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程表情一怔,愣愣地看着他。 “柏腾的心理问题,已经严重危害的身体健康了。短时间内服用太多的含有镇定成分的药,急性中毒。” 其实关于柏腾,还有很多话要说。 但周榕不打算再说了,“说这么多,再说些漂亮话,就显得我太虚伪了。其实我就是想替柏腾说几句,在我这个知道些内情的外人眼里。柏腾不仅是柏腾,他还是个病人。” “他病得太重了,病到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周榕勉强朝他扬了下唇角,“具体的细节,你应该比我清楚,毕竟是你救了柏腾。” 李锦程整个脑子都是混乱的,一切变得粘稠融成难以辨别的一团。 这时周榕问他,“好了,现在轮到我问你了,如果再给你一次回到过去的机会,你想回到哪一天?” 李锦程沉默片刻,抬眼看他。 睫毛尖被灯光染成金色,说话时左脸的酒窝不断浮现。 “......我想回到十七岁的夏天,再听柏腾弹一遍《小夜曲》。”
第七十九章 不是他 一阵连续的按铃声,紧接着是框框的敲门声。 平躺在客厅沙发上的柏腾紧皱起眉,闭着眼伸手抓过茶几上的眼镜,单手戴上起身。 动作略带烦躁,踢翻了脚边的烟灰缸,以及两个空酒瓶。 在玻璃瓶滚动大理石的响声中,他按开了可视门铃。 何浪打扮得人模狗样,长胳膊一捞,将人从镜头外抱到了怀里。 怀里的人,是林恣意。 林恣意一脸嫌弃,“拿开你的手。” 何浪反而抱得更紧,侧头在林恣意脸上用力亲了一下,朝摄像头贱嗖嗖一笑,“我俩搞上了。” 柏腾:“......” 柏腾其实很不想开门,但还是开了。 时隔半年,柏腾回国后第一次见到林恣意。之前身边朋友有过两三次聚餐,林恣意都以各种事由推脱了。 他低头看着林恣意,微微笑了下,“胖了些。” 还没等林恣意说话,何浪怪叫着打断,把人挡在后面,“胖瘦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别上来就搞暧昧,男朋友在这呢。” 林恣意翻了个白眼,“智障。” 何浪一点也不在意挨骂,对柏腾说:“我俩好了,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呢?” 柏腾向来对别人的私事不感兴趣,就算临时知道也不会表现太多情绪。 但他确实听身边人说到过,何浪追林恣意从十几岁追到三十多岁,终于赶在四十之前把人追到手了。 听说他在古罗马广场给林恣意跪下了,跪了两个钟头对方终于心软,姑且答应了。 何浪本以为周围都是外国人,谁知道正好赶上圈内一个人出去旅游,就在现场,立马拍下来发微信群了。 他还没回国,“英雄事迹”就已经传开了。 不过柏腾也算佩服他,以前答应何浪的父亲帮忙带带他时,没见这小子这么有毅力。 自从退出演艺圈后,林恣意再也没出现在大众眼里一天。 一开始各大八卦媒体和无良营销号,猜测林恣意退圈的原因,坚持不懈地报道他的私生活。 等热度过去,新的一茬明星上来,渐渐地没有人关注他了,除了粉丝超话里留下的真爱粉。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林恣意去国外居住了一段时间。有网友偶遇他和周榕聚餐,两人还闹过一阵绯闻,最后不了了之了。 不在演艺圈的缘故,身材管理没那么严格。体重增加了些,原本尖尖的下颌,线条圆润了。但在普通人群里,还是有点瘦。 林恣意看到地上翻倒的烟灰缸和酒瓶,打量了下柏腾。 镜片后的眼睛,眼圈泛着青,下巴上的胡茬也没剃。 他扯了下唇角,“倒是你,怎么糟践得老这么多?” 柏腾无奈地笑了下,“岁数上来了。” “好歹保养下自己吧,少抽点烟,再岁数大点,都腌入味了。” 林恣意嘴巴一直很毒,以前还装一装,现在索性爱说什么说什么了。 这在何浪耳朵里可变了味,成了当着他的面“调情”,连忙打断:“晚上的餐我订好了,我请客。” 晚餐定在一家法师高档餐厅,须着正装用餐。 为此柏腾又收拾了一番,找了套黑色西装穿上。没打领带,领口的衬衫扣子敞着,露着锁骨。 桌上蜡烛燃出的淡淡光芒,使得五官轮廓更加深邃。眼角的细纹增加了年龄感,却有种成熟的魅力。 林恣意仔仔细细看了一会,点点头,“现在才想起来我以前是个颜控,不枉我喜欢你那么多年。” 这话何浪的脸一下子绿了,咬牙切齿地问:“什么叫以前是颜狗,我不帅吗?” 林恣意冷哼一声,“丑得跟狗一样,有两个臭钱而已。” 说这话时,他眼尾是微微弯起的,闪烁着不明的情绪。 在何浪发疯打扰到别人之前,柏腾适时打断。 他拿过餐巾拭了拭嘴角,对林恣意说了声谢谢。 林恣意放心刀叉,“谢我什么?” 柏腾交叠胳膊,手肘撑在桌面上。沉默几秒,轻声说:“谢你的事情有很多,最感谢你的......是替我找心理医生。叶医生很好,现在我的病也有很大的缓解。” “是吗。”林恣意低头,轻轻笑了下,尔后说:“但你谢错人了,叶斓能在未来一年满日程的情况下破例见你,不是因为我。” 柏腾一愣,“不是你?” 林恣意颔首。 据柏腾所知,叶斓是林恣意曾经的高中同学,两人是多年的朋友。 他那时自杀未遂,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当时林恣意正好来米兰度假,呆了一个月,他来医院看望自己。 