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时祎左手死死握住右手,指甲陷进肉里,又要弄出新伤来,乔酩只好把他的手硬拉开,弯下腰,将时祎死死抱进怀里,不让他再伤害到自己。“分手吧,分手好不好,我去找唐晓娣,欠你的钱都会还,真的对不起。”
第29章 29送别 时祎本想先把手头上的一幅木刻版画刻好,将那些与他无关的事放在一旁。 最后收尾工作时,放在桌边的电话响了,是唐晓娣打来的。唐晓娣一般也不会给他打电话。时祎接了起来,只听见对方的语气带了一种让人不舒服的卑微和讨好。母亲面对儿子时将自己的姿态放得这样低,哪怕是像时祎与她这种几乎是断绝了的关系,也会觉得很不舒服。 时方正停了唐晓娣的卡,她的身份证现在不能入住任何一家时家入股或有合作关系的酒店。那个男人这是着急要将她撇开,哪怕是当年刚生下时祎,发现他不男不女时,时方正也没有这么坚决地想撇清她过。 唐晓娣一生总是在经历抛弃,第一次她一无所有,从家里跑出来后遇到了时方正。第二次生下时祎,不仅要照顾自己,还要照顾孩子,但至少晚上回家的时候,有一盏灯是亮着的。第三次,时祎也走了,她不清楚时祎跟什么人混在了一起,但是至少那个人让时祎不愿意回“家”了。 身为母亲,唐晓娣现在满心牵挂着时祎,,想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过得怎么样。可是话到嘴边控制不住,又像以前的每一次,嘴里吐出刀子来,将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扎得遍体鳞伤。 “你可不可以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不要打扰我。”时祎开着免提,把手机放在桌上,抱起一个抱枕来边讲话边揪上面的穗子。 “你就准备这么看我的笑话?”那边唐晓娣声音掐得尖,像是憋着她的歇斯底里,不给别人看笑话。 “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不是个笑话。” “小一!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可是你妈,要不是我你能活到今天?要不是我脸都不要了去时家讨好时方正,你能过得跟个小少爷似的?啊?”电话那边传来几声巴掌声和哽咽,唐晓娣哭道:“是我活该,我他妈真活该啊!我怎么没去死啊!我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不男不女没心没肺的东西?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或许是最近日子过得太顺了,时祎好了伤疤忘了疼,几乎适应不了这种窒息般的痛苦,那个女人在电话那边不停地扇自己巴掌,嘴里一边又一遍地念叨着“我该死”。 每一巴掌都像是打在时祎胸口上,每一句话都像是对他不幸人生的诅咒。那不是疼,是苦,苦到说不出话,苦到他没有意识了一样一头磕在木板上,疼痛消解了一些苦楚,他颤抖着手挂断电话,捂着胸口蜷缩在椅子上,眼泪是靠挤出来的。他就像一个漏水的木箱,一开口,就裂开了。 “闭嘴!”时祎摁断了电话。 再清醒时,他被乔酩紧紧搂在怀里,满脸泪水。乔酩带他去书房处理伤口,边包扎,边跟他讲时方正的事儿。时方正就是要把唐晓娣逼到时祎身边,再让乔酩处理好,时家不做坏人,也不做好人。 “对不起。”时祎还在道歉,乔酩问:“你是在为什么道歉?” “唐…” “不是。”乔酩短短半天听过太多次那个倒霉名字,耳朵都要生茧了,“分手这个词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 时祎心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乔酩道:“你不觉得这样更让我难过吗?” “可是跟我谈恋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如果我觉得麻烦,那么一开始就不会跟你相处。”乔酩包扎好后将药箱放在一边,贴着时祎坐,“这不是什么大事儿,时方正优柔寡断,处理事情不利索。才把这件事情变复杂了。” “换作是我,会把唐争辉处理掉,要么卖到东南亚卖给黑市,要么断胳膊断腿给他个教训。再把唐晓娣赶出时家,再也不往来。还有你…”乔酩凑到时祎耳朵边上,说:“把你关在我屋里,谁也伤害不到你。” 时祎猛地抱住乔酩:“那你现在就把我关在你屋里好不好。” 乔酩失笑:“你不怕?” “不怕,我好累,想睡觉。”乔酩只好跟他躺到床上,他一边轻拍时祎哄睡,一边试探着问:“你呢,如果你是时方正,你会怎么做?” 时祎反应迟钝,想想,说:“打一顿,把他赶回老家,这辈子都不敢再来。” “那唐晓娣怎么办?” “让她…离开时家…。”时祎眼皮打架,渐渐没了意识。乔酩等他进入睡眠,抄起手机打给时夫人,两人连客套都没有,直奔主题,聊了好一会儿才挂断。 ————— 时祎再见到唐晓娣的时候是在医院里。 她看见许久未见的儿子和一个男人并肩走过来,穿过忙忙碌碌的医患,站在她面前。男人一身正装,只领带摘了,衬衫顶上两颗扣子解开,露着锁骨,像是刚结束工作就赶过来的。 “是你们干的?”唐晓娣问。 时家一团乱,掌权人正忙着打离婚官司,又因联合股东恶意收购,背刺多年至交而被媒体口诛笔伐。唐争辉在时家闹不下去,不知从哪儿打听到唐晓娣的下落,就要去找她,谁知半路出了车祸,命悬一线。 正在抢救室里。 时祎没说话,低头看着她腿上绞在一起的手,问,“你心疼他?” 唐晓娣呆愣半天,突然笑出声来:“你现在真是长大了。”她拎起包,站起来,把衬衣往下抻抻,整理平整。