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相旬终于大发慈悲松开了手,他站在原地不动,垂眼看着跌坐在地的男生,几根发丝被泪水黏在侧脸,瘦削肩头随着人呼吸不断耸动,又不敢抬头同他对视,眼睫垂落滚下几滴泪珠。 有点被关在柳家的意思了。 “这么的人了,还再撒娇。我又不是你的昭昭,遇到事假模假样哭几声就能得到原谅。甜甜,我想要的道歉方式,你能做么?哦不,应该说,你还能给?”柳相旬伸出手,手背轻轻拍了下田恬因哭泣变得粉红的脸颊:“嚯,这才几天不见,连男朋友都交上了。” 田恬默默起身,靠着门板不语,反手擦去滑落的泪。 即便话放在这儿,柳相旬还是极其受用田恬这神情,他慢条斯理摘下太阳镜放入外套内侧口袋,彻底透出成熟男人毫无遮拦的锋利五官。饶有兴趣打量就算被他吓哭,也不似平常坐过来求和的田恬,倒是有种不受控制的异样蔓延开。 让人怪想欺负他。 柳相旬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第29章 “...喻江?” “喂,喻江,发什么呆!” 喻江恍惚眨眼,缓了几秒后抬头,视线聚焦在来人脸上。他舍友提着行李箱,背着个黑色包,脸上神情复杂。 “十月份我去集训,不住校了。” 跟他说这么作甚?喻江虽心里不虞,倒也没表达在脸上,这个宿舍十天半月不来住一次,他跟这位体育生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况且刨去舍友这层身份,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得是情敌。于此,喻江也没必要搭理他,点个头算是知道了。 体育生没吭气,他握着行李箱的手心都出汗了。头一次认真打量俘获田恬芳心的家伙。不管他怎么仔细琢磨,就觉得喻江是个迷惑田恬的小白脸。 他踌躇,还想放狠话,说什么一定会把田恬抢回来。结果人看都没看他,接起从方才便一直等待的电话。 “查到了?” 电话那头声音杂乱,宿舍面积又不大,体育生零星捕捉到一点画外音。 “不是,虽然是两家姓,可确实是养在身边长大的…几乎没让他出来见过外人,管得很严。” 喻江敲击桌面的手微顿,盯着空荡荡桌面出神,让人看不透他所想。可能是体育生的目光过于碍眼与探究,讲电话的喻江满眼不耐偏头。 看见的却是虚掩的宿舍门。 “嗯,发过来吧。”喻江起身,边合上门边仔细叮嘱对面:“用不到向我父母汇报,就当是对朋友的背景调查,你们最擅长的。” 世人皆说喻江出身世家,待人温和有礼,为人处世挑不出分点毛病。若是说唯一的缺陷,或许是性子太冷,对谁都是那副模样。所以当他们得知喻江要去找一名同龄男生的资料,虽不是难事,就是稀罕——眼高于顶的天才也能察觉身边人?若是晓得喻江曾半跪在后台做的事,估计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 他挂断了电话,寝室回到先前寂静。喻江后仰靠在椅背,目光停在天花板。他神志一点点放空,于是耳畔回鸣越发清晰,带着轰轰隆隆的震颤,停在喻江心头。 “小爸爸?” 他几近呢喃,却觉得腔调烫嘴,声音囫囵吞枣下肚,烫得五脏六腑拧巴成一团死结。无论是谁,听到这个称呼再结合那幕场景,都会控制不住思绪往腌臜处想。喻江不是不谙世事的少爷,他见多了那些藏在污秽里的东西。就算自称书香世家的喻家也不例外。 更何况有着天使脸蛋,让人口干舌燥物件的田恬? 柳家是外省做承包生意的大族,里面的弯弯绕绕怕是三个喻家都顶不过:一个梨花容貌的少年被养在深闺,见不着外人与长辈,身边围着两位年纪相仿的同性,还叫其中一位...小爸爸。 仅是联想片刻,喻江都快要疯了。 那他把田恬送回宿舍,岂不是羊入虎口?念及,他猛地起身带倒了椅子,来不及扶正焦急出门。距离他送田恬回去,已经过了近两个小时,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来得及吗? 宿舍窗帘不知何时放下来了,挡去大半光线,昏暗同样笼罩在交叠的身影,两人呼吸交错,空气中却没有丝毫旖旎气氛。若是仔细看,坐在上面的人手指位置怪异,竟是卡住身下人的脖颈。 “乖,这才对。” 即便呼吸受限,柳相旬满脸依旧是无所谓,他伸手帮田恬别过散落的碎发,嘴角弧度带着不可理喻的兴奋与疯狂。他语气如盘旋出动的蛇,呼出的气流滚热,尽数洒在胸膛一起一伏田恬的手腕。 即便被人限制住呼吸,柳相旬还能保持住先前谈笑风生的模样,甚至抬手反握住田恬颤抖的腕部,往自己喉咙处按:“再扣紧点,你不是一直想这样做吗?” 他体温偏低,抓上来时如趴了条冰凉的蛇,劲力裹挟着田恬,使得他手指瞬间下陷半厘米深。看着人略微变色的脸,田恬反而害怕了:他虽然对柳相旬存在畏惧之心,可自幼在他怀里长大,吃饭睡觉都跟洋娃娃般抱来抱去,万万没想是要他命的。 这样一想,田恬松了力度,身子骨骤然抽空往旁边歪。一连串咳嗽袭来,伴随柳相旬似笑非笑的神色,他垂眼躲开人视线,抱膝缩在旁边不吭声。 柳相旬也难得起身,顺势抬起胳膊垫在脑后,耷着眼皮看肩头微微耸动的小粉毛,几根呆毛晃悠悠的,让人看得心窝浇了层蜜的甜。 “哭了?” 粉团子不理他,自顾自抹眼泪,小模样看得人心痒。