并递给他一张名片,说:“叶斓是私立医院的比较有名的精神科医生,华人。比你找的那些二流子心理医生专业很多。找她看看吧,别一把年纪了寻死寻活的,丢不丢人。” 虽然林恣意说得话难听,但柏腾还是听进去了。 两周后按照名片的地址,去了叶斓的工作室。从那以后便定期去,直到回国。 所以他一直以为是林恣意帮了这个忙,而现在却告诉他不是。 柏腾心头忽地划过一丝迫切的感觉,他敛起眉,“是谁?” 林恣意顿了顿,轻轻说出那三个字,“李锦程。” 他挑眉,“猜到了?” 柏腾摇头,又点头,眼底抑着浓重的情绪:“怎么,会是他?” 一旁的何浪明显知道些什么,靠在椅背上,“啧”了一声,“你就告诉他吧。” “也没想瞒着。”林恣意慵懒地抬眼,浓长的睫毛阴影印在下眼睑,“说来也巧,那两个月我正好在米兰等一场雕塑展。一天下午我接到一个电话,对方一张嘴我就听出是那个小孩。他结结巴巴说了一大堆,我问他有什么事就直说。” “他说有事求我,说着说着就哭了。”他定定地看着柏腾的脸,声音轻了些,“说他‘柏叔叔’要死了,求我救救你,只有我能救你了。” 那时林恣意接到周榕的电话,一接通,居然是李锦程。对方哭着求他,说救救柏腾,只有他能救柏腾了。 突然退圈以后,林恣意的状态一直不好,出来度假还要被这样的麻烦小孩骚扰。 一股怒火涌上头,他第一次叫李锦程的名字,“李锦程,告诉你一件事。” 对方立马没了声,只剩下小声的抽泣声。 林恣意冷声道:“什么叫‘只有我能救他’,在柏腾的心里,我连个屁都不是。他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有什么义务救他,你又是什么身份替他来求我?难道就只有他想过死,别人没有吗?” 他闭上眼睛,将一闪而过的痛苦驱逐开,深吸一口气,“有病就去治,别在这里哭爹喊娘。我待会给周榕发一个联系方式,让他带着你去找她,能不能请得动她算你本事。” 说完,林恣意便挂断了电话。 再后来,林恣意收到叶斓的消息,说答应破例接诊柏腾。由于对方已经离开米兰了,联系不上,麻烦林恣意通知柏腾一声。 他觉得好笑,没想到李锦程这小子,最后还是腆着脸来麻烦他。但是他很好奇李锦程是怎么求叶斓的,问叶斓,她以尊重客户隐私回绝了。 整个过程基本都告诉了柏腾,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 他倏地想起某一天,自己对柏腾说:“真想看看你对一个人爱而不得样子,应该会很迷人。” 如今也是看到了。 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面,林恣意笑着说:“明天下了班去美容院办张卡吧,熨熨褶子,别以后你俩走在大街上,以为你是人家爹。”
第八十章 骗他的 何浪在旁边轻咳一声,捂嘴小声说:“亲爱的,说得有点直接了吧。” 林恣意不理会,接下来一句“反正岁数确实能当人家爹”到了嘴边还没说出来,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他眨眨眼,表情难以置信,“不是吧柏老板,你这是哭了?” 没林恣意说得那么夸张,只是柏腾眼圈确实红了。 他习惯性地去摸烟,但这里禁止抽烟,又收回了手。 长叹一口气,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不客气。” 柏腾回想起那天李锦程说的话,以及说这话时的决绝。 ——我二十岁时,你四十岁。我四十岁时,你六十岁。我六十岁时,你会在哪里。 那次见面后,这句话不断地回响在耳边。 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 他和李锦程之间,最不值得一提的似乎就是年龄。当所有的事情都一一揭开,两人坦诚地站在对面。 最直接,最本质的问题,依旧是年龄。 二十岁,不仅是生理机能上的差距。 自身的心理障碍,身边人的情绪,以及种种异样的眼光,无论哪一个,对李锦程来说都是巨大的挑战。 以前他年龄小,心思单纯理想,这些可以不用理会。 但当他一进入社会,看得多考虑得多了,接触的人更多了,自然而然会摒弃掉在他身上过度美化的滤镜。 才意识到原来他所憧憬的,仰望的“柏叔叔”,只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这段时间柏腾很是颓废,犹豫不决。 一边是想不计后果的抛开过往,换他来追他,弥补他。 但作为成年人,或者说一个中年人。做出这样莽撞冲动的决定,会不会对他造成困扰,影响他的未来。 柏腾苦笑,眼里有些悲伤,“只是太迟了,我不能改变他的人生轨道。如果不是我,他也许值得一个更好的未来” “改变?柏腾,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你以为你是谁,能改变得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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