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晰地明白自己所爱之人对他人的偏袒,这是一种何等的极刑? 车辆行驶得十分稳健。 他们没有选择高端扎眼的车型,只为能成为这场“逃亡”里完美的一环。 杨持的手机现在已经被那位带去城市的另外一端,傅掩雪再有通天的本事,能调查到他手机的行踪,也无法立刻赶去确认真假。 只要能利用这个时间差,杨持就能获得短暂的喘息。 他们只需要在这短短半天时间里,将杨持送到指定的地方。 这是计划的第一阶段,也是最重要的阶段。 许久,杨持睁开了眼睛:“……敏敏那边,还麻烦你们多费心了。” “你的钱我已经转给他们了。”向嫆道,“就算傅掩雪的性格再阴晴不定,但他好歹还是傅家人,他或许可以利用敏敏让你现身,只要你咬紧牙关绝不露面,他也不会对敏敏怎么样。” 向繁冷下脸,哼笑道:“如果他傅掩雪要用一个小姑娘来威胁你,那他也就这点本事!” “哥,你少说两句行不行!”向嫆喝止住了向繁,“你现在就不要刺激杨持了!” 向繁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青年,对方双眼无神地盯着前方,如同被断线的提线木偶,只剩下一具躯壳,灵魂却早已经被抽走。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杨持那天,对方只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竟然能拿到和符伊面试的机会。那个时候他只是好奇,后来他才明白,符伊早就注意到了杨持,而一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傅掩雪。 那个时候,杨持轻身上阵,眼中富有神采。 他理应是穿行在山涧里一道清风,却又迷失在灯红酒绿的高楼之间。 就连向来精明的自己,如今也生出一丝朦胧的愧疚。 “杨持,你放心,我和嫆嫆不会让傅掩雪找到你的。”向繁的手搭在杨持肩膀上,“等最开始这段时间过去,傅掩雪那边没有了动静,我和嫆嫆就送你离他远远的。” 杨持一声不吭,他看着向繁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对方立刻云淡风轻地收了回去。 “谢谢……”他的声音干涩而微弱,随时都快要被风吹散。 向家两兄妹当日在订婚宴上闪烁的目光,是出于他们对于杨持画展被窃的负罪感。 现在他们帮他逃了出来,未来也算能是两不相欠。 “不要再和我说‘谢谢’了。”向繁放软了语气,“杨持,我不会再让傅掩雪伤害你了。” 杨持却只是望着窗外,整个人呈现出毫无生气的虚脱。 向繁不确定杨持有没有听到这句话,但不论杨持是否听到,只要杨持能和傅掩雪断了联系,对他而言都是再好不过。 他不相信什么天长地久,再相爱的两个人只要分开一段时间,感情自然而然也会被消磨干净。 杨持这段时间以来身心俱惫,不知何时睡了过去,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遇到了五岁的傅掩雪,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却又在快要触碰到对方时,被卷入了一场山洪。 他被吓得立刻惊醒,通身都是冷汗。 “到了。”向嫆警惕地看着四周,确定没人之后,将他带进了这老式居民楼。 这楼里没有电梯,每一层只有感应灯。 杨持下意识觉得眼熟,等他们走上七楼时,那扇沉重的门打开了。 “你们总算来了。”孟堪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他聪明地没有多问,“不论怎么说,都先进来吧。” 很快,从房内传来一阵脚步声,高傲冷漠的青年对孟堪皱皱眉:“你还真不客气,把他带过来了。” “客气什么?”孟堪干笑两声,“杨先生帮了我们,我们也该帮他一把。” 易寻笙显然对这个说法很是不买账:“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和我无关。”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孟堪本来想去追,但一想到几人还在场,只能克制住心情,连忙把杨持引进了客卧:“杨持,我不知道你和傅掩雪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既然我答应了要帮你,你就安心在寻笙家里先住一段时间。你放心,这是寻笙家的老房子,隐蔽性很强,傅掩雪暂时应该找不到这里来。” 孟堪早就听说过傅掩雪的大名,但对于那个美貌而强势的青年,也只有在那天宴会上的惊鸿一眼。杨持当日在订婚宴上大闹一场,他也有所耳闻,好事者们都在揣测经此一遭杨持是不是就要被傅掩雪踹出局,可又能想到傅掩雪非但没有舍弃掉杨持,反而大张旗鼓为其筹备画展。 到底是出于弥补?还是爱而不自知? 孟堪心中好奇,却也只能止步于好奇。 他现在也自顾不暇,除了提供一些物质帮助,也没办法替杨持在感情上出谋划策。 杨持垂着眼睛,接过孟堪递过来的新手机:“孟先生,麻烦你们了。” “我只是出力,不算麻烦。”孟堪感慨道,“我只是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事件竟然也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杨持捏紧了机身。 原本那部手机作为误导信号,现在应该朝着玉茗山而去,他不敢想象傅掩雪现在的心情,他也不敢回看自己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每离开傅掩雪一秒,他身体的拼图好似就丢掉一块。 