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啦知道啦,我一点压力都没有。”陶楂仰靠在沙发上,作业本的纸很薄,有些透光,灯泡隔着纸看,像极了一片月亮。 “……”向莹有些无奈。 陶楂跟他们做父母的已经不交心,可却不代表当父母的对自己的孩子一无所知,不管是从睡眠还是从饮食方面,都能够一定程度上透露陶楂的精神状态是否良好。 “我做了一盒月饼,你等会带上,给林寐和萍姨。”向莹重又开始织背心。 “哦,什么馅的?”陶楂心不在焉地问道。 向莹:“鲜肉榨菜和咸蛋黄。” “我要吃鲜肉榨菜。” “有做很多,给你留了不少。” 陶楂努努嘴,看起来放下了这一茬,“那好吧……” 外面响起汽车引擎的声音,向莹先放下了手里的物件,她朝门外看去,提醒陶楂,“快过去,林寐回来了。” 陶楂也跟着向莹一起伸头看。 路上停了辆出租车,林寐躬着背从后座下来,他背对着陶楂和向莹这边,侧脸在路灯下被描绘出一小片冷白的光斑。 “林寐真是集齐了他爸妈所有的优点呢,避开了所有缺点。”向莹感叹道。 陶楂把拖鞋一揣,反而盘腿坐上了沙发,胆大包天地开口道:“我觉得很一般啊,妈妈你喜欢这个类型的?” 向莹用手指轻戳了一下陶楂的额头。 “快去快去,把月饼捎上。”向莹开始赶人。 陶楂老大不情愿地穿鞋站起来,他本来准备等林寐来接自己过去。 … 站在冰箱前的陶楂,把鲜肉榨菜的月饼,一个一个从盒子里挑出来放回到了冰箱。 看着手里稀稀拉拉的几个咸蛋黄月饼,陶楂又觉得这样是不是太明显了,伸手又从冰箱里拿出三个鲜肉榨菜放到保鲜盒里。 “一人一个,正好。”陶楂默念。 正预备关上冰箱门,陶楂表情忽然变得十分怪异,他又打开冰箱,从盒子里再次拿了一个鲜肉榨菜的月饼出来,放了回去。 林元君那天跟郑萍吵架的样子,陶楂还记在脑海里没忘掉。 或许是天生直觉敏锐,对于别人的微表情观察细微,敏感地能辨认出他们的身体语言分别代表了什么,他看得出来,林元君在疏远逃避,郑萍却在努力靠近,前者是冷漠嫌恶的,后者是委屈悲伤的。 被伤害到的那一方往往很难保持克制和冷静,她急于将自己的伤口暴露出来,希望获取到疼惜和爱重。这是在最爱最信任的人面前才会做出来的举动。 陶楂想:不给林元君吃。 出门时,却又纠结起来,他坐过林叔叔地林肯车,现在区别对待,会不会不太好…… 陶楂快拧巴纠结成了一根麻花。 这时,林寐从屋里出来了,他脚步顿住,看着站在院子里的陶楂,没在往前走,他回家放下蛋糕,才准备来叫陶楂的,没成想,人已经到院子里来了。 “进来吧。” 陶楂深吸一口气,把林元君和鲜肉榨菜月饼抛在脑后,跟着林寐走进屋里,他进了屋之后,左看看右看看,“萍姨没在家吗?” 林寐在鞋柜里拿了双拖鞋放在陶楂的脚下,“她休息了。” “这么早就睡了?”陶楂一边惊异一边换掉脚上的鞋子。 林寐的房间在二楼,陶楂要跟着他上楼去。 楼梯在一楼的最侧面,若不注意还很难看见它,房子内部的风格跟陶楂家里迥然不同,家具少且不说,还都是大片大片的冷色调,也不符合鹦鹉巷的风格。鹦鹉巷拥挤又热闹,林寐家里很冷清。 “作业我写完了。”陶楂觉得房子里的沉默太尴尬,开口吐了几个字,想让气氛活一点儿。 林寐在前面走着,他手搭在扶梯上面,走一步,滑一段,“嗯。” 回应真冷淡。 很了不起吗? 陶楂在后面悄悄撇嘴翻白眼。 “手里拎的什么?”陶楂站在院子里的时候,林寐就注意到了他手里的东西,表情丰富成那样,多半是因为手里的东西。 刚刚林寐的冷淡使陶楂很不满意,他也冷淡起来,“给你和萍姨的月饼。” 林寐点了下头,“你做的?” “不是,我妈妈做的。”陶楂又不会做饭。 林寐又问,“不想给?” 这一问,直接扎进了陶楂的心窝。 陶楂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心脏一跃就挤上了喉咙,让他感到难以呼吸。 林寐怎么知道自己一开始不想给他月饼的? 因为紧张和不知如何作答,陶楂的脸都涨红了。 他在后面支支吾吾,林寐却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没有一直追问,反而是一副闲聊的姿态,“下午有人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陶楂的脸由心虚紧张的红变成激动害羞的红,“要我联系方式做什么?”肯定是表白,他就说嘛,都有人喜欢林寐,怎么会没有人喜欢自己? “不知道。”林寐摇了摇头,他睫毛耷拉下来,微翘起嘴角,“但我没给。” 陶楂登时着急得不行,“你为什么不给?” “你嫉妒我!”陶楂一时嘴快,劈头劈脑道。