柳相旬虽不说,嘴角却扬得嚣张:“背着我跟柳昭夕同外人谈恋爱,还想掐死我,是吧?” 他其实是调侃,本意是想让田恬服软,然后抱着人睡个回笼觉,缓解奔波疲劳。结果这句话让田恬如触电,声音瞬间变得凶狠。 “你拉着我的手!” 柳相旬可稀罕自己养大的宝贝,几乎唯命是从,伸长手臂去握田恬手腕,结果又被人甩开,手背不小心撞到了床棱,顿时浮现一片红。 田恬看到了,顿时如做错事情的孩子,眉眼微微下耷,喉咙眼挤出几声叽叽咕咕,听得柳相旬发笑,招手示意人趴过来:“骂我什么呢,过来给你小爸爸揉揉。” 人不理他,自顾自拉开橱柜开始收拾衣服,力度大得就跟行李箱要跳起来打人,噼里啪啦一顿动静。 柳相旬也不催,眯眼看着他左转右转,几件衣服来来回回搬,见得出是不待见自己故意消磨时间。趁这空隙,柳相旬仔细打量在他怀里长大的孩子的模样。 先前就听喻江说,田恬跟一堆陌生人接触,迫切想要成为关注的焦点,整天在男生堆里厮混,谁知他想跟人称兄道弟,可惜多得是想干他或者被他干的人。田恬那会儿心智单纯,想不到这些龌龊事,还是柳昭夕亲身力行,用了一整晚手把手教,田恬整个人都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才让他有所收敛。 “…” 柳相旬轻笑,他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第30章 那天,喻江到底是没去见田恬,他半道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几乎是被逼着向家里解释他查的人来历。等费尽口舌解释一通,早就过了时间,等他到田恬宿舍楼下,那辆黑车已不见踪影,多半是将人带走了。 他顿时如干瘪气球,泄气站在路边,盯着眼前宿舍楼脑袋空空。不让他走,觉得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让他离开,又认为没同田恬说上句话,这一别不知何时相见,心里难受压抑得紧,翻来覆去就是没个正形。 学艺术的学生放在人堆里,本身气质就比较出众,再加喻江五官生得端正,引得不少过路人扭头打量,一来二往道路逐渐嘈杂。喻江刚要转身,结果就见一倒霉孩子摇摇晃晃从旁边小道出来,精神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恬...”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喻江看出他心不在焉,生怕吓到人,默默跟在他身后也不吭声。相反田恬感应到旁侧有人,腮帮子还嚼着糖,对上喻江略显疲惫的笑容,呀一声亲亲热热靠过来。 “小喻小喻小喻,我以为你走啦。” 看着抢了台词的田恬,喻江沉默片刻丢盔弃甲:“没有。” “我就说嘛。” 倒霉孩子得便宜卖乖,嘎吱嘎吱嚼碎口中的糖,亲亲热热靠过来,嘴巴里都是糖果甜腻的香。喻江舍不得推不开他,揽住田恬肩膀往宿舍走:“嗯。” 一进门,房间已经空了。 喻江不着痕迹深吸气,闻不出空气中异样气息,他眼珠往下左看,床单虽边角褶皱有些凌乱,倒也不是颠鸾倒凤的事后痕迹。说不开心为假,喻江像是卸去心头重物,望向鼓起一边脸颊的田恬更是喜欢得紧。 他声音也不自觉放轻,哄孩子似的摸摸田恬的头,在人抱着询问目光望来,喻江软了紧绷态度,还没等他追问柳相旬的名字,吃完糖的田恬咂嘴:“你是送我的吗?” 没明白他的意思,喻江反应比平常慢了半拍。 吃完甜橙口味的糖果,原存的软绵也随着气息飘散无影无踪,田恬踢掉鞋子躺在床,不舒服姿态来回转动,最后双脚抵靠墙面,整个人呈条粉白虾米横在床上。发丝沿着床边落下,他保持姿势仰头望着喻江。 这个角度下,他本就宽松的衣领散开,除去一片玉石白的胸口,喻江嗓子都有些发涩:方才看不见时,田恬也是同那男人这般模样么? “你不用来呀,我吃完饭就去你那边。”说话间,田恬举起手机,展示早已订好的车票,生怕喻江不信他说的话,特意将时间那行放到最大,用手指给人看:“喏,下午三点,嗖一下飞过去。”他边说边挥动手,也没想等喻江有何反应,一语言罢安静缩回去玩手机。 喻江就站着,也形容不出心中滋味。 他一看到田恬,便早就忘记过来的原因,就算不愿意吭声也无所谓,喻江能坐在对面沉默看上一天。方才在楼下如软糖般甜蜜的田恬消失,回到先前首见时的漫不经心与无所谓,仿佛所有人和事都入不了他的心,就连对他说话的态度也是淡淡的——明明他们都确定了男友关系。 心底软肉痛得被蚂蚁撕咬,喻江静默几秒向前,只要他想,就能轻而易举握住那半举在空中的白手腕。他也这么做了,不过田恬没有挣脱,反而顺从朝喻江落去,正好打在他大腿处。唯独注意力还在手机屏幕,防窥膜的缘故喻江仅能看到一片黑,黯淡得就像今天被三番五次忽略的自己。 “小恬。” “嗯?” 沉默时间过长,田恬稍稍分出点注意力,扭转上身望向喻江。由于后者还掌控着他的手腕,整个人呈现难以形容的麻花模样。搞得喻江卸去心头火,无奈又好笑:“还跟我演杂技。”本是开玩笑的话,结果对方没听出来,田恬在床上翻来翻去,最后竟是面对喻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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