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在邵家于物质上几乎没受什么委屈,相反的,他儿时在邵家着实奢靡,甚至拿着彩色宝石当玻璃弹珠玩儿。但他自小就没感受过什么父爱,这也是真的。 人越是没有什么,就越会渴求什么。更何况,每次回家,还有裴安虞承欢膝下,在父母跟前上演父慈子孝。爹妈的心是偏的,他的心也不是一夕之间就冷下来的。 裴雪意想,今生今世他是不可能有一个正常的家庭了,他也无法想象自己当爹的样子。至于邵云重,那就更…… 邵云重虽然被训斥了一顿,但他整体还是很高兴的。 最近这些天,他们一起见朋友,一起给狗狗买东西,今天还一起做好事了。他觉得他和裴雪意终于有了点正常情侣的样子。 当然,正常情侣是什么样子,他其实也不太知道,他只是比较怀念他和裴雪意的从前。 那时候,他在操场打球,裴雪意会给他送水。如果他累了,会躺在裴雪意怀里,如果太阳照眼睛,裴雪意会用手给他挡住,如果他流汗了,裴雪意会用手帕给他擦汗。 邵云重想起来这些,感觉心脏都软绵绵的。 两人回到家,他依旧心情很好,车还没停稳,云团儿和雪团儿就相继跑出来,迈着小短腿在院子里瞎跑。 邵云重赶紧迎上去,一手一个给抱进怀里,就像刚下班回来被儿女迎接的老父亲。 “这是谁把他们放出来的?”邵云重抱着狗子和猫咪进屋,问客厅里打扫的佣人,“怎么也不看着点?万一跑出去了,这么小的东西还能记得回家的路?” 斓姨从二楼下来,“一眼没看见的功夫,这就跑出去了。这俩小家伙胆子越来越大了,以前都不敢下楼呢。” 邵云重看着两个小东西,满心慈爱,心想没有孩子就算了,他就当这俩都是裴雪意生的。 “现在还小呢,越大越爱往外跑。这么大的院子,不让他们跑出去撒欢儿还浪费呢,改天我给他们弄上定位器,这样就不怕跑丢了。” 提到定位器,他舌头闪了一下,有点迟来的心虚。之前在国外的时候,裴雪意经常想跑,他就给裴雪意身上放了定位装置,还弄了一堆保镖。 裴雪意在国外读书期间,但凡不在他的视线之内,身边就是一队的保镖,出去购物的时候格外壮观。 现在邵云重认识到自己这一点确实过分了,所以就把保镖都给撤了,只留了理查德这个保镖兼司机在裴雪意身边,但那个定位装置还在。 他也不想这么拘着裴雪意,就跟那种刚出狱带着电子镣铐的犯人一样,但他同样承受不了裴雪意逃跑的后果。 邵云重回到房间的时候,裴雪意正在打电话。 他隐约听到对方好像是个医生,裴雪意在跟医生询问裴乘风的病情。 邵云重其实不太能理解裴雪意对裴乘风生病这件事的看法,就是有点奇怪,裴雪意想知道裴乘风的病情,为什么不自己去问裴乘风,还要专门绕一圈去问医生? 不过这件事倒是提醒他了,老丈人生病了,他也应该上门去看看。 裴乘风最近都在家里休养,公司的事情大多交给裴雪意了。 他看邵云重登门,还有些惊讶,“云重,怎么你一个人过来了,阿季没跟你一起?” 往常邵云重是很少独自登门的,大多都是来找裴雪意。从前裴家和邵家虽然有很多利益往来,裴家背靠大树也拿了不少好处,但邵云重对裴乘风一家的态度一直淡淡的。他只在乎裴雪意而已。 邵云重手里提着不少保养身体的补品,活像裴家的女婿,“他最近忙,我路过这边,就来看看叔叔。” 佣人将他手里的东西接过去。 裴乘风微笑道:“咱们去茶室坐坐?正好我最近新得了一块好茶饼。” 邵云重:“好。” 两人进了茶室,在茶桌旁面对面坐下。 裴家祖上曾出过状元,是正正经经的,所以裴家人骨子里都有一股风雅,不仅裴雪意精通茶道,裴乘风也对茶艺颇有研究。 邵云重低头嗅了嗅闻香杯,“其实我今天过来也没别的事,就是听阿季说起叔叔的病情,想起来家里有位长辈是肺癌领域的专家。这病虽然不好治,但还是多找些医生看看。” 裴乘风说:“难为你还惦记着我的病,只是我也不年轻了,关于治疗方式的选择,还是倾向于保守。我现在也没有别的心愿了,只想着阿季能把利臻接过去,再把你阿姨和安虞的生活安排好。” “叔叔也不要这么悲观,养病嘛,心态也很重要。” “是,你说得对。” 两人寒暄了几句,邵云重也是出于一种礼貌才给裴乘风介绍医生,没想到裴乘风却拒绝了。 他也没多想。 坐塌旁放着一沓资料,他拿起来看了看,是关于择校的,“您这是打算送安虞出国读书?” “哦,是有这个打算。” 邵云重随口问道:“他还那么小,又一直在阿姨跟前长大,阿姨能舍得吗?” 裴乘风说:“这个问题也是我担心的,所以想让你阿姨过去陪读。” 邵云重一听这话音儿,挑了挑眉,裴乘风要隐退了,老婆孩子全都送出国,这怎么有点跑路的意思? 要不是裴雪意这个长子还留在国内,他都要怀疑裴乘风是不是触了什么大雷,所以才急着往外跑。 邵云重是个商人,骨子里就有趋利避害的本能,面对潜在的风险也有敏锐的嗅觉。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太对劲,但这种直觉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本身就对裴乘风这个人有偏见。 离开裴家,邵云重直接回了蓝锋资本。他想了想,还是给安妮打了个电话,让她多留意利臻内部的动静,如果有什么异常,第一时间就要告诉他。 可是裴乘风称病之后,利臻的权利交接进行的太快了。