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熙还是笑:“没什么。” 闻听没深究,转开话题:“刚才有两个新客人,要了一个标间,我已经录好信息了。” “好。”凌熙点点头,走上前扶住闻听的肩膀,对凌厉和凌云说道:“还没给你们正式介绍。这是闻听,住在附近的小朋友,来帮我打工的。” 凌云主动走过来:“闻听,都是听的意思啊。好有意思的名字。” “是的。谢谢。”闻听说,“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凌云。”凌云转头看看不远处的凌厉,刚才难得地帮了忙,此时又与他们隔了不远的距离,毫不关心似的冷漠地靠在墙边:“他是我哥,?叫凌厉。” 闻听“哦”了一声,尾音拖得好长,像在思考,半晌后问道:“小狗很伶俐的伶俐吗?” “你懂个屁。”凌厉没想到等来这番联想,简直气得半死,“登云涂以凌厉,你读过书没?” 闻听还没来得及反应,凌熙开口道:“你从小到大也就读过这一句吧。”凌云默默补充:“还是在写作文的时候问妈妈的。”她闻言扯一下嘴角:“你读过的书,恐怕还没闻听十分之一多。” 凌厉鼻腔里哼地一声,他确实不爱读书,倒也无从反驳。凌云又朝闻听靠近一点:“你很喜欢读书吗?” “嗯。”闻听笑着点头,“还在凌熙姐这里寄存了好多书呢。不过都不是我自己的,是老师送的,如果你们想要可以尽管拿着读。”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认真说道:“但是看书前要洗手,也不要用水笔划线。” 凌云显然没在意书的事情,他看着闻听制服上的校标问:“你还在上学吗?几年级呀?” “下学期高三。” “那你比我大一岁。高三是不是压力很大?” “也还好吧。”闻听说,“我们没有那么严。” “你们放假了吗?” “这周是最后一周课,周五考完试就放假。” “那我们也差不多,我上周放假的。” “你们放得好早。” “有点不一样吧,我念的是国际学校。” “国际学校?”闻听努力理解,“那你们是用英语上课吗?和外国人一起?” 凌云笑了一下:“差不多是吧。” 凌熙插话道:“正好,你好好和闻听请教语文,他的语文总是全校第一。” 闻听笑着摆手。凌云不满道:“小姨,你记错了。是我哥语文很差,我语文还是挺好的。” 一直默不作声地凌厉反驳道:“你上的那是国际学校,语文能有多难?怎么不来上我的课试试看?” 凌云不服气地嘟囔:“那也不会差得那么离谱。” “有多离谱?”凌熙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好奇,“我就听姐姐说很差。” 凌云朝着凌厉的方向瞥了一眼,压低声音:“春考阅读理解只拿了一分。” 凌熙惊讶:“那么多主观题,怎么办到的?” “那么长篇文章写得人一句话都看不懂,你们怎么不去问那个作者是怎么办到的。”凌厉回呛。 闻听笑出声来,手虚握成拳,轻轻挡在嘴前:“小马哥也说过这话。” “小马哥?”凌熙问,“是上午在客栈门口和你说话的那个小孩?” “嗯。”闻听依旧挂着浅笑,看不出不悦或者不满:“他语文也不太好。” 凌云说:“你看起来就是学习很好的样子。” 闻听摇头:“我只有文科好,理科都很差。” 客栈门开了,一股若隐若现的香水味。女生精致妆容,臂弯里挎一个手提包,踏着小高跟走进来。智杰紧随其后,一手拖着行李箱,右手手臂搭在女生的肩膀,他走到厅前,看向或站或坐的几人,对着凌熙说:“这么热闹。” “智杰哥。”闻听和他打招呼。 “小听怎么还没回家?”他也对他点头,瞥一眼墙壁上的挂钟,转向女生询问:“要不要先回房间放东西?” “好啊。” “我来帮你登记。”他走到吧台前,凌熙已经打开预订系统,他把女生的身份证交给她:“就是我上午预订的那间,系统里应该有。” “C201。”凌熙挑眉,小声地问:“双人标间?” 智杰点头。 “装什么?给你改单标得了。” “别,就双标。” 凌熙笑了声:“那你别半夜下来改房间。” 智杰不说话,凌熙把身份证和房卡交还给他,又叮嘱道:“弄得太乱的话,也是你自己收拾。” “把我当什么?”他不屑地皱眉,领着女生上楼去了。 “凌熙姐,那我就先走了。”闻听背起书包,“明早我再来。” “好,你赶紧回去吧。”凌熙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给你。” 闻听退一步:“不好拿的,谢谢凌熙姐。” 凌熙走上前,将牛奶塞进他书包的侧袋:“拿着吧,今天留你太久。” 闻听背过手去,摸到盒子外壁冰凉的水滴。“就当餐费。”凌熙又说,笑着朝凌厉的方向使眼色:“拿着吧。” 他也笑,原先弯曲的手臂顺从地下垂:“谢谢凌熙姐。”闻听对凌厉与凌云说过再见,转过身扶着书包出了门。屋里静了片刻,凌厉问:“还是学生怎么就来打工?总不该雇童工吧?” 凌云愣愣地看向凌熙,凌熙无奈地叹气:“哪能分得那么清楚?家里条件不好,他又懂事,自己去各处找差事。