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持疑惑道:“我只知道陶融融之前一直都是一个人在这里上班,却没想到她和冯小姐还认识……” 就在这时,向嫆将照片撤了回去,慌里忙张地打了两句话: 不好意。 不好意思发错了。 杨持回了句没事,向嫆那头却像是忙碌起来没再回复,杨持等待了一会也没等到消息,便只能先将手机放在一旁。 石杏挑了个位置坐下,杨持把早饭递给他,开门见山:“小石,掩雪他怎么样了?” “我正准备给你说这事儿呢,”石杏咬了一口油条,不紧不慢道,“刚才我们收到消息,医生说小少爷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明天或者后天就能从重症监护室里转到普通科室……”他下意识顿了下,果然再抬眼时,杨持的眼眶已经红了。 “真的吗?”自醒来之后,这是第一个好消息,杨持几乎要克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他在房间里反复踱步,身上残余的伤痛在此刻全然消散,“掩雪他真的没事了……太好了,太好了。” “不过杨持哥,医生说了,虽然暂时没有危险,但还需要住院观察,所以小少爷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出院。” 杨持抓紧了发抖的手指,连声音也跟着发颤:“没关系,只要没有危及生命,只要好好地在医院好好休息……怎么样都好。”他的话语因过分激动而颠三倒四,恨不得立刻冲到傅掩雪的床前候着,等待傅掩雪醒过来。 在得知傅掩雪出事的一瞬间,在找到傅掩雪的一瞬间,在醒来的一瞬间……这千千万万个瞬间里,他心中有千千万万条私语,想要将它们一条不漏地、全部告诉傅掩雪。 他不怕无话可说,只怕无人可说。 第二天下午,杨持早早地候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看着傅掩雪被小心翼翼地推了出来,整个过程,不论是傅家人还是杨持、石杏,没有一个人说话,杨持害怕这是一场标注着“happy ending”的梦境,害怕用力呼吸就会梦醒。 他目光紧紧跟随着傅掩雪,一直到进入病房,紧绷的身体也没有松懈下来,石杏连着拍了他两次肩膀,杨持才回过神来。 顺着石杏的目光看去,杨持发现傅掩雪的父亲正在门口对他点头示意。 “杨持,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傅弘渊和杨持记忆中一样,英俊而儒雅,但那种由内而外的上位者的气息,实非常人所能及。但也正是这样的家庭,才能教导出傅家兄弟这样优秀的孩子,杨持并不意外。 “傅先生,我……” 傅弘渊道:“叫叔叔吧。” “傅叔叔,”杨持从善如流,“我也没想到能和掩雪再一次相遇……”回想起这一年多以来的种种,杨持只觉得心脏酸涩,“掩雪在玉茗山出了事,受了伤,我到现在都觉得很自责……” “我儿子什么性格,我比你清楚。”傅弘渊等待杨持说完,望着紧闭双眼的傅掩雪,叹息道,“所以他能做出这些事来,我也毫不意外。” 杨持不知该如何接续,只是垂着眼看着地面。 “之前他能为了去玉茗山找你,从二楼纵身而下摔得遍体鳞伤,我和他妈妈就知道了,这孩子不得到你,死也不会罢休。” 从二楼……杨持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傅弘渊,大脑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击打着:“您是说,掩雪他从楼上跳下来……” 眼前闪过无数个记忆的碎片。 傅掩雪第一次在玉茗山找到他的清晨,浑身泥泞和伤痕都有了清晰明了的回答。 “为什么……”杨持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发抖,他的眼睛因泪水变得湿润而模糊,“掩雪……他……” “他当时被我们关在家里反省。”傅弘渊看着痛苦不已的年轻人,语气中是难以掩饰的憔悴,“但谁也没想到,他一旦得到你的消息就立刻冲了出去,把园林师傅的车开走,从家里到玉茗山,整整一夜没睡……真不知道该说他胆大,还是该说他命大。” 杨持立在原地,冬日寒风拂过他的身体,春夏秋冬在他们身上走过一遭,让从前上演过的无人知晓的故事又重新回到耳旁。 他不知晓在那个雪夜,傅掩雪是如何在漫漫寂静中坚持抵达玉茗山,正如他不知晓在傅掩雪摔下陡峭山坡的刹那,有没有一瞬间后悔过再次重逢。 假设他们没有相逢,或许都会过得更好,在错位的时空中过着两段不同的人生。但世上也没有一个人都能预料在八岁、十八岁、二十八岁时所能遇到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神经撕扯着,杨持头疼欲裂,他的心好像又开始了滴血,但这一次,是让那颤抖着的火花再次发芽。 “十七年前,杨持,你把小雪从森林里带出来之时,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心性坚定而勇敢的孩子。谁能想到十七年后,你又救了小雪一次。”傅弘渊想叹,也想问问苍天,他的儿子和这个孩子,难道真的注定是一辈子的纠缠,“杨持,这一次,我们很想责怪你,因为身为人父人母,没有人愿意看着自己孩子为了别人冒险。但我们又太清楚,你也是别人家的孩子,你不惜一切为了小雪以身犯险,我们没有办法对你有半分苛责。” 