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之后,陆晓天趴在被窝儿里研究Cubase和logic pro(编曲软件)的差别,摆弄到快3点才关灯躺下。脑袋隐隐作痛,没有到需要吃药的程度但也令他没法好好入睡。 天快亮时,半梦半醒的陆晓天被屋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惊动,然后闻到了熟悉的烟草味。他慌慌张张地坐起来开灯,终于看见他日思夜想的男人靠在沙发上抽烟。台灯的光晕只照得到床头一圈,令史铮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要吃东西吗?”陆晓天问完赶紧起来去漱了个口,然后才坐到史铮身边,他明明好高兴史铮回来,可又因为男人没答话而忐忑不安。沉默令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像一潭溺人的死水。 陆晓天觉得自己好像等了很久,可实际上不过是半支烟的功夫。史铮扔掉烟头,又点了一支,才哑着嗓子说道:“没事儿,你接着睡吧,别管我,我一早有个活儿,眯一会儿就走,路上买点东西吃就行了。”说着他仰脸把头靠在沙发靠背上,嘴里吐出的烟气在静止的空气中缓缓推远。 男人还穿着外套,身上散发着一股外面带进来的凛冽寒气,让靠在他身上的陆晓天哆嗦了一下。“把外套脱了吧,不然暖和不起来的。”陆晓天边说边给男人解拉链。史铮疲惫地往前挪了挪,算是配合着把厚厚的棉服脱了。陆晓天将放在重新仰回去的男人胸口,像抱着浮木一样紧紧抱着史铮,轻声说:“你可算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史铮感到身心俱疲,他陪着宋毅操持宋父的后事,宋毅因为长年在外对父亲的去世满怀愧疚,所以这场后事办得旷日持久且程序繁复,可谓异常的熬人。等他终于回到自己家准备开门时又感到畏惧,怕陆晓天不在屋里,也怕陆晓天和别人一起在屋里。 此刻,刚刚抱着他枕头睡在床上的男孩儿就缩在他怀里说想他,史铮感到自己被冻到发木的手脚重新有了暖意。也许那天陆晓天真的只是出去散了散酒,史铮反复地劝慰自己,说好了要相信爱情的,还有那么多事等着要解决,就不要再花时间犯疑心病了吧。 史铮长长叹息了一声,他没能完全劝服自己,但的确感到好些了,毕竟陆晓天还在这里,还在等着他。 “陆晓天......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干乐队了,你会怎么样?” 陆晓天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看史铮,他想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最初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因为摇滚乐,之后他看到的关于史铮的每一面也都与摇滚乐有关,乐队就像刻在男人骨血里的东西,失去了这个部分的史铮会变成什么样简直令他毫无头绪,于是他好奇地反问道:“你不干乐队,你还能干什么呢?” 喜欢作为乐手的他,还是喜欢他本身?史铮似乎总是绕不开这个问题,他的爱情因为曾经的失败而被困在了“乐手”这个标签里。可实际上,衡量一个人的标准,不仅仅是这个人本身的样子和性格,也包括了这个人的经历和现状,是过往的一切以及曾经的每一次抉择造就了当下的这个人,没有了乐手标签的史铮就像失去了过往10年的经历一样,将不再完整。史铮依旧想不清这个问题,所以听到陆晓天的反问也没有答案,只是隐隐感觉在陆晓天眼里,乐手身份甚至不是一个标签,而是长在他身上的一块肉了。 史铮正胡思乱想着,穿着睡衣的男孩儿慢慢从沙发上滑了下去,开始解他的裤子。湿润的口腔包裹住性器,史铮低头看着跪在他腿间的陆晓天。男孩儿脱掉衣服专心地吞吐肉茎,光洁的后背因窗外初升的太阳而拢着一层暖色的光晕。温热的身体爬进史铮怀里,容纳着他的欲望开始摇曳,然后呻吟着一遍一遍说想他。射精的瞬间,史铮终于伸手把男孩儿搂进怀里,他想,会好的,都会好起来的,他一定能迈过这道坎。 陆晓天感受到史铮的烦躁,他想安慰男人,也急需一场性爱来确认自己的位置。他们头一次没搞什么花样,而只是单纯的做爱,但这已经足够了,足够他安下心来。男人抱住他时,头疼似乎也变轻了,陆晓天闻着史铮身上熟悉的烟草味急喘着,然后困意来袭,他就枕在男人肩上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陆晓天独自躺在床上,只有地上半敞着的行李,让他知道自己没有做梦,史铮的确是回来了。 但自此,史铮开始早出晚归,回家好像就是为了睡一觉然后换身衣服。没有时间做爱,没有时间聊天,男人也没有再叫陆晓天一起去排练、演出或者和那群狐朋狗友鬼混。陆晓天像一条忽然被人捞起来扔在岸上的鱼,毫无缘由的被隔离出了史铮的世界。他想不通到底怎么了,明明男人刚回来的那个早上,他们还那么亲密,为什么忽然就全变了呢?他想问问史铮可又怕一开口就变成了抱怨,会被推得更远,只好觍着脸偷偷发消息问徐鸣瑟。 “晓天,听哥的,稳住了别担心。铮子最近......就是忙。宋毅之前回去是因为他妈去年开春就病了,这刚养回来,老爷子又没了,铮子就把自己那点儿存款都留给宋阿姨了。他估计是穷的,所以着急挣钱。