之前还在四五公里外的茶庄上帮忙的,在我这边已经好多了。”语毕,正色叮嘱道:“别在哪乱说什么。这边不比城里,很多事都是没办法。别看他年纪小,其实心里都懂。” 凌厉默不作声,不再表态。凌云两边看看,他们的对话他听得一知半解,只觉得心底本能地不忍:“可是还要分心打工,高考该怎么办呢?他也不能出国吧。” “出国,想什么呢?”凌熙苦笑,“考试的事我也没细问过,只知道他偏科挺厉害。数学不行,文科成绩倒都相当好。不过听说之前有个教授……” 她话未说完,智杰从楼梯口探下身来喊她。“怎么了?”凌熙走过去问。 “之前放在天台的椅子怎么都没了?还有小茶几。” “不是前几天下雨收起来了吗?在储藏室。之前让你搬上去,你搬了吗?” 智杰对同行的女生说了句什么,快步走下楼梯:“我就说有什么事忘记了,正好帮你搬上去。” “什么叫帮我?这是你的分内事。”凌熙打开储藏室的门:“你先搬完再去约会。” “帮帮忙,姐。”他哀求,忽然眼睛一转:“你们不一起上去看看吗?现在天色刚刚好,还很凉快。” 凌云手扶着墙壁挪过来:“这里还有天台吗?” “嗯,在三楼。”凌熙说,“凌厉,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吗?” 凌厉对着手机犹豫,终还是勉强道:“看看也行。” “太好了。”智杰指着屋里的折叠椅:“我拿一个桌子两个椅子,你们三个一人两个椅子,凌厉再拿……”他看了眼凌厉的神色,把尚未出口的话吞回肚里:“其他的我晚点再搬上去。” 凌熙在前台显眼处留下电话号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上了三楼。天台不算太宽敞,他们与智杰两人只能略微隔开一点距离。不过也许是外人在场的缘故,只听见男女之间偶尔几句稍显暧昧的闲谈,未见多少出格的话语。 客栈临湖而建,湖泊对岸落着一片小村,再朝前望便是青山绵延。暮色落在山间,已没有夕阳的暖,多几分夜色的暗,将山脉染得隐隐发蓝,蒙着层薄雾似的。村落零散地建,未见整齐的划分,像随性画出的片片土地,不过都自知分寸地守着一隅,也不会因分布不均而引起争吵的。房屋显得破落了,墙体的斑驳在夜色里也看得清晰,然而兴许是依傍着青山的缘故,本应是潦倒,此刻反倒透出几分自然的味道,仿佛这村落也是从泥土地里长出来的。 湖岸人家稀稀落落亮起暖灯,又三三两两聚成一片。中年女人在湖边洗衣,男人跻着拖鞋,迈着拖沓的步子走来,将手里扭成麻花状的两条毛巾递给她。男孩带着女孩,弯了腰肢,手握碎石,朝着水面打水漂:哒,哒,哒,哒,石子敲击湖面发出清脆的响,终于“咚”地一下坠进水里。“哎——”男声张扬地吆喝,“张叔,打瓶酒。”“小听哥哥,好吃饭啦!”老人佝偻腰背,手里挎着两个木板凳。“来了,来了。”少年一身白衣,匆匆忙忙跑上前,从老人的手里接过椅子,大步流星地走向邻舍。 “闻听。”凌云打破沉默,“那个是闻听吧。”他扬起手,指指对岸的方向。 “是呀。”凌熙回。扎着马尾辫的女孩跨过门槛跑出来,想去接闻听手里的板凳。他避了避,又朝后微微仰头,女孩将方才伸出的手收回来,小跑着去搀步履缓慢的老人。 “那是什么山?”智杰身边的女生问。 “不知道,好像没有名字。”智杰说,侧过身向凌熙求证,“对吧?” “是没有名字。” “这么好看,怎么会没有名字?” 智杰不语,凌熙便回:“好是一回事,有名是另一回事。”语毕,竟生出几分感慨,轻轻地叹一口气。 智杰笑了,语调上扬地调侃:“这么有哲理。” 凌熙没理会。身边的凌云一仰头,惊呼一声“哇”。 “怎么?”凌厉从湖岸人家处收回视线,随弟弟一同朝着上方望。 “看。”凌云说,话音依旧带着几分喜,他叹道:“这里的夜空有星星。”
第5章 薄荷 只因凌云的一声感慨,竟就叫他们静看了许久的夜空。本应早已习以为常的凌熙与智杰此时也屏息凝神,近乎虔诚地仰望那点点的璀璨。 得以坐拥傍晚的静谧与温和固然是值得庆幸的喜事,这一点和谐的共处时光使凌熙在入睡前也不禁莞尔,觉得姐姐的两个小孩也没有自己印象中那么不食烟火。当然,这一点侥幸的怀想在第二天晚餐前,凌厉从门缝里探出脑袋来问能否将晚饭送到房间里时就很快消失殆尽。 “你今天一共出过几次门?”她责问。 “两次。” 凌熙愣了愣:“两次?不就午饭的时候出来了一次?” “下午去买了瓶饮料。”凌厉懒洋洋地抬起手,指向自动贩卖机的方向。 “行吧,那是还要夸你吗?”凌熙说,“自己出来吃饭。难道你在家的时候,姐姐也给你把饭送进房间去?” “怎么可能。”凌云坐在沙发一角默默拆台。 凌熙瞬间得了底气:“就知道你欺软怕硬,赶紧出来吃饭。” “欺软怕硬。”智杰正和闻听一起朝屋里搬东西,路过凌家战场,好笑地重复凌熙的话,“也没见你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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