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面面相觑,皆是为难。 “小姐,就这一个还是我们跟了好多天,看他没钱没势才敢出手的呢。” 这几个人不过是那小姐雇的小流氓,一连几天被她颐指气使的早就心有不满,现在哪里肯再听她的话。 丫鬟拉了拉小姐的衣袖,小声道: “小姐,明天就要出嫁了,现在再去绑一个肯定来不及了,要不你还是嫁了吧。” 祝松予见事情有转机,也送了一口气,连忙帮腔道: “是啊是啊,盛二爷绝对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好夫婿了,小姐就不要任性了。” 小姐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心中万分不愿。 “你懂什么。管你男的好女的好,既然到了我的手上,明天你嫁定了。” 祝松予从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人,这不都弄清楚了自己的性别了吗,怎么还不肯放人呢。 “不是,这位小姐,你也看见了,我是男的!男的!男的!” “男的怎么了,不是你说的吗?盛二爷绝对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好夫婿了,这等好事就给你一个男的撞上了,偷着乐吧。” 祝松予不禁怀疑这小姐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太荒唐了,且不说你的亲事为何要让别人代替,这世上哪有男子与男子成婚的道理。” 那小姐似乎已经打定主意,气定神闲地拍了拍他的脸。 “只要你不说,谁又知道你是男的。你看,我们几个不是统统都被你骗过了吗?” 祝松予只觉得不可理喻。 “我并没有诚心要骗你们,是你们自己没看清楚。况且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就算我同意替你嫁人,洞房之夜一样也会败露,到时你又打算如何?” 小姐却似乎并不担心这一问题,她拍了拍手,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问得好,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早已打听清楚,盛二爷有一位相伴多年的红颜知己,只是据说出身不行,进不了盛家的门,偏偏二爷对她一往情深,有了她以后眼里就容不下别人了。你过门之后只管安分扮好二少奶奶便是,他绝不会碰你的。” 合着这盛二爷是打算娶个摆设? 祝松予觉得她一定是疯了,立即挣扎起来,想要使劲儿挣开身上的绳索。那几个流氓许是怕他跑了,绑得格外紧,任他如何用力仍是白费劲。 “就算你把我绑上花轿,我一见到盛二爷,也会立即告诉他实情,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得逞的。” 祝松予见挣扎不开,只好用言语让她放弃。 小姐并不将他的威胁放在心上,平静地看着他,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 “听说,你还有个正在住院的阿奶,是不是?” 祝松予心头一凉,顿时惊慌起来。 “你们把我阿奶怎么了?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你阿奶的肺病已经拖了很久了吧?想治好可真不容易呢,我听说你连医院的住院费都交不齐,这可就难办了。” 一说起阿奶,祝松予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怪他不争气,阿奶辛苦一辈子将他拉扯成人,可他却这样没出息,没法给她一个安稳幸福的晚年。 可这乱世里又哪来的安稳可言呢? 小姐见他情绪激动起来,便知道自己抓住了他的命门,于是接着说道: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的,只要你肯乖乖嫁进盛家,你阿奶治病的花费就全都包在我身上。” 听她这么说,祝松予瞬间抬起头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眼里闪烁着希望的光,又带着隐忍与犹豫。 “你、你说的是真的?” 小姐将下巴一扬,得意道:“当然是真的,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保证你阿奶能用上最好的药。” 只有祝松予知道,此时的他内心挣扎得有多厉害。 肺病不好治,阿奶吃了许多中药仍不见好,听说西医有效,他掏空了这些年攒下来的稿费才将阿奶送进医院,可药费又是一个无底洞。 如果眼前这人真的能帮自己一把,那阿奶的病...... 一时间,祝松予内心里天人交战。一面是阿奶躺在病床上痛苦呕血的模样,一面是自幼习得的伦理道德。 要救阿奶,必须要一大笔钱,他需要钱。眼前就有这么一个机会,只要他出卖自己的身体与意志,阿奶就能得到最好的治疗,可他真的要这么做吗?别人知道了会怎么看他?阿奶那边又如何交代? 然而这个诱饵实在太诱人,让他实在无法不心动。 挣扎了许久,祝松予最终开口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小姐见鱼儿果真上钩,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你不得不相信我。” “你......” 见他即将发怒,小姐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安抚好他的情绪,让他按照自己的计划来行动。 “能跟盛家结亲,你应该想得到我的家境定然不差,治病的钱对你来说也许是天文数字,对我来说却不过是九牛一毛。” 小姐仔细观察他的神情,见他面色稍缓,又继续道: “再说了,盛二爷你是知道的,咱们上海滩响当当的大人物,可以说半个上海都是他的,到时你代替我坐上了盛家二少奶奶的位置,还怕手里没钱吗?” 祝松予的内心几乎已经倾斜了,但仍然有所顾虑。 “可我毕竟是男子,时间久了难保不会被发现,到时岂不是死路一条?” 盛二爷可不是个善茬,黑白两道通吃,要真是发现自己被骗,必然不会轻易饶人。 