第17章 林寐身形一顿,正好楼梯也走到了最后一阶,他立柱,慢悠悠转过了身,因着陶楂还在后面几步,被他这么一堵,也无法继续往前,只能仰头,一脸的不满,无所遁形。 楼梯上方的灯管是朦胧的鹅黄色,落在陶楂的脸上。 可林寐背着光,他能看得清陶楂脸上的表情,陶楂却看不清他。 “你想多了。”笑意在林寐下半张脸漾开。 陶楂注意到,林寐眼白那一片有比平时多的红血丝,自己周遭的空气,浮动着酒精的味道。 林寐又往前走了。 陶楂赶忙跟上去,“你喝酒了?” “唔。”林寐在家跟在外面截然不同,他在家的形容和气质令人觉着有十分的懒散和漫不经心,他将客厅茶几上散开的杂志一本本摞起来,丢到沙发边上的竹编箩筐里。 “你成年了?”在陶楂的认知中,未成年不能饮酒。成年人也最好少喝。 林寐把茶几整理了出来,回答道:“你知道我的生日?” 陶楂没做声,他知道林寐的生日,毕竟面对面住着。只是不知道具体多少岁。 但陶楂不会继续接下去了,再接下去,他就得问林寐的生日是什么时候,那林寐要是告诉了年月日,自己下回还得给他送生日礼物? 想都别想。 “作业带了吗?”林寐在沙发上坐下,他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陶楂坐下。 陶楂把手里的月饼放在了茶几上,把垫在下面的练习本递给林寐,没挨着林寐坐,而是从茶几下面拖了一条小板凳,坐着看起来要比林寐矮上一大截。 他刚坐下,忐忑地等着被批,耳朵尖就被弹了一下,有点疼。 他立刻像一只猫一样警觉地扭头看着上方的林寐。 “托盘里拿支笔给我。” 陶楂一边伸手去拿笔,一边忍不住想,酒喝多了吧,嗓子怎么听起来沙沙的? 少年早就提前洗漱过了,他爱干净,从头到脚都要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衣服也大多是纯色,皮肤又白,整个人看着清爽透亮。 刚刚被林寐弹了下的耳朵尖已经有些比周围的肤色要红了,皮肤不仅白,还薄得很。 有了上次的经验,加上这次也有足够的时间,陶楂虽然忐忑不安,但这种忐忑是出于将自己的对错交由别人判断而出现。 其实,他自己翻来覆去检查过很多遍,做完后还在网上比对了步骤和答案,错误率已经要比第一次做的时候低许多了。 林寐的认可不重要,重要的不是林寐,是认可。 在等林寐检查作业的时间里,陶楂粗粗打量着客厅。挂在墙上的超大屏电视机,旁边立着一缸金鱼,浴缸里只有零星几条鱼在游着,瞧着格外的孤寂。 比较有存在感的也只是客厅一整套的黑色皮面沙发跟大理石茶几了。 整个屋子都让人觉得没什么人气儿。 “咔嚓”一声。 穿着睡衣的郑萍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看见陶楂,她立马亲热地打招呼,“喳喳来啦?” 她看了眼茶几,对着林寐有几分责备地说:“怎么也不切点水果,拿点零食,你就让客人这么干坐着?” 陶楂马上就道:“我吃了晚饭的,我不饿,谢谢萍姨。” 郑萍拢了拢头发,边念着林寐有多不懂事边往厨房去,陶楂听见了冰箱门打开的声音,他低头看了看地板,身后的林寐一直没有动静,自己要不要开口说话? 撞见林寐挨骂的场面,陶楂居然没觉得有很爽快,反而是尴尬的成分居多。 “那个……”看在给自己辅导的份上,自己就安慰林寐一句话吧,如果向莹当着别人的面嫌弃自己,他一定会伤心死。 厨房传来一声巨响,直接把陶楂想要说的话给打断在了喉咙里。 陶楂惊异地朝厨房的方向看过去。 屋里很安静,所以即使郑萍压着声音,陶楂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郑萍:“我们不是说好周末的时候一家人出去吃饭?你又要工作,到底是工作重要还是这个家重要?” 郑萍:“是工作离不了人还是那个贱人离不了人,你自己心里清楚。” 郑萍:“我怎么跟你好好说?我没跟你好好说过吗?你到底还要我怎么跟你好好说,我告诉你,要不是为了儿子,我……” 厨房里传出哭泣声。 陶楂恨不得把自己揉吧揉吧塞进茶几下面去。 上次好歹只是不小心听见,这次直接身处现场。 他小心翼翼地回头去看林寐,如果他父母总是这么吵架,他一定会很难过痛苦。 但一回头,陶楂却看见一抹厌烦和嫌恶从林寐的脸上一闪而过。 看错了吧?吵架的可是他爸爸妈妈啊。 再看看。 林寐把陶楂的练习本慢慢地卷起来,他站了起来,摸了下陶楂的头发,“外面太吵了,来我房间。” 陶楂没多想,紧紧跟上。 可却又不停往回望,脸上的担忧不是装的,“你不去看看你妈妈吗?她好像哭得很厉害…” 林寐在陶楂进房间后,将门掩上。 见林寐不说话,陶楂又问道:“他们经常这么吵吗?” 房间隔音不错,却也不能将外面的声音完全隔绝掉,陶楂还是能听见。 “林元君,你向我求婚的时候你怎么说的,你娶我的时候你怎么说的,我从产房出来,你怎么说的!现在就成我无理取闹了是吗?” “你要真不想要这个家了,我们索性别过了。” 陶楂听得心惊,林寐看起来好像是习惯了,他拾着桌子上的书,整理出了给陶楂写作业的位置,陶楂脑子里乱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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