“走吧,别呆在这个晦气地方了。”唐晓娣抬头认真地看了看未说一词的乔酩:“你该请我吃顿饭。”语气里那份掺杂着脆弱的倔强,同时祎一模一样。 乔酩坐副驾,唐晓娣和时祎在后面一人坐一边,谁也不挨着谁,乔酩问:“唐女士后面有什么打算?” 唐晓娣听见这个称呼,心里不免被刺痛了一下,时祎是什么态度,乔酩又是什么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她在这里像一个不知情识趣的外人。 “放心,不打扰你们。” “你们怎么搞在一起的?”这话说得不客气,时祎呛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哪里没好好说话了?”她冷笑一声,说:“别看现在他愿意帮你干这个干那个,再过两天你试试?” “不用你管!” “哼,别到时候再哭着回来找妈妈。” 时祎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他不想在乔酩面前大喊大叫,丢脸。时祎看了看前面的乔酩,乔酩坐得稳当,低头在看手机。他忍了忍,没说话,只想赶紧把唐晓娣送走。唐晓娣把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 用餐快结束时,唐晓娣叫乔酩回避一下,自己有话跟时祎说。时祎不想跟唐晓娣单独相处,拽住乔酩的衣服不让走。 “唐女士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服务生上来撤掉了餐盘,重新斟上茶水,摆上准备好的水果。 唐晓娣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犹豫一下,拿出一张卡放在转盘上,转到了时祎面前。 时祎不解,唐说:“我也不是傻子,跟着时家这么多年,多少也能捞到一点儿油水。咱俩平分,密码是你生日。” “这钱你自己留着,我不要。”时祎想给她转回去,却被按住了转盘。 “就你,还不要?”唐晓娣说讽刺道,“咱俩谁也不比谁好,男人这种东西可靠不住,哪天转头就把你甩了,你一分钱也捞不到,怎么办?”说得好像时祎只会卖身求财,没有一点儿本事。 “我有手有脚,自己能赚钱!” “那你钱呢?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金丝雀当久了就没有翅膀了,唐晓娣是,时祎也是。他跟乔酩同样是身体健全的成年人,他却好像早已被抽空了精力,一事无成是他既定的未来。而他早就习惯了逆来顺受,讨好男人获得资源和金钱,吸唐晓娣的血,吸何越扬的,现在是乔酩。 时祎坚持不收,唐晓娣只好将卡转到乔酩面前:“那就给你拿着,他不欠你的。” 时祎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会这样做,他最不想让乔酩跟她有什么接触,也不想让乔酩拿这张卡。卡里的钱,一点也不光明磊落。可乔酩伸手拿起了卡,说:“我先替时祎收下了。” “你满意了?”时祎问唐晓娣。 唐晓娣认真看了看他的眉眼,说:“满意了,走吧。送我去机场。”
第30章 30过渡 北城的六月才刚开始热起来,碰巧今天天气极好,阳光直直洒下来,照得正行驶在跨江大桥上的黑色宾利摸着烫手。时祎头靠在车窗上,看着江面波光粼粼的,晃眼。 唐晓娣打开车门就走了,没让人送。他也没问她去哪里,做什么。她就像湖面上的风一样。时祎不能原谅她做的那些事情,但这是唐晓娣第一次离开他的“视线范围”。时祎这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没有亲人了。 乔酩将那张卡拿出来,递给时祎。时祎接过来,拿在手里捏了捏,指腹摸过凸起的数字,又塞回给乔酩:“不是给你了,我不要。” “早晚都是你的。” “就当是还你钱了。” 乔酩把人揽过来,说:“你自己欠的债,自己还。” “那你可有得等了。”时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怀里,“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赚到钱。” “那你慢慢赚。” “那我要是一直不还呢?”时祎一抬头,鼻子碰到了乔酩下巴上,他看见乔酩喉结滚动,说:“先还利息。” 不等时祎问,乔酩从后颈掐住时祎,吻了下去,指腹在他颈间的皮肤上揉捻,水声啧啧的,听得人脸红。“嗯…”时祎乖乖伸着舌头,任他舔吻,临了下唇还被咬了一下。乔酩低头看着这双眉眼,与唐晓娣简直一模一样,可时祎年轻灵动,眼里含着水。笑起来要么是幼稚的伪装,要么是真心的高兴,要么是猫抻懒腰一般的餮足。 时祎闭闭眼,埋进乔酩颈间:“你说卡里有多少钱?” “想知道?” 时祎摇摇头:“算了,就是觉得应该也不会少。至少够她生活吧。” “是不是我也有错,”时祎抽噎一下,“如果我是一个正常人,她也可以过她原本的生活。” 乔酩摸到时祎的下巴,捏了捏 ,哄道:“你很好,你也知道你并没有犯什么错,对不对?” “嗯,可我就是会想,我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一个普通的童年,不管我正不正常,我都是一个小三的孩子。可是我不能跟别人比,我只能跟小三的孩子比,我本来至少可以做一个正常的小三的孩子。” “我不想说那些不合逻辑的虚话安慰你,但是我希望你可以真的相信你很好。陈殊说,你大学的时候经常照顾学校里的流浪猫,小动物们都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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