小姐其实也并未打算让他一辈子做自己的替身,不过是想把他摆在明面上,好给自己争取一个时间差罢了。 她早已想好对策,便道: “这个好办,盛二爷心中早已有人,你嫁过去之后他必不会亲近你,也不会给你过多的关注,你只需安安分分地扮好二少奶奶,谨小慎微,等过个一年半载的,找个机会假死逃脱便是。” “假死?”祝松予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觉得不太靠谱。 “你放心好了,事情败露对我也没有好处,等我到香港那边安顿下来,会找人接应你的。” 这话倒是实话。 他与小姐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是他迟迟不能从盛家脱身,对小姐来说也是一个莫大的隐患。 祝松予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儿,又开口道: “我还有一个问题。” 小姐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也不太好。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算了算了,赶紧问。” 祝松予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 “你为什么逃婚?” 小姐没想到他问的竟是这个,整个人愣了一下,面上忽然闪过一丝羞涩的神情,耳垂也有些微微发红。 一旁的小丫鬟见她不自觉地流露出这幅娇态,连忙上前向他解释道: “二爷虽好,我家小姐却已经有了心上人,无奈家中长辈早已定下亲事。我家小姐是受过教育的新女性,定然是不肯像传统女子一般妥协的。” 祝松予了然。 看这小姐一身精致漂亮洋装,想来是大家族里受过西式教育的女性,主张恋爱自由,不愿听从家中安排也合情理。 只是她虽爱得自由了,祝松予却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唱起旧时戏文里卖身救亲的折子来了。 ————— 强行被扒衣服的小祝:可怜巴巴,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 (拖了小半年终于开了!民国小甜饼,轻松无虐,史实勿究哈!)
第2章 “吉时到,新娘子起轿。” 一帘之隔,祝松予坐在喜轿里,双手交叠搭在膝上。他听着外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热闹声响,神情恍惚。 小时候阿奶总爱逗他,说等他长大了要给他娶一个漂亮媳妇,他就应如现在这样,在不绝于耳的鞭炮声与恭喜声中,骑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绕着城将他那位温婉贤惠的媳妇给迎回家来。 他那时还小,一听这话就害羞,埋着头说不要媳妇只要阿奶。 阿奶摸着他的脑袋大笑起来,说他还不懂,长大了就知道有媳妇的好了。 祝松予长到20岁还是不知有媳妇的好处是什么。 他刚才由全喜婆婆牵出门,那盛家的二爷就骑着马立在门口,上轿的时候那马还回头朝他哈了一口气,险些将盖头都给吹走了,把他吓了一跳,好在全喜婆婆眼疾手快又将盖头扯了回来,牢牢地盖在他的头上。 直到他坐上轿子,将帘子落下,隔绝了外面的世界,祝松予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可见他这媳妇着实不够温婉贤惠,头一回见面就纵马吓唬他。 这才第一天,往后不知还要受多少惊吓呢。祝松予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帕子,为自己的未来而感到担忧。 盛家作为上海滩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娶亲自然排场极大,送亲的队伍排得老长,一路敲锣打鼓,散发喜糖喜饼,将上海足足绕了一圈,才算是到了盛家。 盛家祖孙三代住在一幢花园别墅里,从前祝松予只远远看过一眼,外面立着穿着制服的守卫,正对大门是一片修剪整齐的草坪,中间立着一座白色的喷水池,喷出的水珠在阳光下闪出七彩的光晕,煞是好看。 谁又能想到,有朝一日,他这个小穷鬼竟被如此隆重地迎进这人人向往的盛家大宅。 轿子停了,外面吹吹打打的声音似是换了一曲,帘子突然被卷了起来,透过那大红盖头,祝松予隐约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右手伸了进来。 祝松予脑中一片空白,犹豫着伸出左手,轻轻地搭上了那只右手。 就在那一瞬间,祝松予心中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个念头,这手可真大啊。 盛霁皖的手比他足足大了一圈,食指与虎口处有一层明显的硬茧。祝松予心里好奇,他生在这样的家里又不用干活,怎么手上的茧子倒比他一个天天做家事、握笔杆的还要多呢。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盛霁皖已经将他牵下来了。 祝松予双脚踏在地上,一颗心却仍是飘飘忽忽的。他头上盖着盖头,看不清路,只能由盛霁皖牵着往前走。 脚下是一色大红地毯长长地铺延开去,比一般的地面要柔软许多,祝松予却觉得这样软乎的地让他连路都走不稳。 盛霁皖见他浑身僵硬,以为他是太紧张了,便好心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放轻松。 祝松予没想到威名响彻上海滩,黑白两道均要给他几分面子的盛二爷竟还有如此细心体贴的一面。 然而他却没有被安慰到,心里反而更加忧惧了。 盛二爷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他有一位相识多年感情甚笃的红颜知己,只是因为身世之故不能迎娶进门,因而绝不会对他产生半分旖旎之情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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