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堰脸色很差,用力甩上车门离开,手里攥着那一纸合同。 考虑,他有考虑的资格吗。 江堰这才知道,顾商压根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 他回了小单间,满腔怒火在看到女人时,像泡泡“啪”地一声破了。 陈春佝偻着背坐在椅子上喘气,满脸疲惫,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锤着腰,哪里还有他在时的轻松与喜悦。 江堰像当头一棒,明明浑身轻便,腿却走不动了。 陈春是锤了好一会才发觉站在门口的江堰,她也愣了,自知装不累一事暴露,她讪讪道:“就是坐一坐……” 江堰明明有一米八,可他越走,身型就越矮,他的脊梁被压弯了,他蹲在陈春面前,张了张嘴。他很想说,以前你养我,现在该我养你了,你不用出去打工,好好休息就行,空闲了就跟别人一样,去公园下下棋,或者养只鸟。 但是,他拿什么养? 陈春见了他的表情,一直独自忍着的疼和难受也憋不住了,她粗鲁地抹了把眼泪,“都怪我这病,拖累我们雁……怎么那么苦啊,本来就该和别人一样快快乐乐上学,怎么这样……多俊一孩子,不知道遭了什么罪啊!” 江堰摇摇头没说话,他咬着牙,生怕一开口就先哽咽。 好不容易收拾好情绪,他回到隔壁写字楼。一进门,四分五裂的桌椅横倒在他脚边,碗筷全部破碎,东西被砸了个七七八八,一片狼藉,明明几个小时前还好好的,现在四人通通鼻青脸肿地坐在地上,最为严重的宋其亭,眼眶都充了血。 江堰:“他们又来了吗?” 宋其亭拿着纸巾止血,苦笑道:“对不起啊,连累你们也被打了。” 宋其亭有个酗酒家暴还借高利贷的爸爸,妈妈一直为了他忍受着,直到他16岁,成功劝妈妈离了婚。 亲戚都让他跟着妈妈走,宋其亭却说:“不行,我得看着那个男人,不然他跑去找我妈了怎么办。” 十六岁的林稚珉道:“是兄弟就别说对不起。” 江堰去买了药,一个个给他们消毒包扎。 期间经纪人来了趟,可能是钱全部输光了,发了很大的火,吼得整栋楼都听得到:“操!这些你们都得赔!妈的赔钱货!一天赚不了几个钱,要没有我,你们得去路边捡垃圾吃!一帮烂仔!” 断断续续地骂了十多分钟,特别难听。 等经纪人走后,几人盯着青紫的脸开始收拾地上的残骸,连墙壁都不知道被什么抡掉了皮。 宋其亭捡着捡着就开始掉眼泪,他说:“我饿了。” 成钦从包里掏出一个馒头扔给他,“先顶顶肚子。” 宋其亭一边啃一边吸鼻涕,腮帮子塞得满满的,可鼻涕眼泪还是流了满脸,“这些……我会赔的,你们,对不……” 江堰打断,忽然说:“我们走吧。” 成钦说:“先收拾完吧。” “不是,”江堰垂着眼睛,“我说,我们离开这吧。”
第5章 “咬我?”(修改) 晚上郑年桦没有回家,大家一起在写字楼里打地铺。 小县城里,哪怕到了睡觉的点仍然吵闹,楼底下是个烧烤摊,喝酒哄笑推搡的噪音毫不停歇地传上来。 江堰能感觉到身旁的人都疲惫地睡着了。黑暗中,他眼神清明,毫无睡意,他觉得自己站在两边都是悬崖的顶峰,无论选择哪遍,结局都是无尽的深渊,阴霾般的黑暗严丝合缝地包裹着他,一点点将他蚕食,骨头都不剩。 出卖身体换取钱财名利,江堰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可真是……低贱啊。 算了,睡都睡了,睡几次不是睡? 第二天一早,他联系上了顾商的秘书,“我想和顾总谈一谈。” 秘书将这个要求转告给了顾商,顾商笑了笑,“特殊的人总有耍性子的特权。” 这段时间,他的失眠好像加重了,每天睡不够五小时,所以他干脆又试了两个人,仍然不行,半路都没做到就被他踹下了床。 当天,江堰就骑了大半小时的单车来到秘书给的地址,四周全是一幢幢耸入云层的高楼,他找了好久才找到有一处地方放他的单车。 周围的环境简约高级,来来往往的都是气质不凡的人,江堰尽力挺起腰背,不想让穷酸的自己看起来太过格格不入,可过了一会,他又泄气般松下。 不会有人注意他,他像个小丑一般自导自演,与自己较劲。 十八岁的少年再次清晰地认知到——顾商和他,两个世界的人。 江堰被带着坐上电梯,走过一个又一个敞亮开阔的办公室,一两秒的时间,他看到落地窗外的白云好高好高,看到这座城市的地标建筑就在眼前,看到整座城市都在他的脚下,是他一辈子也不会到达的高空。 顾商心情看起来不错,像在等他。 江堰站在门口,硬生生道:“顾总。” 顾商撑着脑袋,嘴角一直勾着,“怎么突然那么客气了?之前不都顾商顾商地叫?” 江堰闭上了嘴。 顾商穿着丝绸般光泽的银灰西装,每一颗扣子都扣到最上,他拍了拍身旁的沙发,道:“过来。” 江堰没有不听话。 上一次见面江堰好像就把头发剪了,不过,顾商现在才好好地看了看这位陪睡对象的脸。 光线很好,衬得江堰的五官越发立体分明,健康的小麦肤色,薄薄的唇紧抿,一身运动服,很标准的男高形象。 