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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冤种朋友

时间:2024-01-14 21:00:10  状态:完结  作者:梨斯坦

  “小安没有点开那几条链接。”我没搭理他的冷嘲热讽,冷冷地说,“沈君颐,你但凡还是个人,就不该把他拉进这个危险中。”

  “我的确没想把他拉进来。至少一开始没有。不管你信不信吧,最一开始,我启用私人邮箱,不过是因为一天到晚邮件太多、太繁杂了。我嫌烦,想着既然有了新助理,就单独弄个邮箱,专门处理重要邮件,仅此而已。”

  沈君颐难得这么耐心地说话,他闭着眼,好像每多说一个字,生命力就从他身体中流逝一些,因而这场对话凝重得仿佛在交待遗言。

  “后来啊,慢慢地,这个邮箱就成了我们俩联系的专用渠道。有时候我忍不住在想,我和谨言的开始有很多个意外,这些意外一度让我搞不明白到底该对他用几分心——当然,我们分开也是意外,尽管我万分庆幸他在那件事之前就生气离开。”

  “我本不想牵扯他的。那张支票我在身上揣了很久,本来不打算给他了,本来想看完老师就撕掉。但你来了,我就忍不住了——苏老师,你说的没错,这点上我的确不是东西。可是我真的……可能人在面临死亡威胁时都是懦弱的,我怕我真的有朝一日莫名其妙死了,他都不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而死。”

  “小安有知道这件事的权利。”我说,“沈君颐,你不能莫名其妙把一个人拉进危险里,你都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可是我愿意啊……”门外,突然响起一个细小的,又坚定的声音。

  安谨言顶着鸡窝头,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他明明是跟我说话,但眼睛却始终看着这屋里的另一个人,那双黯淡而疲惫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有微弱的火光在眸底轻轻燃烧、跳跃。

  “苏哥,现在我知道了。我愿意的。”

  29.

  我:……

  算了,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再多劝这两人一句我就是狗。

  走出病房时,我愤愤地想。

  “苏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也不用把我当小孩一样保护,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安谨言讨好地拽了拽我的衣袖。

  就在出去买饭的路上,他突然想到自己这个月的事还没解决,于是给Alice打电话,拜托她想办法跟债主们申请,这个月宽限他还款几天。Alice纠结了一会儿,告诉他一个天大的秘密——

  Alice说,其实在他离开律所的那个月,沈君颐突然给了她一张支票,让她把安谨言的债务问题一次性都还了。

  “那,小安那边怎么跟他解释呢?”Alice是最清楚老板跟助理那点关系的,她没接支票,而是谨慎地问道。

  沈君颐捏着眉间没吭声,过了很久才说,不用告诉他。

  顿了一顿,又补了一句,Alice,从今天起,他每个月还款对账,你替我去。

  沈君颐是安谨言债务的监管律师,每个月,安谨言打入指定账户的钱必须经过沈君颐审核签字。Alice说每次她去跟安谨言对完账后,回律所向沈君颐汇报,沈君颐总是会问三个问题:

  这个月他还钱还得吃力吗?

  还完这笔钱,他是不是又开心了一点?

  他有没有问起过我?

  答案总是固定的:还好。很开心。没有。

  每次对完账,安谨言要在当月账目上签字,然后沈君颐再签。可是该他签字的文件再没有签过,都攒着,于是账户里钱也就那么一笔一笔积攒下来。沈君颐像个守财奴一样守着这个根本不属于他,他也根本取不出来钱的账户,就好比痴心妄想地想守住一个本不该属于他的爱情。

  “Alice跟我说,小安,老板这人虽然平时挺不是个东西,他的良心就那么多,但我敢负责地说,他都给了你。”安谨言对我复述着Alice的话,“苏哥,我这人一向恩怨分明。他也的的确确守护了我那么久,这人情我得还。”


第55章

  30.

  沈君颐这几天院住的并不安生,中间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一次是安谨言在陪他,让我给他送下笔记本电脑。我去的时候,发现除了安谨言,床边还坐着另一个中年人。

  虽然那人我并不认识,但我刚走到门口,看到他就知道他是谁——无他,他跟那位执拗又清高的老先生,长得太像太像。

  并且,沈君颐管他叫师兄。

  当着师父的儿子的面儿,沈君颐也没有避讳自己和安谨言的关系。本来安谨言还有点拘束,老老实实坐在床边剥橘子,但沈君颐突然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柔声道:“好了,剥了好几个了,别剥了。来跟师兄打个招呼——师兄,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对象,小安。”

  安谨言愣住了。

  他师兄的表情有点僵硬,但沈君颐的却是放松中还带着几分看戏的好笑,欣赏了好几秒师兄的尴尬和安谨言的窘态,他才仿佛刚看见我似的,“苏老师来了?”

