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厉拿回手机点点头。闻听抱起卫衣准备走,他不放心地叮嘱道:“你还给他。” “我还。” “洗完再还。” 他瞪他一眼:“我知道。” 凌厉满意了,看闻听穿自己衣服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喜欢,比蓝卫衣适合多了。拿起房卡送他出门,进电梯后闻听打开软件准备打车,凌厉兀自伸出手去将他的屏幕锁上,又将自己的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我帮你叫好了。” 闻听的心里涌起一股熟悉的不明不白的情绪,但没流露,眼睛盯着电梯按键,小声而客气地说“谢谢”。下楼以后凌厉没有再耍无赖,还真的没有跟自己上车,但他透过后视镜看见他站在门口看了车辆很久。回到公寓以后他收到来自凌厉的微信好友申请。刚才通过一秒,凌厉就很快问他:到家了吗?他回道:到了。 我准备睡了。凌厉说,你也早点睡。见到你很开心。 他的心跳变得不稳,将手掌覆盖在心脏上,很庆幸现在是在通过网络聊天,他不必费心掩饰自己的情绪与表情。手指在屏幕上方犹豫很久,最后只敲出一个嗯。 凌厉没有指责他的冷漠,对他说晚安。 他也打晚安,然后又删掉,发了一个月亮的表情。 在单人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才发现还没有打开电热水器。赶到浴室里打开按键,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等洗完澡估计要过零点,还好明天一直到下午才有课,不用大清早起。相比起江南一带的湿热,北方已有了秋意,尤其在夜晚,空气凉意更甚。他将鼻子埋进凌厉的立领外套里,感觉自己被凌厉的气味包裹,因此感到幸福与羞赧。 陆老师的公寓是很适合一人居住的大小,简单的配置,恰到好处的温馨。他洗完澡躺进被铺里,方才脱下装在裤子口袋的手链已经又回到手腕上来。与凌厉恢复联系的时间比他想象的早一点。其实就算凌厉没有找来,自己没过多久也会告知现状。 他不知道现在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是太心软还是太冷酷。同时也知道自己还是仗着凌厉的喜欢。相爱却不要恋爱,多么无理又恃宠而骄的要求。如果有一天不爱了又怎么办呢?但他还是提了,凌厉也答应了。他不害怕被辜负,因为相信凌厉不会辜负,也不害怕辜负,他知道自己有多爱他。 他在这样跌宕然而安稳的心绪里入睡,今夜没有再梦见凌厉。 晨起以后他看到凌厉在凌晨五点多发来消息,说自己已经到机场准备登机。加上起床去机场的时间,照这样算起来,他应该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闻听伸出手指,在他的微信头像上轻轻抚过,心里盘算着该怎么不动声色地要到之前凌厉手机里两人的合影。 中午他去食堂吃饭,今天写作学院没有课,都是去大学里面蹭课。那里的老师大多与吴教授和陆老师相熟,知道他的情况,待他很好,在班里也逐渐认识了一些朋友。虽然才上了两周,但也已经轻车熟路,不必再叫师兄陪同。 念文学不必再学理科,这让他的课业轻松了很多。但是要同时跑两个学校,课量很大,所以他过得也并不清闲,几乎每天都是昼出晚归,没有课的时候也泡在图书馆里看书或者写课堂作业。当然,这忙碌正是他渴望的,非但没有半句怨言,反而非常珍惜。 再见到师兄的时候他把衣服全部还给他,说自己的衣服已经在寄来的路上——这倒不是凌厉的,而是他的父母抽空回去为他收拾了行李。师兄接过去,随后犹豫地问他上次在写作学院门口拉住他的男生是谁。 闻听张了张嘴,说是朋友。 师兄待他很好,帮他很多忙,在生活上也照顾他。而且在日常聊天中闻听看出来他不是会对别人随意指点的性格。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没有再追问,就是表情看起来仍旧犹疑。这也不能怪师兄多疑,闻听心想,凌厉那副无所顾忌横冲直撞的架势,恐怕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有猫腻,只好庆幸当时陆老师不在现场。不过其实他在心里觉得即使陆老师知道了也不会对自己怎样。 很多年没有见面,陆老师也不可避免地显出老态,头发白了许多,脸上也添了皱纹。不过依旧是精神矍铄,尤其讲课时的热情与在临溪时别无二致。他曾想,当时陆老师提起吴教授对自己讲话时有当年讲课的风范,大概也是类似的感受。 夜晚回到公寓,门口堆着两大箱快递。他很诧异,确认了收件人都是自己,才把它们一起搬进房间。先拆了较小的那只,里面都是自己的衣服,想必是父母给他寄来的。又拆开另一只,还是衣服,满满的一大箱,还有个鞋盒。他皱着眉头拿出一件来,从没见过的款式。又拿出几件,有些还没拆吊牌。他忽地想起什么,又将箱子合上,看刚才被自己划开了的快递单,果然发货地写着上海。 他掏出手机,又气又急地给凌厉打电话。这几天来他几乎没有主动联系过凌厉,一半是出于故意,一半是凌厉发消息发得很勤,所以自己讲的每一句话都成了回复。凌厉过了一会接起来,小声地和他说:“闻听,我还在上班。” 他的气焰骤然消了,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看了眼挂钟,分明已经夜里九点了。 “没关系,你有什么急事吗?” “我……”他看了眼那一大箱衣服,“不是很急,你先忙。” “我下班了就给你打电话。” 凌厉匆忙地挂了,他从没听说凌厉夜里要加班,也是在这时才知道那些他以为很勤的消息原来都是在工作间隙里给自己发的。 十点半他才收到凌厉的电话,背景音依旧嘈杂,他听出是在地铁站。 没着急兴师问罪,他先问道:“在坐地铁吗?” “在出站了。刚才地铁里信号不好就没急着打给你。” “公司离家近吗?” “近。就两站地铁,我这会儿走五分钟就到家。” 那也很晚了,他有点心疼:“你怎么要加班到这么晚?” “事情多,没办法。” “每天都这样吗?” “也没有,一周里一两天,平时都正常七点下班。” “太辛苦了……” “那你每天给我打电话好不好?你给我打电话我就不辛苦了。”没等他回答,凌厉转换话题道,“刚才找我有什么事?” 经此提醒,闻听才想起这次打电话的初衷,语气却狠不起来了,只问道:“衣服是你给我寄的?” “你收到了啊。我在外面租房呢,衣服都在家里,我叫凌云理了点帮我寄的,所以我这里没有物流信息,都不知道已经寄到了。全都是我穿过的衣服,秋装,你随便穿。” 闻听看着眼前两张明晃晃的吊牌好笑:“都是你穿过的,你确定?” “我穿过的我怎么会不确定?” “凌厉,衣服上吊牌还在呢。你穿衣服不剪吊牌吗?” 电话那头沉默下去,闻听想起刚才凌厉说的话,心想恐怕凌云又要遭殃,率先说道:“你别迁怒凌云。” 凌厉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略显尴尬地道:“有些是我新买的,你就穿吧。”然后自暴自弃地剖白:“我填错地址寄回家了,没送到我现在租的房子这儿。早知道凌云这么不靠谱,我还不如直接寄给你。” 闻听没讲话,他又问:“你这几天穿的什么?” “你的外套。” “没再穿那个男的的衣服?” “没穿,我都已经还了。”闻听无奈道,“我师兄对我真挺好的,那时候也是真怕我没衣服穿,你别这样。” “哦,说一句也不行。”凌厉的声音一下子闷下去,“对你挺好,有多好啊?” 说话间,凌厉已经走出地铁站台,闻听通过手机听筒,听见他那里传来晚风的啸声和车辆行驶的声响。他走到窗边,看着已经全然漆黑的夜色和楼下形单影只的赶路人,一下子心软了,放柔了语气讲:“只是挺好的,肯定没你好。” 凌厉默了片刻,相当自然地得寸进尺:“那你呢?你对他好还是对我好?” 他无意识掐住自己的指尖:“当然是对你好。”
第76章 口袋 不清不楚。没错,就是不清不楚。兜兜转转,他和凌厉又回到了这样的关系。不过比起暑假的时候,不论是谁都显得收敛了。那次突如其来的吵架给他吵怕了,他是真的不想重蹈覆辙,所以心里哪怕再想靠近想回应,始终还是绷着一根弦。 可是要等到什么样才算真的思虑周全,他相信凌厉不知道,其实哪怕是提出这要求的自己也不知道。难道是等到两个人都拥有完全平等的物质条件吗?那他这辈子恐怕也无法和凌厉并肩。何况难道条件有差别的人就永远不会在一起?但是,但是,至少也要在解决完自卑以前,闻听望着窗外发呆时想。 饶是早已知道了北方降温厉害,但最近气温连日骤降还是让他始料未及。风将叶子卷起扑打在玻璃窗上,闻听用手指捻着外套绒绒的衣袖。还好凌厉寄的衣服里有一件很厚,让他可以应付过这几天的低温。上一批衣服刚寄来没多久,又要麻烦父母给他寄冬装了。 窗外走过一对情侣,急剧的秋风将女孩的长发吹得很乱,男生笑着,一边用手指为她拢住头发,随后牵起她的左手,保持牵手的姿势放进自己的衣服口袋。 他也不自觉地用左手碰了一下自己的右手,感到曾经和凌厉牵手的触觉在手指之间攀爬蔓延。凌厉的手很大,手指修长漂亮,与自己十指交握的时候,可以完全地包拢住自己的手背。掌心是温润的,带一点潮湿,似乎没有刻意地用力,但是相握时有力得令人安心。 闻听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倏地松开手,脸一阵阵发烫。 正在这时,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来,他解开锁,心想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推送显示凌厉给他发了微信,问道:现在在哪里?中午有事吗? 今天是周六,除了晚上在写作学院有一节晚课以外他都没事,一早便来图书馆看书自习。他看着跳出来的消息,没有立刻回,反而把手机推远了,想要假装自己没有看见。 他埋下头去看书,余光里看见手机屏幕又亮起来,依旧装作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但是目光在同一行字上停了好久,半天没移动。 只看一眼说了什么,他在心里跟自己讲,就看一眼。做贼似的将手机往自己的方向拉,一解开锁,看见凌厉给自己发了个定位,显示在上海的机场。然后是张截图,他压根没打开看,凌厉紧接着发消息来:我中午十二点半到北京。 闻听愣在原地,这下也顾不上该过多久再回应才显得不暧昧了,直接拿起手机回道:认真的吗? 凌厉显示在输入中,但又没消息来,过了几秒,直接给他发一张照片,显然是在候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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