顾商于是问:“你叫什么?” 江堰一愣,他没想到睡了两次,顾商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江堰。” 顾商:“哪两个字?” “都江堰的江堰。” 顾商似乎是觉得有趣,“为什么?老家在都江堰旁边吗?” 江堰说:“不,只是恰巧。” 顾商也只是随口一问,他伸手撩起江堰的衣服,去摸底下紧致的小腹,一切都做得自然极了,“那你想谈什么?” 原本年轻人就容易上火,江堰刚刚一进来就看到沐浴在阳光下的顾商,侧脸的轮廓流畅又深邃,特别好看,身型也极为……熟悉,毕竟他的手掌全部一寸一寸地丈量过。 他顿时就有些气血下涌,好不容易逼着自己想正事,这下,顾商一摸,心理防线如数崩塌,那两晚的香艳场面如同电影般在他脑海里播放。 江堰一窒,按住衣服底下作乱的手,他抱着一丝不知是希望还是不死心,“你不找别人吗?” “嗯,”顾商点了点头,“我非你不可。” 江堰说,“我想和我的四个朋友一起出道。” 顾商:“四个朋友?” 江堰花了一点时间解释他和成钦等人的关系。 包养怎么还连带上家属?顾商的手上移,摸到江堰的胸膛,“所以,我这是花五份的钱包养一个人。” 江堰拿出那份合同,合同边边都被翻起角了,他认真地说:“你不用按照合同那样给我安排住的房子,不用给我车,不用买其他任何东西,也不用给我每月几万包养费,这样……可以抵上那些钱吗?” 顾商想了下,“不行。” 江堰又说:“那我以后赚钱了,每个月还你钱。” 顾商笑了一声,怎么被包养那个反倒给钱。 江堰故作镇定,其实他也觉得自己的条件离谱了,他说:“行吗?你后来给我的一万块也还你。”他顿了下,补充:“而且,我还可以给你睡二十八次,你可以等睡完再……” 剩下的话,他说不出口了。 顾商是真觉得这人有点可爱了,别的小情儿不是看他有钱直接加价,就是撒撒娇想糊弄过去,哪像江堰这般真的在这掰着手指一点一点算。 想什么来什么,一个电话打进了他的私人联系电话,来电显示“方绥”。 能加他个人电话的就那几个,顾商想了会,将脸和名字对上了,一个小男孩,舌头不错,他接通。 “哥!”方绥声音明亮,“我想买部新电脑,可以吗?” “多少钱?” “十万,要从国外运过来,行吗哥?我特别喜欢,求求你好不好。” 的确是爱打游戏的年纪,顾商“嗯”了一声,“买吧。” 一个小插曲没有影响两人之间的谈话,“二十八次?” 江堰没有听到电话那边说什么,他难以启齿:“你给了我三万,我按一次一千算,睡了两次,所以还剩了二十八次。” 江堰觉得其实都不能这么算,他得降点价,因为他不仅很爽还觉得特别赏心悦目。 顾商长得太好看了。 好看到让江堰无法对着这张脸生气,六分耐心能提到十二分。 收到赞美的当事人抵着额头低低笑起来,手来回抚着江堰心口的那条线。 忽然,他毫无预兆地冷下脸,像是被哪句话冒犯了,语气也危险起来:“你知道你毫无选择的吧,你怎么想的呢?把我当冤大头吗?” 江堰僵硬。 下一秒,顾商的表情又舒展开,眉目带笑,他捏了捏江堰绷起来的肌肉,“怎么怕成这样?让我开心开心,说不准我什么都不要就同意了呢?” 江堰发现了,顾商是真的很喜欢戏弄别人,看别人惊惶的样子。 “什么都不要……”江堰尽力忽视身体上挠痒般的异样,他嚼着这几个字,“什么意思?” 顾商随意得仿佛那只是几块钱,“合同上该有的你都有,每个月也不用给我钱,而我,花五倍的钱买你,如何?” 天上的馅饼掉得太快,一下子将江堰砸得有些晕,他虚心求教:“那我怎么让你开心?” 顾商拍拍自己两腿间的沙发。 江堰和对方对视半秒,见顾商的神色不似开玩笑,他绷住下颌,堪堪清醒,提醒道:“这里是办公室。” 顾商的手从江堰的领口伸出来,转为揉有些干燥的下唇,他心不在焉道:“嗯嗯,我的办公室,好看吗?” 江堰的T恤很宽大,可下摆仍然遮不住异样,他握住顾商的手腕,手指已经伸进了他的嘴里,抵着虎牙尖。 这是工作的地方,外边全是人,怎么能…… 顾商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脸,“快点,想死吗?” 全程江堰胆战心惊的,外边一有脚步声,整个人就跟炸毛的猫似的,死死盯着那扇门。 顾商对此评价道:“胆子太小。” 完事后,顾商躺在江堰身上,他昨晚没睡好,现在竟然有些昏昏欲睡,他闭着眼睛,还不忘威胁,“既然你那么贵,就更要听话啊……不然到时候我发觉你没那么大的价值,就把你的那四个小伙伴扔掉。” 江堰正帮他把散开的扣子一个个扣上,一言不发。 敲门声很合时宜地响起来,极有规律地敲了三声,顾商还没来得及出声,胸前一重,什么东西铺天盖地地朝他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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