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那天沈遇的异样,回想到那天沈遇想要离开的匆忙,温母终于明白沈遇不是没礼貌摆脸色,而是他真的难受,真的受到了伤害。“妈妈错了,是妈妈错了……” 原来如此,原来他们是真的情深意切。 她那天劝分手的话也无异于补上了一把刀,将沈遇伤的鲜血淋漓。 温平生彻底失望,他捂住了自己的脸,不想让任何人接近他:“妈,你走吧,我想自己静静。” “平生,你别这样……”温母自知理亏,只能唯唯诺诺安慰温平生:“小遇肯定会回来的,会没事的。” 她想要拽温平生的手,温平生却把脸捂得更紧更严实。“他不会回来了,他不会了。” 像是自言自语,像是悲伤至极神志不清。 温平生懂得沈遇的性格。 当他真的离开时,就是已经下了死心思,绝对不会再回头的。 他将脸狠狠埋在手心上,半天才从指缝间哽出几声抽噎:“怎么办啊,没有阿遇我怎样活?没有他我该怎么办?” 在温泉出差时为了避免沈遇在包间里被人嘲弄嚼舌根,温平生故意给他夹了螃蟹和龙虾,目的就是赶他走。 但是那次回到酒店房间以后,他就将泡了过敏药的水喂给了他。(见27章) 从前是尽在掌控之中,可是后来的却是脱离掌控的伤害。 这些东西已经成了赶人走的象征。 倘若他知道沈遇独自见家长会发生这样的情况,那么他绝对不会因为手下人终于找到林栀而离开。 他从徐长空那里得知了真相,知道了谢黎是林栀一手安排的人,所以他命人去找林栀。可谁曾想好不容易争执结束,在他放下戒备想要回去找沈遇时,又被林栀阴了一手。 温平生真的没有再碰过任何人,一切都是林栀自导自演。 他太累了。 在和王误生斗,在照顾沈遇和应付工作三者之间徘徊太久,他失去了判断力,放下了戒心,终究酿成大错。 如果他当时细细想一想,仔细逼问一下林栀,好好和沈遇解释这件事,或许都不会让他们的误解越来越深,让沈遇对他越来越失望。 冬天本就煎熬又漫长,没有沈遇在的冬天更加难熬。 温平生这次依然泡在浴缸里,可是不会有人再来捞他了。 浴缸里的水已然冷去,周围已经有些许薄冰凝结,温平生被冻的心口绞疼,突然从半昏半醒中恢复意识,钻出水面大口喘气。 长久的感冒和自我伤害让温平生高烧不退,他不停地咳嗽,仿佛沈遇当时病了的样子。 手下有人劝他去看看医生,温平生不去,结果硬生生拖成了心肌炎,差一点就心衰陷入危险。 他不以为,还是坚持寻找沈遇。 自己早该有这一天的,心律不齐,心悸和胸口憋闷,这是他欠他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困于大雪 “老板,您还是振作起来吧,您得活得好好的才能去找沈先生。”宋终年在病床旁边站定。 他不知道究竟该怎样看待温平生和沈遇的关系,也不知道该作何评价,如何劝导。 他所看到的就是矛盾、冲突、误会,乃至无法挽回的悲哀与彻痛。 明明都关心对方,明明都做出了选择,明明可以走到一起的不是么? 为什么还是分开了。 老实说一开始他是偏心自己老板的,总觉得沈先生就像外人说的那样不好。可是后来他跟着老板看着一圈情况下来,又觉得沈先生才是可怜人,老板是真真的负了心。 但是他终归是外人,说不了什么,到这一刻他也没办法劝慰自己的老板振作起来,更不可能立马找到沈先生。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如果沈先生没有回来,如果得不到他的消息,那么老板或许永远都会受尽煎熬。 甚至如果沈先生真的去世,那么一旦老板知道这个消息,那他一定会去陪他。 宋终年突然感到后怕。 他从医院退出来时看着灰白的天空,哀哀叹出一口气,半晌才揣着被风吹的冰冷的手去找徐长空。 他知道自己的老板病了,累垮了。 宋终年到底跟了温平生好几年,拿的也是最高的工资,他劝导温平生无果,便只找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来开导他。 徐长空接到他的请求时没说话,只是淡淡瞄了他一眼,然后就准备将铁质的防盗门关上。 “徐医生,你帮帮老板吧!”宋终年眼疾手快卡住了门。 “你做什么?!不怕夹到手吗!”关门不得还差点夹到来人的手,徐长空有些恼火。 此时再好的脾气也有些不耐烦,他眉头紧锁,话语不再客气:“你回去吧,这是你老板自己作出来的,我还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只能祈祷沈遇没事,除此之外没人救得了他。” 天空还是下起了大雪。 中`国北方鹅毛纷飞,欧洲的北部也是一样。 沈遇跟着思故开车从挪威南部前往北部,那里正值极夜,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气,空气中的每一缕气息都寒冷的刺骨。 车子里开了暖气,呼出的潮气被冷空气凝结,在车玻璃上化为水雾。思故不时拿出干毛巾擦一擦,沈遇也静静坐在副驾驶向外瞄着。 他伸出手指在玻璃上写写画画。 “沈,你在写什么?” “冬天早过去,/春天不再回来,/夏天也将消逝,/一年年地等待。”沈遇收回了手,他的指尖已被冻得僵硬。 “没什么,”沈遇迎着思故的目光,淡淡开口:“几句诗而已。” 他最后在车玻璃上补上一个笑脸,然而水雾凝结的快,划上的痕迹很快就化为水滴滑下来,好好的一个笑脸活像流了眼泪。 思故的心跳漏下一拍。 