裴乘风很快宣布病退,利臻的重担一下子落在裴雪意肩上。 邵云重不希望裴雪意接手利臻,因为他觉得利臻的水太深,就连他都有点看不清。 他本来想就这件事跟裴雪意认真地谈谈,但又想起当初裴雪意为了进利臻跟他闹那么大别扭。 或许这就是裴雪意想要的。 邵云重顿时打消了阻拦裴雪意的念头。 不管裴雪意做什么,都有他呢,他会给他托底。他相信只要用钱能补上的窟窿,他都能兜住。 裴雪意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邵云重想,他好像懂了一点,该怎么讨好他了。 裴雪意从会议室里出来,身后跟着几位利臻的高层。 顶层的楼道里塞满了人,十分混乱,连保安都出动了,正往外架一个人。 那人嘴里嚷着:“放开!我不是来捣乱的,我要见你们裴总!” 安妮看裴雪意出来了,赶紧对保安说:“快把他赶出去!” “等等,放开他。”裴雪意拧了拧眉,看着被保安钳制的人,“黄澎?你找我?” 他几乎有点不敢认了,上次见黄澎还是在那家餐厅,黄澎被邵云重开瓢那天。这中间不过两三个月,黄澎整个人都变了样子,如今丝毫不像那个意气风发的纨绔子弟了,倒显得有些狼狈落魄。 黄澎一被保安松开,就苦笑着走到他跟前,“阿季…不,裴总,想见你一面真是太难了,我来了好几趟都被你的秘书拒之门外。” 裴雪意看了看安妮,安妮神色有些慌张,张口想要解释。 裴雪意抬手制止了,“行了,你先回办公室吧。” 他知道安妮归根结底是邵云重的人,安妮这么做,肯定是邵云重授意的。 裴雪意把黄澎领进办公室,“你找我有什么事?” 黄澎猛灌了一口茶,“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裴雪意有些诧异,“你有什么事会需要我帮忙?” “最近发生的事你都不知道吗?”黄澎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想说什么又苦笑着摇了摇头,“你果然不知道,也对,他怎么会让你知道呢?” 裴雪意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黄澎说:“邵云重和游子瑞联手,想要搞垮我家。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通过你跟邵云重求和,希望他高抬贵手!” 他接着跟裴雪意讲了最近发生的事:最初是有人突然爆出他们财务造假、向官员行贿,一时间舆论压力巨大,跟他们合作的生意伙伴也纷纷终止合作,导致“天润”股票暴跌。这时邵云重和游子瑞趁火打劫,以超低价疯狂收购“天润”的股份,两人大有将“天润”瓜分的阵势。 “天润”是扎根本土二十多年的连锁超市品牌,这件事动静那么大,早就上了新闻和财经杂志。 裴雪意最近这段时间确实很忙,自顾不暇,没空理会外面的事,但每天财经新闻还是看的,却一点都不知道,因为他每天看到的信息都是经过安妮筛选的。 这件事邵云重不想让他知道。 “他为什么这么做?”裴雪意听完,先是问了这么一句。 他了解邵云重,邵云重虽然脾气暴躁,但却是个头脑清醒的商人。上次在餐厅,邵云重因为吃醋,已经动手打了黄澎,那么这件事就算了结了,邵云重绝不会继续追究。除非是黄澎又干了什么。 黄澎闻言面露愧疚,欲言又止,似乎觉得难以启齿。他叹了口气,“唉,裴总,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你和邵云重那段视频,是我让人散播出去的。” “那天被邵云重砸了脑袋,我心里气不过,想想读书的时候被他打过一顿,如今还是在他手底下吃亏,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我就…我就使了阴招。” 黄澎恳切地说:“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光想着报复他了,把你也给连累进去了。我原本没脸来见你,但是这段时间我爸爸因为公司的事情已经病倒了,都是因为我一念之差……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才腆着脸来找你。” 裴雪意静静听他说完。 当初那段视频刚流出去,他和邵云重的事传得满城风雨,那时候他是很生气的。 邵云重后来跟他说,已经找到幕后黑手了,他觉得邵云重会处理好,便没有过问。 这件事说到底起源于两个富家子弟争风吃醋,本不该闹到这个地步。 裴雪意说:“我可以替你带几句话,但我不能向你保证什么。邵云重是个很霸道的人,他要做什么事,没有人能拦住。” 黄澎感激地点头,“好,你能愿意帮我开这个口,我已经很感激了。我也没指望邵云重现在能彻底放弃,只希望他能给我们留个活路。还有,视频的事,我还要跟你郑重道歉,真的对不住了。” 裴雪意说:“过去的事,就过去吧。” 送走黄澎,裴雪意在办公室里休息,他看向落地窗对面的蓝锋资本,不知道邵云重这会儿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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