没事儿,忙过这一阵儿就好了,你一定听我的,别瞎想,一切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徐鸣瑟难得话多,颠过来倒过去地说车轱辘话安慰陆晓天。 陆晓天的确因为徐鸣瑟作保而放松了一点,可转念一想又开始埋怨自己,如果他不是从一开始就藏着掖着不肯说自己那点事,哪至于让史铮为了钱忙成这样? 可是每次想说的时候,那些旧时的记忆就会出来困扰陆晓天。初二时,因为一直没有人来给陆晓天开家长会,同寝室里一个平时关系不错的同学私下问了问,结果陆晓天前脚说出自己少年的烦恼,后脚就听见这人在背后笑话自己是个无病呻吟的事儿逼。陆晓天把这个同学打得鼻血横流,他那个久未出现的亲爹才终于被校长强制叫来了学校,从那以后,他就成了一个闭紧嘴用拳头说话的孩子。 为了史铮,陆晓天想再努努力试试把实话说出来,只不过每次都是事到临头,他又畏缩了,他实在承受不起失去史铮的后果。 就在陆晓天一次一次的退缩里,男人拎着箱子去了武汉,留下陆晓天困兽一样的在这间破旧的小房子里游走。
第29章 什刹海的偶遇 【哎呦喂!有个骚气的贝斯手!】 4月初的一个周六,费乐央求许久不露面的陆晓天一起去鼓楼儿掏盘,陆晓天蔫头耷脑在音像店里陪坐了一个多小时,又被费乐拖着去烤肉季吃晚饭。 沿着窄窄的烟袋斜街一路往西,手工作坊小小的老旧门脸儿紧靠着改出落地橱窗的原创设计服装店,风格迥异,一家挨着一家。走到头儿往南一转再溜达一段是大元宝一样跨在湖面上的银锭桥,回头就是永远热火朝天的烤肉季。 陆晓天以前经常和费乐这样从鼓楼钻着胡同儿过来吃饭,然后去庆云楼缅怀一下已经改名换姓的“无名高地”(无名高地:窦唯1998年开在后海的一家酒吧。)。颁奖礼之后这两个月,陆晓天也是闷坏了,走在熟悉小巷里,竟然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 幸好费乐不亏是相识多年的哥们儿,饭桌上一针见血直指要害地问道:“你看你丫那个操性,情路不顺啊?还没追上呢?!” “......”陆晓天放下吃了半天都没吃完的羊肉串,霜打的茄子似的答道:“在一起了......但最近......”他一时竟然想不出怎么给最近的情形下定义。仔细想想,他和史铮之间并没有什么不愉快,史铮的忙碌完全是因为过于讲义气而把家底儿掏空了,这样的男人难道还要被埋怨吗? “嘿,闷头儿就在一起了,都不跟哥们儿说一声儿!难怪现在都叫不出来你,我以为你是专心乐队,原来是花时间陪女朋友。唉,重色轻友啊!”费乐吐槽后又露出一副认真的模样,安慰道:“你丫一向心思重,好多别人一笑了之的事儿,到你眼里就山崩海啸似的。人啊就这样,自己不开心就没法儿让别人开心,要是老指望着别人让自己开心,别人也受不了,谁都有自己一摊事儿呢,哪能都围着咱们转。咱们这样的,得自己先把自己顾好了,把事儿想开了才行。” “你怎么想开的?” “我胖啊,体胖心就宽呗。要不你也多吃点试试?” 说着,费乐给陆晓天拿了一串大肥腰。 陆晓天就着啤酒好好吃了一顿,也不知道是卡路里和胆固醇让人快乐,还是费乐的劝解产生了效果,反正他的确是心情好许多。徐鸣瑟和费乐都让他不要瞎琢磨,说明他之前就是在钻牛角尖,一天到晚丧个脸确实不讨人喜欢,得改改。所以饭后费乐说要在什刹海溜达溜达消消食,陆晓天就没推脱。 北京的春天极为短暂,回暖之前就跟冬天一样,一旦要热,用不了几天,气温就噌的一声上去了。难得今天就是个不太冷也不太热的日子,非常适合散步。 陆晓天双手插在外套兜儿里,一边看湖边酒吧亮着的灯景儿,一边细品费乐饭桌上的劝导。费乐乐呵呵走在陆晓天旁边,他其实劝过陆晓天无数次,但每回都是劝得了一时劝不了一世,除了性格差异,他跟陆晓天比到底还有爷爷奶奶关心,不是一个意思,所以他非常识相地劝两句就歇了。他们沿着后海的石栏溜边儿乱走,路过一个家家乐声吵闹的酒吧,眼前是对面湖岸上下的灯光和倒影。 “欸!陆晓天!你男神欸!”费乐忽然用力拍了陆晓天一下,伸手往边上指过去,“是不是?我没认错吧?” 陆晓天一激灵,抬头顺着费乐的手看过去。天已经黑了,酒吧花里胡哨的灯光原本是很难认清人的,但史铮十分高大,站在人群里异常显眼。 费乐眼看陆晓天目不转睛盯着史铮就不动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问:“怎么着?要不要去打声招呼?” 陆晓天没回答,默默走到那间酒吧门口,躲在边上也不进去,等到史铮穿过人群去了舞台边上,他才缩着脖子进去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 “你这是要干嘛?跟你男神玩狗仔那一套啊?”费乐有样学样儿,也缩着脖子坐下了。 陆晓天根本听不见费乐说了什么,也早忘了刚才被劝解后下定的决心。他不知道史铮已经从武汉回来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地跟过来,更不知道自己这样是在等着看到什么。 只见史铮拎着酒瓶子对台上举了举手。陆晓天顺着史铮的视线往台上看,舞台左侧的吉他手扬起下巴对史铮笑了一下。那个贝斯手身量不算特别高但肌肉轮廓匀称,留着一头带卷儿的长发。和陆晓天浓烈的漂亮不同,这个贝斯手有一张帅气且棱角分明极男性化的脸,眉眼里却带着一股异常嚣张的骚劲儿,衬得整个人又野又烈,像匹未被驯服的野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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