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肩并肩,慢步走着,走过麦田,走过田埂。杭水偷偷抬眼朝身旁的男生望去,只能瞟见对方高挺的鼻梁,和斜斜飞入鬓角的剑眉,他一米七八的个子,男生比他还高半个头。 注意到对方额头上的汗珠,杭水顿住脚步,男生也跟着停下了步伐。 杭水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张手帕,伸手递给他,示意对方擦汗,男生有些惊讶, “不用了,会弄脏的,我用袖子擦就好。” 杭水没收手,坚持道, “你拿着吧,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脏了就脏了。” 男生没再拒绝,从杭水手里接过手帕,认真地说了声谢谢。 他撩起额前碎发,随意地用帕子揩去鬓角的汗水,动作利落,不显狼狈。 告别两侧麦田,遇到分叉路口时,他向杭水示意方向,“这边。” 男生在他右侧走着,杭水侧过脸,视线不自觉地被他薄薄的嘴唇吸引,他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地低下了头,轻了轻嗓子,而后问道, “我叫杭水,杭州的杭,湖水的水。你叫什么名字?” “李西城。”男生简短地回答道,想了想,补充道,“西湖的西,城市的城。” 杭水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又接着问道,“你多大?” 直愣愣地开口,查户口式问完名字问年龄,典型的没话找话。 李西城顿了顿,答道,“二十。” “比我大两岁。”杭水盯着自己的脚尖喃喃自语。 李西城垂眸望向身边的人,视线落在对方白皙红润的脸颊上,想起村长交代过自己城里有个小少爷要来这儿住一阵子,应该就是这个男孩子了。 杭水没在意李西城的沉默,心不在焉地盯着脚尖,头也不抬地自顾自倒豆子一般嘟囔, “我今天真的倒霉透了,坐了七八个小时的囚车被我爸押送到这儿来,手机被没收了,身上一分钱也没有,门口的狗凶得要命,我惹它了嘛,无语死了,还碰到了恶心的人,现在走个路还要被...” 杭水感到自己的手腕被大力拉住,有点粗糙的触感不知为何让他很在意。他站住了步伐,下意识抬头朝李西城看去,撞进对方平静的眼睛,骤然心如擂鼓,他磕巴道, “怎,怎么了?我说这些很无聊吗?” 李西城摇了摇头,示意杭水向前看。 那是近在咫尺的另一根电、线、杆。 杭水:“……” 救命!不是说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吗?人可以死,但不能社死,更不能的是连环社死! 李西城默默往右移了两步,而后招手示意杭水往中间走一点,以免梅开三度。 杭水挠了挠头,讪讪一笑,若无其事地一个并步到李西城旁边,挨着他说道, “我这人就是这样,走路总是低头开小差,不爱看路,我爸老是因为这个说我。” 想起他爸,刚才的雀跃烟消云散,杭水的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颓靡得跟霜打的白菜似的,也不说话了。鼻尖隐约泛酸,他还以为自己早就麻木了,可是稍微一想到,还是会心口憋闷,喘气都难受。 李西城察觉到了身边人过山车似的情绪起伏,联想到他之前说的话,不难猜出对方突然间失落的原因。 “没关系的,这里的路很宽敞,也没有车,我帮你看着,很安全。” 耳畔传来声响,是李西城沉稳的声音,他说这话时的模样认真而平和,让人莫名安心。 闻言,杭水抬眼望向对方,隔得近了,他发现李西城的眼睛很特别,单眼皮,大眼睛,线条清晰,像白描勾勒出来一样干净。 杭水愣了愣,继而忍不住弯起嘴角,咬住嘴唇点了点头,低头接着踢起了脚边的石头,专注地蹦跶,步履像村里的山雀一样轻盈,一直绷紧着的身子渐渐放松了下来。 人与人之间的气场反应是很奇妙的东西,杭水他不过才认识李西城一个小时不到,却在他身边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自在。 时值晌午,天空中一轮烈日,连风都是灼烫的。 李西城视线被身边人的动作所牵引,落在他头顶的发旋上,男孩的发梢随着身体移动而摇曳跳跃,象牙白的皮肤被日光呼啸而过的吞没,再往下,是弯弯的笑眼,还有眼尾下的一颗小小泪痣。 「杭水日记」 天杀的,好烦,三天遇到俩变态。 原谅了,好帅,天菜降临。 他说他叫李西城。 (准备闭眼) 啊!犯了好多蠢!创死我算了呜呜...