杨持摇摇头,他想说话,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的喉咙像是被狠狠掐住,呼吸也像是一场艰难的求生。 “其实我并不觉得两个男人之间能够长久,到现在我们也都不赞同你们之间的关系。但是杨持,”傅弘渊拍拍他的肩膀,留下属于长辈的最后的退让,“如果小雪能醒过来,你们还能在一起,那我和他的妈妈、大哥,至少也不会反对。” 傅掩雪被安排在单间病房,但杨持自身尚在病中,医生无论如何也禁止杨持陪床。杨持不想给医务人员添麻烦,又不想离傅掩雪太远,从医生那里得到了伤情无大碍可以出院的结果后,马不停蹄地办理了出院手续,住进了傅掩雪病房里。 邱临得知此事后给杨持发了一份pdf,里面是他整理的护理资料和实践手册,末了还忍不住嘟囔:傅掩雪这个人就知道折腾我们杨持哥哥。 杨持也没放在心上,问询了邱临最近的状况之后回了房间,全心全意钻研起来。 傅掩雪在重症监护室里一待就是半周,神志清醒的时间都很少,脸色一直苍白不堪,漂亮的脸早已没有了昔日的凌厉。 或许正如医生所言,傅掩雪状态开始回转,嘴唇也慢慢有了血色,只是依旧昏睡着,不知道今夕何夕。 可即便只是这样一点微小的好转,杨持也无比欣喜,他最害怕的是傅掩雪的情况恶化,那样的局面他哪怕只是“设想”都感觉到心脏疼痛。 寂静的房间内只有输液袋中的滴答声,杨持凝望着沉睡着的傅掩雪的脸,却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他很想说,掩雪,快点醒来吧,我有许多话想要对你说。我想和你一起回玉茗山,或者,无论是哪里,只要你醒来,我就一定会同意。 可最后只是将一个吻落在他的额头,伴随着一句几不可闻的安慰。 他们两人都太疲累,以至于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获得短暂的安宁。几天之前他们还在玉茗山,那些时光却又像是天翻地覆,变成可望不可即的回忆。 在不知不觉中,杨持趴在床边睡了过去,而叫醒他的则是来自向嫆的消息。 杨持打开手机的瞬间微一怔忡,却又感觉到一股熟悉的茫然。 向嫆:杨持,原谅我深夜叨扰,我只是想知道,喜欢和喜欢是不同的吗? 向嫆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难道是向嫆和杨舒景的感情出了变故? 他不知该如何作答,忽然想起早上那张被撤回的照片。 一个惊骇的想法猛烈诞生。 ——当然是不同的。 杨持回了一个保守的答案。但他没有添加任何注脚。 喜欢花花草草,喜欢小动物,喜欢亲人和喜欢爱人——他们都是喜欢,但他们都各不相同。 杨持隐约能猜出向嫆为什么找他询问,但在感情上,他也不过是一个才看清楚自己内心的庸才。 向嫆那边沉默了一下,许久后回了一句:谢谢,晚安。 正在此时,傅掩雪那头却咳嗽起来。 杨持急忙回到床边,只见睡梦中的傅掩雪眉头紧皱,张开嘴呼吸着,又像是在不停地呼唤。 杨持心被揪起来,不断地柔声哄着:“掩雪,宝贝,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别怕,我在你身边。” 这话好似起了些用处,傅掩雪的呼吸又渐渐平稳起来。 杨持心疼地眼泪都要掉下来,反反复复地亲吻着傅掩雪的手背,他想他可能也是疯了,傅掩雪的一呼一吸都牵动着他的神经,他的亲吻不为人所知,但至少在这一刻他知道,这也是他自救的唯一方式。
第110章 一如既往 自从傅掩雪转到普通科室,杨持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不少。他受了伤,医生让他静养,他也听话,哪都不去,就在病房里待着,看着傅掩雪他安心,自己也能空下心来养病。 学校那头正是考试周,好在杨持已经在傅掩雪出事之前将教学内容给孩子们做了总结,完全没有影响进度。 周家人给杨持打了电话,言语之中有深刻的歉意,说想要和杨持见上一面,想要亲自对傅掩雪当时救下周思扬的一事说上一句谢谢。 考虑到傅掩雪的具体情况和身份,杨持没有说对周家人详细说明,只是让周思扬好好休息,让周思飞专心考试,一切等到傅掩雪出院回玉茗山再说。 “……我毕竟不是你,不能代替你回答思扬的歉意和谢意。”杨持摸了摸傅掩雪沉睡中的脸,指尖点在睫羽之上,有些痒,于是他笑了一声,“不过,我觉得你不会怪他们的。” 杨持大概了解了来龙去脉,意外不过只是源于孩子们的拳拳爱母之心。 周思扬年纪小,却也记事,邱临给他教授的草药知识不仅没忘,反而记在心中。那天下午趁着病中的母亲午休就跑去了后山,而傅掩雪是当时唯一的见证人,事发突然,自然就跟了上去,没想到将周思扬拽住时却因山地湿滑泥泞而摔了下去。 “如果没有这场意外,其实我也能给你答案。”杨持柔声说,明知道傅掩雪听不见,但没关系,总有一天会听见,“如果你早一点醒来,我们就离它更近一点。” 回应他的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杨持在床边坐了许久,等酸涩唤醒了他的神志,一抬头却看到了门口的傅掩诤和石杏。 “小雪怎么样了?” 傅掩雪在医院,公司的事情却不可能不管,傅掩诤自然将责任接管过来,尽管他竭力掩饰着眉宇之间的疲惫,但基于对弟弟的担忧,整个人也褪去了杨持第一次看到对方时的冷峻。 “医生来看过了,一切指标正常,意识也在慢慢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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