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江河奔向大海,本应如此。 “柏总,您来了。”导演连忙迎了上去。 柏腾点头,“恣意怎么样?” 几个小时前他接到电话,正在山区拍摄的林恣意,因威亚安全扣裂开摔伤了腿。他放下手中的工作,开了四五个小时的车赶到这里。 “林演员已经回宾馆休息了。医生看过了,说不是很严重,没有摔到骨头,得静养一周。”导演叹了口气,“幸亏威压当时还没升起来,不然就麻烦了。” 柏腾“嗯”了一声,“我去看看他。” 等柏腾走后,导播助理凑过来说,“看来传言是假的啊,我看两人不像分了。” 导演白了他一眼,“那些小道消息你也信,也不看看‘柏林娱乐’里面的‘林’指的是谁。” 柏腾到林恣意住的房间,门没关紧,裂着一条缝,他推门而进。 房间拉着窗帘,光线很暗。投影仪正放着电影。每当这部影片重映,他都会陪林恣意去看。 林恣意正窝在沙发里睡觉,垂着的左脚脚踝裹着纱布,肿得很粗。 柏腾走过去,弯腰想去拿沙发背上的遥控器。 大概是听到声响,林恣意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表情茫然。像是习惯性地,伸出胳膊圈住柏腾的脖子,要吻他。 柏腾别开脸,抓住他手腕,轻轻扯开,低声道:“恣意,醒醒。” 林恣意彻底清醒了。 他勉强地笑了笑,收回手,轻轻按压着指关节,“对不起,我以为是在做梦。” 这话说得暧昧,又酸涩。 柏腾像是刻意忽略,问他:“腿怎么样,还疼吗?” “打过止痛针了,不疼。” “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及时告诉医生。饿不饿?晚饭想吃什么,我叫人去订。” “我吃盒饭就行。”林恣意往旁边移了移,空出一个人的位置,仰头看他,“陪我再看一遍吧。” 而柏腾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应允,而是抬手看了眼腕间的表,淡淡地说:“我得走了。”
第二十章 前程似锦 按在沙发上的手一僵,林恣意仰头,略带失望地“啊”了一声,“刚来就要走啊。” “我接下来还有事。” “什么事?” 柏腾没说,又嘱咐了他几句,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林恣意轻声叫住他。 他身体向前倾,精致的颈部线条一路掩进衣领,语调强装轻松,“柏腾,我突然想问问你。我们做戏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是一秒钟。” 荧幕的光映在深邃的侧脸,他沉思片刻,低声说:“我不记得了。” 安静几秒,林恣意低下头,轻轻笑了声,叹息道:“你还真是温柔。” 柏腾没再回应,推门离开。 门关上那刻,唇边的笑意消失。 林恣意看着自己肿胀的脚腕,伸手轻轻摸了摸。一股胀意堵在胸口,渐渐上涌,红了眼眶。 眼泪一滴两滴掉在白色的纱布上,紧接着越来越多。他抬手正想擦,手腕被人抓住了。 林恣意一愣,抬头看到了何浪。 何浪穿着件黑色的冲锋衣,平日玩世不恭的俊脸,难得几分正经。他“啧”了一声,用手帕使劲抹了两把林恣意的脸,“柏腾已经走了,哭给谁看。” 眼睑被他擦得泛红,林恣意皱起眉,“你怎么来了?” “吃饱了撑的。” 何浪拆掉手里提着的保温锡纸盒后,放进在套间里的微波炉里热了两分钟,放在茶几上。 林恣意别开脸,“我不吃,谢谢。” 何浪挑眉,掰开一次性筷子递给他,“桂花糯米糕不吃?” “......” 沉默几秒,他接过筷子,搅着白色的糯米糕,扯出一块填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去之后又开始大口地吃。 “说你贱,还真是够贱的。” “滚。” 何浪嗤笑一声,点了支烟抽着。 林恣意吃了大半,实在是吃不下了。扯开赠送的湿纸巾,擦了擦嘴和手,随后问何浪:“你觉得我演技怎么样?” “你确定你有这东西?” 林恣意低头笑了笑,说:“网上都说‘林恣意’演技差,美丽废物,强捧遭雷劈......可是何浪,你知道我演过最好的戏是什么吗?” 他侧过头,素日平静疏离的眸子,多了几分自嘲:“就是和柏腾相爱。” 何浪敛着唇,夹着烟的手指微微用力,烟灰掉落一截。 他把半支烟杵在桌子上,笑得古怪:“林恣意,你现在他妈的在我面前卖什么惨。要不是当初你出的那狗屁主意,柏腾他现在能是这样?” 林恣意垂下眼睛,半晌,“何浪,你知道为什么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柏腾没有和我分开,甚至十多年一如既往。” “林恣意,你说的这话我觉得特别可笑。”何浪眼底情绪复杂,“柏腾是什么样的人,有人比你我更了解的吗?如果你他妈的不说分,柏腾会主动离开吗?公司给你开了,人也给你捧了,你要他做什么事,他哪件没做过?你要是真爱他,怎么会宁愿看着他每天痛苦,也不舍得放手?” 他深吸一口气,胸前起伏,声音哑了些:“你明明知道,柏腾根本不可能爱你。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他从来没走出过那件事,也逼自己不能走出。” 