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个消息的他该是怎么地急切想见到家人。 温岁礼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他抬起头看了医生一眼,眼里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 任是谁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会不忍心起来。 医生深呼吸了一口气,安慰地拍了拍温岁礼的肩膀,眼神示意:去吧。 总要告别,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在这一刻断裂。 温岁礼看着抢救室上平排躺着的两人,他浑身颤抖起来。 爸爸妈妈。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张大嘴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个音节,他只能徒劳地用沙哑声音呼唤着现在正躺在床上再也醒不过来的爸爸妈妈。 凌晨狂风暴雨夜,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从此失去了避难的港湾,这一刻他不得不为自己裹上坚硬的外壳来抵抗这世界的险恶。 温岁礼浑身冰冷,他捂着自己的心脏,这里仿佛在互相撕拉,痛得仿佛下一刻自己就要裂了。 对了,他想起来了,自己跳到了今河了。 在最后一刻他好像看到了……李令。 李令,来找他了吗? 不会是做梦吧。 温岁礼极力想着,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忘了,在妹妹去世的那段时间里他终日以泪洗面,眼睛已经模糊地看不清楚了。 冰冷刺骨的河水在温岁礼周围流淌着,透过他单薄的衣服浸透到他的身体,他的每一寸肌肤都仿佛被冰冻住了一样,冷却麻木,可温岁礼感觉不到冷,他闭着眼睛朝着望月山的方向,他想他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他不必忍受失去亲人的痛苦,不必接受李令离开他的事实,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留恋的了,离开就是最好的结局,于是他心满意足地嘴角绽开一抹微笑。 爸爸妈妈,妹妹,爷爷,我来了。 突然,温岁礼听到了"扑通"一声,是什么掉落在水里的声音,伴随着急切的水波流动,好像是谁想要极力地来到他身边。 温岁礼明明觉得自己的手都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可当他接触到另外一只手掌心时,他却意外地感到一丝温暖和安心。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我看到李令竟然来了。 …… 长久不见灯光的眼睛一时之间适应不了强光的照射,温岁礼眯了眯眼睛,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他竟然不知道今夕何夕。 到处是雪白的场景,白色墙壁,白色床单,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他的视线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周,里面没有其他人,温岁礼看到门外有身穿白色护士服的护士,这是医院? 此时一位护士手拿着打针盘推门而入,她看到病床上睁开眼睛望着她的温岁礼,先是愣了愣,随后一阵惊喜,她朝着护士站喊了一声:"v1床醒了,快通知护士长。" 温岁礼不明白,但他从她的语气里明显可以感受到喜悦。 "你醒了,太好了!"护士兴奋地来到温岁礼床边,虽然戴着口罩温岁礼看不清她的模样,可通过她的眼睛温岁礼能感受她真挚的喜悦之情。 "我这是……"气管插管的原因让温岁礼一开口喉咙就忍不住抽痛起来。 不过就算温岁礼没说完整,护士大概也能猜到他的意思。 "这里是李遣先生的私人医院,你已经昏迷好几天了,前两天才刚刚从IUC转到我们科。"护士贴心地为温岁礼换好快要滴完的盐水。 李遣先生? 温岁礼简直不敢置信,他瞳孔微张,本就惨白的嘴唇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你说的李遣先生跟李令是……"什么关系? 护士小姐还没听温岁礼问完已经率先给出了答案。 "他们是父子啊。" 温岁礼在这一刻才终于明白,原来那不是梦境,李令真的来了。 李令来找他了。 冰冷的镜头都可以捕捉到温岁礼深沉的爱意,他是真的很喜欢李令啊~ 在失去意识前,温岁礼一直以为李令是他结束生命前最后的幻想,是他留在这世界上最后的执念,尽管是泡影,他仍然认为那是真的,是他离开世界前最后的回忆,他不忍打破自己的幻境,可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发现,李令是真的来了。
第71章 线(六) 李令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看到的是层层围着他的父亲母亲和他的哥哥和弟弟。 “儿子,你终于醒了!”叶瑶台早已经没有往日的精致装扮,眼睑下是青色的黑眼圈,连日来的焦虑不安让她脸上多了几分憔悴,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岁。 “你小子,终于醒了!”李遣强忍住眼眶的热泪,庆幸上天还是让儿子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他虔诚地双手合十,默默念着:“感谢上苍让我儿子回到了我的身边。谢谢!谢谢!” 虽说平时父亲在李令的心目中便是慈爱的,但是他很极少会这么直白地表达他对儿子的爱,父亲的爱就像大山,沉默却又无所不在,所以当此时李令看到他父亲眼眶中隐忍的泪水,李令也忍不住动容起来。 而在一旁的李真看到李令醒了,眼泪早已忍不住夺眶而出,“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虽说兄弟之间经常吵吵闹闹,但是他们仨兄弟感情是真的深厚。 “二哥,我好……担心你。”李真哭得眼睛鼻子都红了,一句话说得抽抽嗒嗒。 在一旁的李意看到二弟劫后余生的场景也忍不住动容。 “二弟,太好了,你醒了。” 李令的脸色和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整个人苍白得透明,气管插管后的喉咙里面像是有刀片在刮,让他一开口就忍不住刺痛起来。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李令发不出声音,只能勉强张开口型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哪有什么对不起,你没事就好了。"叶瑶台擦了擦眼角的泪,温柔得摸了摸李令的脸,叹气道:"都瘦了。" "是啊是啊,二哥没事就好。" "温岁礼呢?他没事吧?"李令清晰得记得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他抓住了温岁礼,既然他都被救起来了,温岁礼应该也成功获救了。 在场的人听到李令的问题后病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沉默下来,大家不约而同地缄默不语,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 其实大家都已经知道最后的结局,只是不知道该怎么不那么残忍地告诉李令。 李令从没说过喜欢温岁礼,可他却毫不犹豫在零下十几度跳河救温岁礼,就算是傻子都知道温岁礼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能让李令好受一些,毕竟李令刚刚从鬼门关回来,他们怕他做出什么傻事。 "你们为什么不说话?"李令再开口语气里已经带着几分惶恐,他的瞳孔微微睁大:"难道没有救回他?" 看到李令这样,李意知道他肯定是想歪了,连忙开口解释道:"不是不是,温岁礼救回来了,你把他拉得这么紧,怎么也分不开,援救队把你们俩一起救上来的。只是温岁礼他……走了。" "走了?什么意思?" 李意顿了顿,斟酌了一下语句,再次开口道:“温岁礼在你醒之前没多久,自己离开医院了。” 本来以为温岁礼只是寻常的问了一句,没想到他早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李令似是接受不了这个结局,他痛苦万分得闭上了眼睛,眉头深深皱着,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他叹息般的问了一句:“他有来看过我吗?” 李真从没见过这么哀伤悲痛的李令,在他的世界里他的二哥永远是灿烂夺目意气奋发的。 “他每天都来。” 温岁礼每天都会来,但是他也不进去看李令,只是呆呆得站在厚厚的玻璃门外望着李令一动不动。 尽管温岁礼不曾说过,但只要有人见过他望向李令的眼神,都猜得到他喜欢极了李令。 那是一种纯粹的,珍贵的爱意。 李真好几次都看到温岁礼站在门外,单薄得仿佛被风轻轻一吹就倒的身躯,却也直愣愣地站在门外几个小时,他知道温岁礼是凭借着对李令的爱意他才活了下来。 “他就那么站着看着你。” 李真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他看到这幅场景的感觉,当时只觉得震撼,一个人怎么能这么深情而执着得望着另一个人,像是要把对方的样子深深刻进脑海里一般。可除了这份震撼之外,李真还感到另外一种无法言说的悲伤,他莫名觉得温岁礼这是在做告别,他要将关于李令的记忆装进自己的记忆里,带着它远走高飞。 是因为离别的即将到来,所以每一面才显得弥足珍贵。 然后温岁礼真的走了,他甚至没有跟李令说一句话。 李令听完李真的话之后久久不能回神,温岁礼为什么会走?明明自己已经抓住他了啊!他为什么还是执意要离开? "我要去找他。"李令说着就要起身,全然不顾身上布满的各种管子,他现在只想找到温岁礼,他想知道一个答案,他想知道温岁礼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他。 李遣看到儿子这么激动,连忙按住他,他似是在考虑该怎么将接下来的话委婉地说出口:"温岁礼他……患有重度抑郁症,你不要再刺激他了。" 李令听到李遣的话猛然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满是震惊地望着李遣,抓住父亲双肩的双手甚至微微颤抖起来,一句简单的话都说得断断续续:"父亲,你说什么?" 温岁礼,重度抑郁症? 李令其实听清楚了,他只是不敢相信。 所以温岁礼那天在桥上是因为看到了自己才跳河的吗? 原来他才是压垮温岁礼的最后一根稻草吗? 李令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一样,整个人疲软地倒在了病床上,他的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微微颤抖。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 他不该放开温岁礼。 他简直不敢想象,温岁礼在短时间内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而自己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也放开了他,所以他才会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希望,想要了结自己的生命。 因为温岁礼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他珍惜和珍惜他的人了。 他该多么绝望啊。 李令捂着自己的心脏,这里仿佛被线撕扯着,痛得他额头都泛起了一层薄薄的虚汗。 "二哥!" "二弟!" "儿子!" 在场所有人看到李令这幅模样都吓得脸色惨白,李真连忙跑到外面叫护士。 一瞬间原本安静的病房被护士医生忙碌的身影占据。 "二公子只是一时悲伤过度,没有器质性的损伤,现在打了镇静剂已经睡了,等醒了之后切勿再次刺激他了。" "好的,谢谢你了,老胡。" 胡主任看着最近鬓边白了不少的老同学,安慰地拍了拍李遣的肩膀。 李令再次醒来之后,倒是没有众人想象的那样大吵大闹,但是沉默地令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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