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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同志

时间:2024-01-11 00:00:14  状态:完结  作者:块陶

  “老豆。”

  熟悉的叫喊传来,他反手将新摸的牌丢出去,喊了一声“八索”,接着转头看见万径出现在牌馆门口。

  牌桌上的众人听见喊声,也纷纷跟着投去视线,在见到万径的模样后不由感慨:“阿雪,你仔已经长到咁高大了。”

  韩江雪从隔壁拖了把空凳子到身边,招招手,说:“过来,坐吧。”

  牌局继续。万径乖乖坐在韩江雪身边,看着对方一边谈笑风生,一边利索地出牌,自己从口袋里掏出水果糖塞进嘴里。这个动作引来韩江雪的目光,那人扫了他一眼,说:“少吃点糖,小心长蛀牙。”

  坐在牌桌上的其他人,最年轻的也已经六十岁,上年纪的人通常无心对过于高深的话题高谈阔论,就算明日香港陆沉,富士山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打响,对他们影响似乎也不大,更不会震荡过多的情绪,何况现在是在棋牌馆这种场合。因此大家聊起的无非是近来社会上发生的大小事,譬如股票、房价、社会案件,又或是聊点家长里短,八卦哪家儿女爱得轰轰烈烈,哪家夫妻又遇感情危机。

  “阿雪,未想过结婚吗?没记错你也三十了吧?”话题绕着绕着,猝不及防又到了韩江雪身上,不过黄姨刚问完,便忽然“哎呀”叫了一声,说弊家伙,出错牌了。

  “无谓咯,没遇到合适的人,唔强求。”韩江雪回应着,一直搭在九万上的手忽然松开,改出了一张三饼,“况且我都有儿子了。”

  “毕竟不是亲生的,”黄姨嘴比脑子快,这话说出来后才意识到万径就在一旁,场面顿时有些尴尬,于是她赶忙干笑两声,找补道,“啊,没别的意思,但有没有血缘关系多少有不同。”

  韩江雪这回没讲话了,只是专注在牌局上,接着喊了一声“食”。然后他这才侧头看了眼万径,见后者脸上没什么情绪,便将目光重新放回面前的牌上,嘴上却在跟万径说:“以前教过你打牌,仲记唔记得?”

  万径点头。

  于是韩江雪起身,拍拍他的肩把他摁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说:“来,帮老豆顶住先,我去个厕所。”

  接连几日的梅雨让下水道的臭气反上来,排气扇轰鸣着试图驱散这股气味,却始终在做无用功。

  声音隐隐约约地从一墙之隔外传来,韩江雪站在洗手台前洗干净手,没有立刻出去,而是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是我。”他打了个招呼,随即笑着祝贺道,“恭喜升职。”

  电话那头的人也跟着笑了两声,不过却并没有寒暄的打算,似乎有事正忙。韩江雪也不啰嗦,直接开口:“有件事想问问,要麻烦你。”

  然后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问了一个问题。

  通话另一头安静了一瞬,接着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立刻给出了答案。

  “知道了,多谢。你自己保重。”

  十分钟后,韩江雪从洗手间出来回到牌桌旁,谁知几位阿公阿婆见到他宛如见到救世主降临,两眼放光。

  “阿雪,搞乜啊咁耐?”孔伯看似关心,实在略带埋怨地问道。

  “冇,”韩江雪敏锐地察觉到牌桌上气氛奇怪,于是低头看向万径,问,“发生乜事?”

  结果后者很无辜地回看他一眼,脸上露出一副“我不知道”的表情。

  “你仔手气太好了,连赢三盘,搞得我们怕嗮。”黄姨说道。听语气,她大概输得最多。

  万径手气好不好韩江雪不敢肯定,但这小子聪明是肯定的。当初教他打牌的时候韩江雪就知道小朋友喜欢算着牌打,学会的当天就在牌桌上把Mary杀得丢盔卸甲,哭着抱住韩江雪的胳膊说再也不同万径打麻将了。

  简单来说,就凭万径这个脑子,只要他有心,想在牌桌上赢其他人简直易如反掌。

  韩江雪自然不会戳破万径的小计谋,于是笑着接上了黄姨的话,说:“那肯定,我逢年过节都替他烧香求佛祖菩萨保佑的,黄姨你得闲都去庙里拜一拜啦。”

  “哎你说的对,我是很久没去拜神了。”

  牌局到晚饭时分就自动散了,韩江雪和万径两人慢悠悠地走在路上,一同回家。

  半路上,韩江雪忽然开口,说:“其实你也不必做那么尽,可以适当让让对方。”

  “为什么?”万径知道韩江雪指的是牌桌上发生的事情。

  “一局几块钱,本来就不是为了赢钱去的,何必在乎赢几次?让了大家都开心。”

  “可是是她先讲错话让我不开心的。”万径反驳。

  “我知道,就是提醒你一句而已。”住在同个屋檐下,韩江雪很了解万径的性格,他本质是担心对方这个性子不收敛一点日后容易惹上麻烦,才点这么一句,所以此时此刻也懒得跟小朋友倔。

  对话短暂地停住,大概过了半分钟,万径再次开口,这次语气有些委屈:“我以为你要我帮你顶一下就是给机会我报复回来。”

  韩江雪听了,哭笑不得。他确实是有这个默许的意思,只是没想到万径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对方留。

  他实在没法说什么,只好拍拍万径的脸说:“得了,做人唔好咁小气。”

  万径扣住韩江雪的手腕,然后用自己的手把对方的手压在脸上,开口道:“阿爸,那我问你,你忘了我的生日,我要不要小气计较呢?”