  这下安谨言和他师兄都像是找到个台阶,轱辘轱辘就往下滚。头一次被沈君颐正式介绍给别人,安谨言又惊喜又不好意思,跳起来给我拉椅子时,手都在颤抖。而他师兄则起身与我握手,上下打量我一轮,礼貌道:“早听老爷子提过苏老师——他跟杜记很熟,两人几十年的交情了。”

  我笑说,是,是。

  光阴似箭,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啦。有人说迟到的正义也是正义,只是斯人已逝,唯有一代代徒子徒孙,兜兜转转成相识,继续在这个圈子里浮沉,试图抓住一点所谓的“意义”。

  兴许是有我在,沈君颐的师兄有些话不便说,没坐一会儿就要走。走前忍不住又回头劝道:

  “我的话你再考虑考虑。换个地方重新开始,于你而言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沈君颐直接拒绝。“我不走。凭什么我走?”他说,“该离开的人不是你我,该怕的人也不该是你我。”

  “那么,他呢?”他师兄头朝安谨言一摆,言简意赅又意味深长,“你还能扛得住几刀?——你不怕,但得为他考虑考虑。君颐,你干了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有时候妥协不是因为骨头软,而是要争取利益最大化、寻找最优解啊。”

  31.

  我问过沈君颐,他老师的儿子是不是因为他受伤这件事而专程回国的,是不是劝他出国,他是不是事情处理得不利落,递举报材料的事儿被那“大人物”的利益相关方知道了,人家还找他麻烦来着。

  这货一提这茬就装傻充愣,顾左右而言他。但他越不说,我就越觉得这事就像我猜测那样。

  还有一次是我陪安谨言去医院。正在登记探访时,一个路过的护士奇怪地说了句:203沈君颐探访?他已经有人来探访了呀!还跟护士站说不要让人打扰。

  ……有人来探访?我跟安谨言对视了一眼。现在医院管得严,一天只允许探访两次,每次只准许两人进去。沈君颐这人人缘一向不怎么样,而律所的人见安谨言来得勤,自然乐得清闲,还美其名曰把探视机会都留给他。

  谁会来探视他呢?

  来登记探视的人很多,趁着乱,我俩偷偷混了过去,摸到单人病房门口。

  “你明白后果的。沈律。”

  声音冰冷而威严。我急忙一把将安谨言拉到墙边。病房门开了一条缝,我只能看到窄窄的半只黑皮鞋。

  心,跳的很快。安谨言或许对沈君颐干了什么、以及他师傅的事知道的模模糊糊,一知半解,但我可太清楚这事的危险性了。有道是老虎虽然被关在笼子里,但他的爪牙或许还在逍遥法外。沈君颐那一封举报不是针对个人,那是捅了个马蜂窝。现在暂时没被抓进去的人,谁又能说得准会不会出于自保而疯狂报复他呢?

  瓷砖的凉意透过衣服直达脊背,痒而刺痛。我突然想起他在墓园那会儿跟我说的场景——他最后一次去老师家,听到了有人在老师家里高声争吵,还用吊销资格证威胁老师。

  沈君颐不紧不慢地开口:“我不明白。”

  那种感觉很难描述,我从没想像过,两个明明剑拔弩张的人,可以把话说得像老朋友叙旧一样平静而礼貌;我也从没想象过,明明两人说话连语调都没什么变化,但就是让你听得脊背发凉。

  来人道,“看来沈律是一点教训都没吸取呢。”

  “是啊,我沈君颐就是再受十次教训也记不住。再找人教训我十次呗,或者别费那么多事,下次直接让人捅死我得了。”沈君颐说,“反正,在你们眼里,一个没什么背景,也没什么名声、头衔的律师,死了就死了,跟只蚂蚁一样。不过也请你转告你们老板,我这里还有一些估计他不太想看到的东西。我设了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确认的程序,如果我不明不白地死了,保不齐这些东西什么时候就直接发到纪委手里了。”

  这一次来人沉默了很久,“你是在威胁?”

  “我是在跟你们做交易。”沈君颐平平道:“你们应该清楚量刑的原则。没有这份材料,十年而已;有了这份材料,死缓起步,而且还要带进去更多人。我要的不多,要的也根本不是什么公平正义这些东西,就是要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而已。这点惩罚,不过分吧?”

  来人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沈君颐听上去很累,“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出了这个门,你们要还想给我教训,随你们的便,但如果你们觉得这个条件能接受,我就当今天没见过你,行吗?”

  来人还没反应,安谨言突然激动起来,身子一动就要闯进去。我急忙一把拉住他,连拖带拽地看把他拖进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苏哥你干嘛?!”这小子,居然还对我怒目而视。

  我说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要干嘛?

  “你没听见那人在威胁他吗?”

  “是啊,所以呢?你进去跟他殊死搏斗?你掐死他?”

  我注视着他,他的脸因愤怒和吃惊而憋得通红。张口结舌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道:“苏哥,你别骗我。他其实不安全,是吗?”

  我说也不是吧,至少在那些人被审判前,他们会有所顾虑,不会把沈君颐怎样的。

  “那审判后呢?判决一旦生效,他手里那些没交出去的证据也就没用了,对吧?”

  我说连审带判得好几年呢,到时候风水轮流转,或许这些人也就失了势,破了产,或许就不会对沈君颐构成威胁了。

  “那他为什么不走呢?上次他师兄来,我听明白了的,他师兄愿意安排他出国,他只有离开才最安全不是吗?他怎么不走呢?”

  “咳——咳。”

  不知什么时候,沈君颐拄着拐悄悄来到了洗手间,把我们的对话全听了去。这次遇袭让他元气大伤,这都住院半个多月了,依旧病病歪歪,脸色蜡黄。他看着安谨言,嘴角含笑,倚着墙招招手,说,“过来。”

  安谨言像从前一样,沈君颐说什么就是什么,让他过去他就顺从地过去。沈君颐扶着他的肩头,借力站稳,抬手又揉了一把安谨言的头发,说:“你想不想去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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