息的日子用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张钦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周厉行还是不太理解,他又问:“那你们最后为什么分开?难道就因为工作问题吗?” 路池雨侧过头,他很轻地说:“他出轨了。” 周厉行没想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一时他也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天我提前申请了假期,本打算回去给他个惊喜,谁知道,倒是他给我一个惊吓。”路池雨说到这里竟然还能不自觉笑出来,“当时一推开门,屋里就是一股子腻人的香水味,客厅里乱七八糟丢的都是女人的衣服和化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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