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跟我嘛呢。 沈家骏叹了口气,看了眼窗外“才十点嘛”的太阳——这么亮的光线怎么睡着的?他掏了掏口袋,看了眼手机信息才说:“十二点半开餐,你还吃早饭吗?” “早饭有啥——” “粥,蛋,包子。” 明扬猛地睁开眼,突然就醒悟了自己的定位!我是客人!不是家里的太爷! 捏妈,这不是自家床啊!他一骨碌窜起来问:“叔叔阿姨呢?!” “咱们没报餐,他俩就出去潇洒了,”沈家骏走近了些,“还睡十分钟?” 明扬愣愣地看向他,大概在寻找脑子在哪。 难怪匡宁说沈家骏是潜力股。 难怪会有人喜欢他。 难怪。 学校的校服裤材质很好,设计却很差,明明是和衣服一样的码数,穿身上却很难撑起来。沈家骏还没窜高的时候,不得不把校服裤改短,但现在因为长高,稍稍露出了半边脚踝。 抱胸的手臂肌肉分明,应该是经常使用书桌旁的哑铃。头发短,露出饱满偏短的前额,面朝阳光时不得不稍微眯眼,隐隐露出雄性动物特有的野性。 所以昨晚才没忍住…… “啊!!!!!!!”开朗猴子一声怪叫,直接从床上翻滚下来道,“我还睡啥啊!!赶紧起起起起起起起起!” “哎哟,”沈家骏连忙走上去扶人,“你起个床这么大动静?” “你!”明扬大喊。 “我?”沈家骏好声好气地回应。 “……没啥,”明扬看着眼前的好前桌,忽然明白了两人退开的含义,“我吃早饭去。” “你记得刷牙。” “废话!” 两人间的相处有了微妙的不同,但默契的是,谁都没提昨晚险些上垒的嘴唇。他俩大概知道了双方就要起飞的性向,但心照不宣地保持了原有的距离。 但明扬在沈家骏面前,少了很多没必要的面具式沟通。 臭屁高个变得爱撒娇了。 沈妈担心洗了的衣服干不了,给两小孩开了百年难得一用的烘干机——因为梅雨季节可以用烤火炉所以懒得搞烘干机卫生,成年人的家庭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懒惰。明扬完全忘记自己是客人的认知了,一边吃早饭一边大眼狂闪,阿巴阿巴地指望沈家骏帮他拿。 只是沈家骏惯明扬惯得要死,压根没给猴子撒娇的机会:“已经拿了,吃你的饭。” 唉。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只能说。 “哦呼!吃了个爽!”睡了个好觉吃嘛嘛香的明扬大爷舔着自己的大嘴巴,“这不得跟我弟弟炫一个!” 说完还真给冤种弟弟打了个电话,详细描述昨晚的洗澡水有多正好床铺有多柔软暖床设备有多先进。 能不先进吗。 这暖床设备都不是人工智能,沈家骏大翻白眼,是活生生的人呐。 因为两男生的心态十分自然,连带着睡相也十分自然,主打一个心如止水无事发生。他俩同居多年似地收拾家务,紧赶慢赶坐上整点的地铁,终于在饭点前到了研究所家属楼。 秋老虎在少年们的衣摆上打着旋,即将掉落的树叶也在随风摇曳。潮湿的胡同角落里,水洼闪烁着淡淡金黄色。 鸽子奶奶今天抢了个早,食材齐全,没有斩杀自己的鸟笼大将——总司令也得稳固军心不是。她炖了榴莲土鸡汤,主打一个昨晚小补今天大补,吃得明扬鼻子痒。饭后照旧是沈家骏洗碗,本来明扬在旁边帮忙,但帮着帮着一个喷嚏,甩出一堆鼻血来。 “我操?”沈家骏吓一大跳,不顾自己湿哒哒的手去客厅拿纸,“啥情况啊?” “吃太补了可能,”鸽子奶奶正在剔牙,“我里头放了当归啊人参啊枸杞啊……药店能买的我全放了。” 沈家骏叹了口气:“然后您还放了大半榴莲?” “买了不放?”鸽子奶奶瞪老大眼,“看不起谁呢?” 明扬跌跌撞撞地仰着头玛卡巴卡,大脑完全进入摆设模式。老太婆心说这小伙子真是虚,只好顶上洗碗副手的临时岗位。 沈家骏皱着眉,指着门说您老出去。 老太婆一倔,临时岗原地变正式工,赖在小厨房不走了。 她朝门口看了一眼,见明扬不在便小声说:“你认识养鸽子的人么?” “怎么了?”沈家骏低着头倒洗洁精。 “我得给这帮家伙找下家,”鸽子奶奶掉了几颗牙,声音一小说话就含糊,“今年过年得回去看看,我大孙子落地了,要是家里没什么麻烦事,可能明年就会回沿海。” 明年?沈家骏的眉头直接锁死道:“奶奶,我拜托你一件事。” 之前沈家小子一直用省城方言叫自己,从来没用过字正腔圆的标准普通话。鸽子奶奶惊奇地和小孩儿对视,却难得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些许急切。 “你说。” “如果您不用带孙子的话,可不可以后年再走?”沈家骏也知道自己这话很逾越,一字一句无比诚恳地说,“等明扬毕业了再走可以吗。” “怎么说?”鸽子奶奶叹了口气。 “您那天跟我说的话,”沈家骏关掉水龙头,直视老人清澈的眼睛,“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觉得特别难过。” 年幼的明扬在气派的酒店里站着,盯着还未碎裂的装饰物,由衷地感叹光线反射所带来的美丽。 他就那样看着,用稚嫩的声音对步入晚年的鸽子奶奶说:“我也想像这颗球一样,碎掉的时候留下一地碎渣。” 