第3章 掌心交叠,握紧,一个粗砺,一个柔软 【杭水:()?】 顺着矮小的房屋之间的小径,左拐右拐,眼前兀然出现一片整洁干净的小庭院,院子里一颗茂盛的枣树,直通向房顶。 树下,几个人拿着竹竿打枣,红枣像下冰雹一样落下来,有些熟透了的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形状像花瓣一样。 几人闲聊着忙活间,头发花白、清瘦黝黑的男人眼睛头足够亮堂,率先督见不远处走来的两个少年,男人赶紧停下手头的动作,招呼妻子准备茶水。 其他人这才望见西城领着个白净脱俗的陌生男孩走来,纷纷朝两人投去好奇的目光。杭水则被眼前这片光景所吸引,满园都是浓郁的香气。 男人正是村长,他是个朴实真诚的庄稼人,洪亮的声音中气十足, “是小杭水吧!哎哟,赶紧进屋里来坐着。” 说着便亲切地推搡着,热情地把杭水邀进了屋子里,桌上备着刚泡好的白茶,沁香飘绕,一旁的陶瓷盘子里盛满了刚摘下来的新鲜枣子。 杭水刚晕乎乎地落座,便听见村长不由分说地问候起他母亲的现状,问他舟车劳顿辛不辛苦,太阳毒辣他身体可还舒适。 村长的话很密,杭水简直有点招架不住他的滔滔不绝,但另一方面,心里却也感到莫名熨帖温暖,挠了挠头,一边如实作答,一边乖巧地听对方念叨他母亲儿时的生活故事。 叙旧间,他不自觉地分神,透过纱窗朝外瞟去,院子里,李西城已经卸下了背上的竹筐,拾起竿子,自然地合流融入,和村长家的两个小伙子一同仰头打枣。 其中一人熟捻地搭上李西城的肩膀,指着屋子的方向,好奇地打听着什么,李西城闻言望过来,两人四目相对,猝不及防,杭水一愣,先移开了目光,有些心不在焉地应和着村长的絮语。 “西城哥,那小子就是传闻中的小太子啊,他爸真是市长?” 说话的人是村长家的幺儿李陆,他凑近着身子,小声偷偷向人打探,神色隐秘地兴奋。 李西城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闻言只是垂目摇头。 没理会李西城的不声不响,李陆心里独自沸腾着——市长是什么概念,那可不是一般的人物。招待市长的儿子,这事儿如果办的漂亮,他爹晚年有的是福享。不说别的,光是跟杭水搞好关系,他都指不定就能捞着什么好处。 李陆的这番心理活动,杭水显然无从得知。屋内,村长终于歇下口舌,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而后仔细端详起杭水秀气的五官,弯弯的峨眉,黑得发亮的眼睛,秀挺的琼鼻,两颊微微泛红,神色带着初来乍到的羞怯。 越看越顺眼,他心想,长得像个瓷娃娃一样,捧在手里都怕碎了,可惜是个男孩,要是女娃,他都想把人说来当儿媳妇儿了。 越想越不着边际了,他连忙赶走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开口说道, “小杭啊,你和你妈年轻时长得是真像啊,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杭水想了想,他妈确实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儿,他这张脸没少占他妈的便宜。正想着,村长的声音又把他的注意力扯了回来, “你爸说,你们城里的娃儿是来乡下体验生活的,你放心,我都提前交代过和打理好了,肯定让你待得舒服自在。” 杭水大梦初醒般陡然被拉入现实,他特么是要来找村长借钱跑路的呀,怎么跟人乐呵呵地搁这儿闲聊了大半天。他有些为难,不知道怎么开口,犹豫间,村长接着嘱咐道, “住的地方,西城他家你觉着中意不?”说着又补充道,“西城这孩子能干得很,个性也好相处,话虽然不多,但办事细心周到,他平时一个人住,照应你最合适不过了。” 杭水一凛,心跳猛然漏掉一拍,想要离开的那份意志落叶般被卷走,瞪圆了眼睛,心道我这是遇到活月老了呀。 事已至此,天、命、难、违。 按捺着内心的欣喜,心跳成鼓点,他几乎要压不住上扬的唇,一句“村长!你!是我的神!”跑到舌尖又倏地变成—— “啊,那多不好意思呀。” 村长没看出来杭水稍微意思一下的客套,将他的欲拒还迎看成了婉言相拒,心道小少爷估计是有些怕生和挑剔,不愿跟李西城一块儿待着,便笑道, “你不嫌弃的话,在俺家住着也成,我让媳妇儿给你在阁楼准备个床铺,光线好得不行,又通风,住着肯定舒服。” 杭水:“……” 村长虽然一把年纪了,但手脚麻利,动作果断,话音未落,人已起身离座,欲要出门交代一屋妻小。 杭水心道不好,这下碰到老实人了,连忙拉住村长,磕巴道, “不,不用了!”又补充道,“我觉得还是,麻烦西城哥哥吧。” 村长有些惊讶,随后憨厚一笑,连声应好,杭水悄悄松了口气,脑袋晕乎乎的。语毕,村长便生龙活虎地去张罗饭菜去了,说是要好好地给杭水接风洗尘。 杭水走进院子里时,三人正蹲在地上拾枣,将形状完好的枣子一一捡进竹匾里。他挪动步子慢慢靠近李西城,在他身边蹲下身子,帮忙一齐挑拣。 李陆活儿没干多少,光顾着偷偷抬眼打量杭水去了,半晌,开口道: “哎,听我爸叫你杭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姓杭,我叫李陆,这是我哥李仁,在这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甭客气,尽管找我们哈。” “哦。”杭水慢吞吞地应道,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转头望向李西城,“那个,西,西城哥哥,你家几张床?” “一张。” 费了好大的力气压住要翘起来的嘴角,杭水内心的小人高兴地跳起了舞,咬住嘴唇忍不住浮想联翩,却又欲盖弥彰地佯装苦恼状,挠了挠头。 “别担心,打个地铺就好。我睡地下,你睡床。”李西城见状好心补充道。 “……” 干巴巴应了声好,杭水满脸郁卒地低头捡枣,心想我担心个鬼哦。他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真是鬼迷心窍了,他对李西城已经到这种程度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这张脸,不是他吹,无数gay子心中的梦中情零,怎么回事,这乡下的审美和城里还不一样?李西城看起来对他一点都不感兴趣,他都要怀疑自己的魅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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