这些话赤裸裸地揭开遮羞布,林恣意脸色苍白,唇也似乎褪了血色,久久不说话。 柏腾从影视基地出来,对等在车旁的司机说:“车钥匙给我,我让剧组给你安排了辆车回去,不用跟着。” “好的,柏总。”司机把车钥匙给他,犹豫了一下,问:“您要自己出去吗,可这附近都是山路,不好开,要不还是我送您吧。” “不用了,我有点私事。” “那好吧,如果有事您及时联系我。” 司机走后,柏腾上了车。在导航输入某个村名,设置为目的地。 他回头看了眼后座上的系着金色丝带的蛋糕盒,不自觉扬起唇角。 正巧这两天不忙,柏成钰那小子又在耳边使劲催,他决定去看一看李锦程。 刚出门接到林恣意受伤的消息,便绕路赶了过来。 现在天已经有些暗了,他得开快些,有个小孩还等着他去过生日。 终于送走了那些亲戚,姐弟俩从早忙活,才把家里收拾干净。 烧了两铁壶热水,李锦程把头发和身上都洗干净,用硫磺皂来来回回搓了三遍,像是把过往的脏污都洗掉了。 他正擦着头发,李楠端进来一碗面条,笑着说:“吃长寿面咯。” “长寿面?” “忘啦?今天是你生日啊。”李楠把面放在桌上,给他筷子,“我弟弟居然都十八岁成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成年......” 似乎想到什么,李锦程抿着唇。 “是啊,今天开始起就是成年人了。赶紧吃吧,一会儿凉了。” 李锦程接过筷子,坐在桌前吃起了面。 “这段时间太忙了,等明天回去,姐姐再把礼物给你补上。” 他咬了口溏心蛋,乖巧地点点头。 晚上李锦程收拾东西,才想起来手机一直放在书包内层里,已经没电了。 他换了块电池,开了机,屏幕上跳出一条短信。 是柏成钰发来的,知道他手机不是智能机,还特意发了条彩信,祝他生日快乐。 李锦程心里一暖,回短信谢谢他。 他把手机装进兜里,沿着村路出了门。 夏日的夜晚很平静,夜空是墨黑色的,远处山连绵起伏,山头上星星在闪。 稻田里的水稻穗子正长,昆虫蛰伏在绿叶里,唱着悠扬的歌。往深处,还能看见萤火虫飞来飞去,像星星落进了水里。 以前还生活在村子里时,每个闷热的夜晚,李锦程总是喜欢到稻田边。 这里空气凉爽,水也干净,坐在这里他什么也不用想,再糟糕的心情也能恢复平常。 李锦程找了块杂草密生的地方,坐了上去。他把凉鞋摆在一边,脚放到水里。 底下的泥土松软,他并不嫌脏,轻轻踩着。双手撑着地面,仰头看着漫天星斗。 月亮很亮,皎白的月光容下万物,也容得下李锦程。 李锦程看着这月亮,想到今天是他的生日,是他十八岁的生日。 以前过生日时,他从未许过愿。他不想把希望寄托在这种缥缈存疑的事情上。可是今天,他想许一个愿,即使不能成真,他也想试一试。 他想...... 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锦程拿出手机,竟然是柏腾的电话。 他连忙接了电话,耳边响起柏腾沉稳好听的声音:“在家吗?” 李锦程抓紧手机,应了声。 “小锦程,生日快乐。” 那一瞬间他的心脏狠狠地漏掉一拍,陌生奇异的心情愈发强烈。 柏腾声音很温柔,“我们小锦程十八岁了,以后就是大人了。” “柏叔叔,谢谢你。”李锦程将耳朵贴近听筒,问:“你怎么......会知道?” 对面须臾安静,只听见他低低地笑,“叔叔什么不知道?” 李锦程也笑,“嗯”了一声,软声软语地:“柏叔叔,很厉害。” “好了,其实是成钰告诉我的。”柏腾声音轻了些,问他:“过生日了,有没有什么愿望?” 闻言,李锦程抿起唇,脚轻轻拨着稻田里的水,小声说:“想.....想吃蛋糕。” 其实他真正的,唯一的愿望,是想见柏腾,可是他不敢说。 柏腾应了声,“好。” 李锦程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稻田被照亮。毛绒绒的稻穗似乎在发着光,随风微微飘动。 他被光线刺得闭上眼,再睁眼时,黑色的车已经停在窄路上。 车门打开,出来一个高大阔落的身影。 李锦程微微张着唇,愣愣地看着朝他这边走来的男人,黑色的皮鞋踩在野草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愣神间,柏腾已经走到了他身边。低头看他,手指轻轻碰了下他的脸颊,眉眼含笑,“怎么坐在这儿,水凉不凉?” 剧烈的心跳声在胸腔回荡,有一瞬间,他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的愿望实现了,原来在生日许愿真的可以实现,他从前不信。 李锦程脸瞬间胀红,眼睛很亮,比天上的月亮和星星都亮。 柏腾微微一怔,刚想说什么,便被小孩抱住了,他赤着脚踩在草地上,毛绒绒的头抵在自己的胸前。 李锦程脸蹭着他的衬衫,抬头问他:“柏叔叔,怎么会来?” 小孩瞳仁黧黑,映着天上的星光。脸颊是红的,鼻头也是红的,眼睛湿漉漉得像只小鹿。 柏腾的喉结动了动,伸手拨开扎着他眼睛的一缕头发,轻声说:“有点工作,就在这附近,知道今天是你生日,顺路来看看你。”
71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