那样就会美丽加倍,那样就会有人记住我。 “奶奶,我想要一个特别美丽的死法。” 可是明扬啊。 沈家骏心焦地想,你的人生明明还没开始啊。 “在我看来,美意味着残忍,”男生扭着脸苦笑道,“玻璃球就他妈是个球,它的美是因为环境施加的反射光。” 鸽子奶奶沉默不语。 “您知道吗?我真的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无力地撑着桌台,“我这样的人,应该要早一点出现。” 能早一点摘下明扬面具的人,不是我也可以。 能早一点让明扬任性的人,不是我也可以。 比我更喜欢明扬的人,不是我也可以。 ——只要能阻止明扬的玻璃球碎裂。 不是我也可以。 或许这无关少不更事的喜欢,也无关身体难以自抑的欲望。沈家骏只是很想要明扬笑下去,出于对这个美好世界的信任,也出于自己对人生应该有的理解。 站在人群中耀眼的人,就一定要比周围人寂寞吗? 这他妈什么歪理啊? “所以,”沈家骏颤抖着声音说,“如果您有空,再待久一点好吗?” 至少在他还未找到这裂痕之前。
第34章 求疼 严格来算的话,现在是俊逸中学所有师生结束半月假的痛苦第一周,但对于理科实验班来说,这是物理竞赛结束的第一周。 整个班级不得不进入战时紧张状态。 一是因为狗屁竞赛出成绩还挺快,二是因为竞赛一结束就他妈要开运动会。 简直是连环丢人。 “我说啊,是我跟鸽子老太婆认识得更久吧,”大课间,明扬在教室里嘟嘟囔囔,“怎么老感觉你俩有他妈小秘密?” 不等沈家骏狡辩,这哥还自顾自唱起来道:“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 “行了行了自己人,”沈家骏头痛地制止,“你跟匡宁唱去。” 匡宁一听这话登时不乐意了,围在沈家骏旁跟明扬一起唱:“晚风吹过温暖我心底我又想起你,多甜蜜多甜蜜怎能忘记……” 我操了。 沈家骏心说这俩逼不会要唱完吧,他俩还真一路唱到了“给我粉红的回忆”。奈何在场三人有俩心照不宣,明扬唱完小脸通红。 “咋了这是?”匡宁震惊地低下头,“最近内分泌失调?” “你可真尼玛高级,”明扬咬牙切齿,“已经学会从科学角度损我了是吧。” “没,”匡宁挠挠头,“女朋友教的。” “什么东西?!”周围九宫格齐齐看向他,“这他妈哪里给你时间找女朋友的?!” 明扬见怪不怪,撑着头看匡宁狡辩——硬件优良就是了不起,还能跟路过的仁礼艺考生换电话号码。男生们全在鬼哭狼嚎,沈家骏头疼地凑近,小声问明扬道:“这逼择偶标准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明扬耸了耸肩,“他说他喜欢一种怪里怪气的气质,看一眼就想认识一下。” “……什么气质?”沈家骏翻了个白眼。 “……孤独寂寞冷?”明扬无所谓地堵住半边耳朵。 匡宁容易烦,这一点明扬再清楚不过。他平常看着嬉皮笑脸,独处久了却比谁都心慌。如果学习上被施加了太多期望,内耗的数值会直接封顶,达到不人来疯两下就发泄不了的地步。 为了熬过这三年,匡宁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你要不也学学匡宁吧?”沈家骏沉默半晌,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学什么?”明扬低垂着眉。 你说呢? 沈家骏点到为止,转过头去不再说话。明扬愣怔了一瞬,马上反应过来沈家骏指的是什么。 一个人做不到的话,可以分一半让另一个冤种来做。 这个冤种当然可以是任何人,但气氛使然,明扬从沈家骏的眼睛里看到了另一层意思。 ——“我显然是个好冤种”。 “你……” 明扬戳了戳沈家骏的背,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喜欢我? 可这么大间教室,这么多人,这么多女生。 为什么非要喜欢我? 明扬想问,问完了觉得这是在问自己。 如果交往之后发现自己对男的不行,百般矫情地坦白说“对不起你带把”,这本质上比匡宁要过分得多。 ……那意思是沈家骏行? 我操? 这小子也喜欢男的?不是,现在考虑这个做什么?咱俩差点嘴上的时候你干嘛去了? 明扬心里蹦出一个又一个问题,但出于人类对于棘手事态的本能回避,他一下子没搞清自己是谁在哪准备做什么。 校草只好自顾自抠着手,强迫思绪全部放空。他抠得毫无章法,指尖的皮肤慢慢翘起来,到达某一点时,忽然传来钻心的疼痛。明扬不敢细想,低头看见食指的血迹,抬头看见前桌发红的耳朵。 哟,沈家骏还知道害羞啊? 现在的情况非常诡异,说是暗恋十分昧良心,说是明恋却压根无从说起。明扬不知道自己在恋个什么,沈家骏甚至连对方恋不恋都无所谓。 所谓青春期的冲动都跟这俩没关系,唯独理智还在血液里平稳地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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