  作者有话说:

  有冇:有没有

  咁:这么

  弊家伙:坏了

  仲:还

  咁耐:这么久。耐,久、时间长。

  对了,给大家介绍一下目前为止已经出场过且戏份比较多的人物的名字及粤语拼写(不保证都对):

  韩江雪Hon Kong Suet

  - 韩柳霜 Hon Lau Seung

  万径 Maan Ging

  - 万霞 Maan Ha

  陈孝平 Chan Haau Ping

  佐治·温 George Wan

  Mary 陈晞 Chan Hei

  阿鬼 任家谦 Yam Ga Him

  林炳豪 Lam Bing Ho


第四十八章 | 48. 隔阂

  【他们又不是爱人】

  一连好几日的阴天,乌云笼罩港岛上空,中银大厦钢刀般的尖顶没入翻涌的密云中。路上行人行色匆匆,人人都知道快要下雨,却不知道雨到底会在什么时候落下。

  家门被敲响,韩江雪放下手里的拖把走去开门。

  来的是阿鬼。

  “大佬,终于肯装空调喇?”扑面而来的冷气驱散了外头风雨欲来的闷热,阿鬼挑挑眉,一边感叹一边自来熟地走进门。

  韩江雪怕冷,加上原本身体底子就不好,吹空调容易生病头痛,所以在这间老房子住了这么久也没想过要装空调。阿鬼当年和他同住就抱怨过夏天没空调热得要死,可惜那时候韩江雪忙着在社团里摸爬滚打,压根没时间也没心情管这些,只能劝对方心静自然凉。两人将就着熬过了一年又一年,后来阿鬼搬出去,没有要紧事也鲜少在入夏后的时日主动上门,显然已经怕了回到这个夏天如蒸笼般的房子里。

  如今韩江雪终于决定空调,也不是因为知道热了,主要还是因为万径。

  随着月份逐渐增加,港岛的天气变得又闷又热,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水汽在高温中简直要沸腾,吸入肺腑堵得人难以呼吸。虽然万径什么也没说,但年轻人到底火力旺,韩江雪见他热得一天吃五条雪批,还将风扇开到最大对着一顿猛吹,生怕再这样子下去这小子弄出什么毛病来,于是便提议说不如装空调。

  “……突然提这个?”万径似乎被热得有些懵,听见韩江雪的提议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开口回应的声音也懒懒的,带着些许鼻音。

  风扇在摇头,将他被汗水打湿的额发吹得颤动。

  “惊你热嚫。”韩江雪说着把手贴在万径后颈上,挂着汗的皮肤在发烫,又有些滑。

  商量的结果当然是毫不意外的。也不知道阿鬼是不是听到了风声,空调装好才没几天就主动上门来了。

  “万径呢?”

  韩江雪回答:“出门了。”

  阿鬼闻言,说:“我多嘴提醒一句,你最近盯紧点他。”

  韩江雪轻轻挑起眉毛,等他说原因。

  “他似乎暗地里不知道在搞什么,你做老豆,比我有话语权去过问。”

  房间陷入短暂的沉默,拖把在白绿相间的马赛克地砖上留下一层水渍。韩江雪念一句“缩脚”,阿鬼抬腿挪了窝,然后听见那人说:“他平时都听话,我有什么理由去问他?”

  你儿子只有对着你才肯听话——可惜阿鬼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回去了,但是依旧被韩江雪这番说辞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他语塞半晌,说:“那我换个词,你多‘关心’一下你儿子,懂了吗,大佬?你是他爸,法律承认的。父亲关心儿子还需要理由?难不成非得等搞出麻烦才去管他吗?”

  韩江雪没说话。

  这个道理他当然不是不明白,只是他和万径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韩江雪却对这种变化毫无办法。因为那句没说出口的道歉,他一直觉得自己对万径有所亏欠,而这种亏欠感让他变得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以平常心对待万径,以及他们之间本来就不正常的肉体关系。

  亏欠感具象成看似亲密,实则保持距离的相处。韩江雪开始时刻揣摩万径的心情,用不去干涉的自由代替那句没有说出口的道歉,哪怕在任何人看来他的行为都只是糟糕的纵容。

  情绪变成一种慢性病,折磨着他。

  “你不在这两年他变了很多,长大了,也更有自己的想法了,”阿鬼语气放软了一些,“你也讲过,人总会变得。有时总想着回到从前也不一定是办法,不如趁这个机会从头来过。”

  沉默中,客厅的地终于全部拖过一遍,韩江雪将拖把拿到阳台,倒转架起晾干,无奈地答应道:“得了老妈子,我会同他聊聊的。”

  一个严肃的话题迎来终结。气氛变得略微僵硬,无论是阿鬼还是韩江雪都一时间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忽然,阿鬼偏了偏头,像是发现什么,抬起手指向颈侧靠后的地方,问说:“你被蚊咬啊?”

  韩江雪一愣,跟着伸手摸向自己的脖颈,接着回答道:“嗯,天气热,蚊虫多了。”然而他心里清楚那不是蚊子咬的。

  从前万径睡在书房,韩江雪离开香港的这几年,他搬到了空下来的卧房里,书房原先属于他的那张床早就挪走了。如今韩江雪回来,万径依然睡在卧室。

  床睡两个人是足够的,只是显得太亲密,对于他们名义上的关系似乎很不贴切。不过万径就像是对这一点毫无察觉,并未主动提出要分开,反而就这么将就着和韩江雪同床共枕。

  同床共枕不算什么,让韩江雪感到烦恼的是万径的态度。那人没道理对性和欲望一窍不通,可却总是过分坦白且理所当然地向他索求性欲望的满足,仿佛这一切,亲吻、拥抱、口交、做爱都是本就该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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