他认真瞧了眼沈遇写下的文字,方才带上司空见惯的语气:“是易卜生的《苏尔维格之歌》,关于爱情和等待,你在等待什么人吗?” 他其实一点都不惊讶这个男人会等待谁的到来。 他太神秘了,神秘到连眼眸之间都是故事。他用温柔和细致掩盖忧郁和哀伤,看起来礼貌又得体,实则疏远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 “没有等谁,我只是做了个梦,梦到了一个人等了我几十年。他一遍遍忏悔,祈求我的原谅,甚至把每年发生的事情讲给我听。” 思故想沈遇大概又在讲故事了,但是他愿意听。沈遇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清泉流响,拍打于石岸上。“然后呢?” “然后我在梦里告诉他,别等我了,我要走了。后来他差一点就把我忘了,那时他已经老去,我还年轻,他为了见我就跑到了马路上。最后他被车撞了,然后我就走向了他。” 听起来无头又无尾,分明是个光怪陆离的梦。 思故没有开口辩驳沈遇,沈遇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不过是黄粱一梦,他却像是真的感觉到温平生的忏悔。 那种痛仿佛与他相连在了一起,让他也被纠缠,怎么也扯不清楚。 雪越下越大,提前看好的天气预报像是突然变了卦,说好无雪的天气开始噗噗嗖嗖往下落银花。 外面寒风呼嚎,拍打车窗的声音骇人无比。 思故本来还算悠闲,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开着车,但是渐渐地他就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这场雪出乎意料的大,甚至开始遮挡视线,前方的路也越来越难走了。 “沈——”车子突然卡顿,思故明显有些焦躁,慌乱的目光看向沈遇。 “嗯?发生了什么事?”沈遇正襟危坐,和思故对视一眼就一起去看情况。 路上的雪突然变厚,轮胎卡在了雪坑里,开不动,怎么也没办法从雪地里出来。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把雪清一清。” 说是让沈遇等他,可是思故刚下来沈遇就也跟着下了。 他的行动不太方便,做起事来比较困难,但是沈遇还是跟着思故一起清理轮胎下的雪。 他们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跟不上雪下的速度,很快清理好的雪就再次被填补上。 大雪已经埋过了膝盖,他们再待下去自己都会有被埋的危险,无奈两人只能先退回车内。 温度越来越低,本来恰到好处的御寒衣物已经有些跟不上骤降的温度,他们的保暖设施已经用上,但是毫无用途。 引擎也瞬间熄火,周围突然变黑,直接让两人陷入困境。 “沈,没事的,我将我们的雪地照明灯打开,或许有搜救队会看到光会过来。” 此时的两人心里都有些发慌,但是为了安抚对方都在强装镇定。 “对不起。”沈遇反反复复道歉。 他总觉得自己像个祸害,不管去哪都能连累别人,不管去哪都能害别人遭殃:“如果不是陪我来,你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你应该在酒馆里才对,不该陪我走这么一遭。” 思故被沈遇的道歉打的措手不及:“别这样说,不怪你,来这里也是因为我想来。我也想看看极光,想和你一起,所以不要觉得是你的问题。” 他们挤在了一起。 虽然很冷思故还是将窗户稍微漏了一点缝隙,以免车内氧气耗尽导致他们缺氧晕厥过去。 在这里可不能睡,一睡就再也醒不来了。 “是我的错,你还是把保暖的东西留给自己吧,必要的话可以把我的外套衣服都脱下来。我本来就是该死的人了,多一天少一天都不碍事,但是你不一样,你还很年轻,一定要好好活着。” 沈遇将御寒的装备推给思故,他的眼睛有些模糊,看起来像是已有了困意。 “不,沈,你别胡说,治疗还在继续不是么,还有机会!”思故拍了拍沈遇的脸,让他睁眼看着自己。“你别睡,千万别睡!你别把眼睛闭上,哪怕再困都要撑着!” 没有信号,连搜救电话都拨打不出去。思故自知凶多吉少,但是他还是习惯性保持希望,让沈遇也跟着他一起坚持。 “想想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想想你还在等待的人,为了这些你都要坚持住,不能留下遗憾。” 真像啊。 往日里沈遇看着思故的脸,总觉得他和沈怀远有几分相像。直到这一刻他的行为更像了,简直重合在了一起,逐渐构成一个单独的人。 “有些遗憾注定要被留下。我可以出事,但是你不能,你的父母都很好,他们在等你回家,我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其实沈遇也很想回家。 他很想拥有自己的家,想感受家人的温暖。 但是一切早就成了妄想,回不去了。 沈家支离破碎,他还不是沈家的孩子。 温平生也负他伤他,他不会是他的家人,沈遇终究没能得到属于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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