可在决定离开之后,他和傅掩雪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爱傅掩雪,但“爱”不是生活的全部,单方面的爱不能负担起两个人的灵魂,就正如此时此刻,他们双双坠落。 但傅掩雪总会好得快一些。 “不爱杨持”是他的钢盔铁甲,能保护他,也能令他很快从这场关系里脱身。 而他重新回到了禹禹独行的岁月里,再回到两个人并不交叉的时空中。 “孟堪。”向繁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孟堪笑了笑,把钥匙放在杨持手中:“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出门,东西我会让人给你送来。我们就先走了,杨持,我和寻笙的电话我给你存好了,有事给我们打电话。” 杨持像一尊凝在大雪中的石像,沉默着坐在床边。 昏黄的灯光照在杨持身上,却并不想黄昏能将无形的雪花融化。 向繁有好几次想要说话,却都被向嫆止住了。 “走吧,向大少爷。”孟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算你现在有千言万语,我建议你还是等之后再说。” 向繁欲言又止,突然听到杨持笑了。 “其实我应该开心才对。”他抬起眼睛,脸上挂着笑,泪水却涌出来,“我现在应该是开心的,才对。” 他用滞涩沙哑的声音,青涩地庆祝着这场离别。 可所有人都知道,喜悦的眼泪不会如刀片一般扎得心脏刺痛。 杨持脱力地瘫倒在床上,他捂住脸,肩膀无声猛烈颤抖。 他好想要用力地将眼泪咽下去,或许直到某一天,这双眼睛不会再为傅掩雪泪流。 三人在沉默中替杨持关上门,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似乎终于在杨持的泪水里将现实的残酷冲刷,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走到玄关处,孟堪接到了一通电话,神情严肃地挂断后,对向家两兄妹道:“你们真的准备好了?” “怎么突然这样问。”向嫆内心升起一种未知的恐惧。 孟堪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道:“你们知道我接到谁的电话了吗?” “谁?”向繁问。 “老刘。”孟堪扯了扯唇角,“老刘现在在管公司,负责对接琛钢子公司的一个项目,刚才突然告诉我,咱们这最近可能要变天了。” 几人顿时安静。 “原因呢?”向繁明知故问。 “原因不就在这里吗?”孟堪看着客卧的门,之前他猜不到的傅掩雪的心思,现在总算有了一个答案,“你们把杨持带走了,听说现在傅掩雪快要疯了。”
第77章 把杨持还给我!(修) 石杏找到傅掩雪的时候,他已经在会场坐了一整夜。 夏天亮得很早,光照在地面上,傅掩雪的身影却像隐藏在阴影中。 会场里除了安保人员早已空无一人,年轻的男人像是一幅画,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和往常一般淡漠,眉目之间,却又有着深深的疲惫。 石杏几乎从未见过这样的傅掩雪。 “……傅总。”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害怕自己的声音惊扰到对方,“相关资料和手续我们已经提交过去了,但是杨持哥是成年人,且本人没有被牵连进任何刑事案件,他也没有直系亲属在这里……在这段时间,我们只能请求协查……” 傅掩雪没有说话,石杏不确定对方是否听见了,但他不敢离开,傅掩雪现在的状态看着正常,但是谁都知道,昨天在杨持“消失”之后,他把整个会场立刻进行了封锁排查,这件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你说,他会去哪里?”傅掩雪似乎对石杏刚才的汇报充耳不闻,“又或者,会是谁绑架了他?” “我不知道,”石杏硬着头皮,不敢看傅掩雪的眼睛,“但是傅总,你要相信杨持哥,他不会出什么事的。而且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大少爷要是知道……” “不需要!”傅掩雪断然截断了石杏的话,他猛地站起身,焦急地来回踱步,和方才安静的模样相去甚远,“杨持根本不具备在这种大城市里独自应对紧急状况的能力!他之前就被困在电梯里过!如果他真的出什么事,如果他真的——” 他深吸一口气,太阳穴处剧烈地跳动着。 他不会相信杨持是主动离开他! 对,一定是有人从他身边带走了杨持! 杨持那样蠢笨正直,他会不会已经遭遇了什么?他是不是已经—— 不。 不会的。 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杨持必须在他身边,无论或喜或悲,无论春夏秋冬,他可以不在乎杨持对他的忽冷忽热,他只需要杨持在他身边! 从前,杨舒景是求而不得的执念,即便是得不到杨舒景,那也不会影响他的任何生活。但是杨持呢? 杨持对他好,杨持喜欢他,杨持照顾他的生活方方面面,他们甚至在情事上也无比火热而契合。 他曾经看不清自己心意时,杨持都愿意留在他身边。现在为什么要走?杨持的目光之中明明还有爱意,他明明还如此深切地爱着他! 在昨天的电话里,他和杨舒景说得很清楚,很明白。这场画展是他为了杨持所筹备,杨舒景哪怕再眼红也只能乖乖认命。 可当他挂断电话之后,杨持却已经消失不见。 巨大的恐惧袭击大脑,同时伴随着仿佛能撕碎他内脏的心慌。 在刹那之间,他丢失掉了作为“傅家人”的所有克制。 整夜未眠剥夺了傅掩雪仅剩的理智,他从来没有感觉时间流逝如此之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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