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参加乐队演出,表演了三首歌,微信上收到了整整三千块钱。 作为刚加入乐队的新人,收到这个金额的演出费,宁堔是万万没想到的,和他预想的收入相差快十倍。 并且从头到尾宁堔压根没怎么出力。 “宁堔你发什么愣,给你叫的车到了。”吉他手拍了拍宁堔肩膀。 宁堔背着小提琴盒一脑袋懵地坐上出租车,和司机确认完目的地后,才想起得在微信上向队长说声谢谢。 深夜快三点,车内极为安静,司机透过后视镜不断偷瞄后座上一声不吭的宁堔,好几次差点和宁堔视线撞上,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有很多话想说。 宁堔当然知道司机为什么会拿古怪的眼神看他,谁叫他现在头上戴着几乎遮住眼睛的假发,以及化了满脸夸张符号的浓妆造型,还贴着乌七八糟闪得不行的亮片。 司机显然是把他当成了半夜搞cosplay的神经病。 不过没办法,乐队的风格就是这样,宁堔一开始也不习惯,但实际真正登台演出后,发现还真就得这么打扮,否则发挥不了最佳演出效果。 回家摘掉假发卸完妆,宁堔沾上枕头闭眼没几秒很快睡着,酒吧里恨不得将房子给炸掉的剧烈DJ声反复在耳边循环回放,眼前一会是酒吧一会是演出时台子底下站着的观众。 不知道过了多久,乍一下周围变得完全静止,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感充斥宁堔全身上下。 他现在能自己赚钱了,不再是那个只会在家靠人养活,除了混吃等死什么也干不成的废物。 — 正是午休吃饭时间,住院部没有那么人满为患,宁堔在一楼大厅窗口进行简单登记过后,进电梯按下对应病房的楼层数字。 相比普通病房,需要特殊护理的重症监护室更加显得格外冷清安静,病房外的走廊空无一人,脚步声一下下敲进耳中,频率似乎和心跳是相同的,尤为清晰突兀。 监护室探望时间有限,宁堔推开病房的门,映入眼中的首先是各类仪器设备,监护仪上的心电图有节奏地滴答作响,仿佛在告诉每一个走进病房的人,病床上的患者身体机能和普通人一样,依旧维持着生命迹象。 宁堔对着全身插满各种输液管以及呼吸机的人叫了声叶阿姨,走向病床旁的电视柜,将上面的透明玻璃材质的花瓶拿下来。 又熟门熟路地将自己买的花束插进花瓶中,然后才重新回到病床前坐下。 之前护士医生总告诉宁堔,家属可以和病人多说说话,植物人虽然不能动不能睁眼,但基本都留存了大脑意识,能准确感受到周围环境的变化。 包括熟悉的亲属所传递的言语信息,病人也是听得到的。 宁堔不知道医生说的情况可能性有多少,但每回来他都跟没长嘴似的,从进病房到离开,都遵循打死不说一句的原则,安安静静坐在病床前当个称职的陪护。 “叶阿姨。”宁堔犹豫着开口,但很快又闭了嘴,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病床上的叶秋梦看着十分削瘦,呼吸机罩着苍白没血色的脸,早已没有宁堔初见时那种生动与惊艳感。当然,一个几次三番在鬼门关游走的伤患,维持现在的状态已经算是奇迹,自然不能要求对方红光满面精神气充足。 宁堔突然想,他是不是得向叶成学习,将要说的事先写在纸上带过来,否则也不至于关键时刻憋不出半句话。 离开病房,宁堔摸出手机看,时间还早,现在回去能赶在晚饭前做两套寒假试卷。 寒假作业其实不算多,但宁堔还是决定尽早写完,剩余的时间拿来专心练习小提琴。 自从第一次演出收到非常可观的演出费后,宁堔难得有了想为某件事去努力的干劲。 小提琴练习得太过投入,手机设置静音放在客厅始终没管,宁堔察觉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时,外边天已经完全黑透。 短暂思考过后,宁堔摁下拨打电话,响铃不到一秒对方很快接通。 叶成打电话的目的很简单,一个是告诉宁堔别墅已经拍卖出去了,而且卖的很好,远高于市场价。那些钱除了能还清叶秋梦残余的那些债务,剩余的也足够支付未来几年的医院疗养费,总体来说是个好消息。 另外就是问宁堔过年打算怎么安排,以及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见见之类的。 叶成这种明显长辈关心晚辈的心思,让宁堔有些不习惯,没拒绝的太明显,绕开话题从头到尾敷衍着。 叶成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铁了心非得见宁堔,说是必须亲眼看到宁堔确实一个人过得不错才安心。 没办法,宁堔只好答应。 当天叶成穿得跟要见什么大客户一样,非常正式且隆重,而且还喷了香水,宁堔差点没认出来。 果然平时再不着调的货色,只要肯花心思好好收拾,都能变得人模狗样。 “比以前瘦了。”见着宁堔,叶成首先发表了自己的点评。 宁堔试着嘴角朝上弯,没成功,于是放弃笑脸相迎,叫了声“叶成叔”算是问好。 一句“叶成叔”哄得男人喜不自胜,忙招呼宁堔坐下,特意将菜谱挪到宁堔面前,让他想吃什么随便点。 宁堔没怎么多想,对着菜谱认真研究着。 吃饭途中,叶成明显有话要对宁堔说,东拉西扯起了几次头,全是些不知所云的废话,遮遮掩掩像藏着什么大机密。 “之前见你一直戴着副眼镜,怎么没戴了?”男人突然问。 宁堔喝了口汤,对上叶成诧异的视线:“镜框不小心摔坏了,没去配新的。” “是不是钱不够花?” “够花。”宁堔立马听懂叶成的意思,放下喝汤的勺子,“我眼睛本来就不近视,戴不戴都一样。” “哦,为了好看才戴的吧。”叶成点点头,自以为是觉得宁堔纯粹青春期爱臭美才戴的眼镜。 宁堔应了一声,没反驳。 “咳,那什么。”叶成清了清嗓子,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男式手提包,“这回叫你出来,不光是看你过得好不好,其实最主要是要把这张卡物归原主。” 宁堔扫了眼叶成递给他的银行卡,卡号非常熟悉,正是叶秋梦出车祸后他给叶成的那张。 当时卡里只有十几万,原本是让叶成拿着付叶秋梦手术期间的住院医疗费,没想到过去两个月不到,卡又回到他这了。 宁堔放下筷子,眼神飘忽看着那张银行卡:“卡我没打算找你还,你还是收着吧,叶阿姨往后治疗住院什么的都得花钱。” 叶成一听,说:“别墅卖了不少钱,不差这点,而且你交学费吃饭全是花销,手头没钱怎么能行。” “总之这卡我一分没动,里边呢,我还另外转了五十万进去。”叶成说着点了根烟,慢慢沉着语调,“你叶阿姨当初和你签的财产移交协议,确实是将别墅转给了你,现在别墅卖了钱,按道理也得分你一部分,你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就五十万,多的我也给不了,听说私人医院医疗条件更好更先进,余下的钱等年后会用来转院治疗。”叶成将银行卡再次递到宁堔面前,起身准备结账走人。 一桌子饭菜基本已经凉透,宁堔问:“你觉得叶阿姨还有醒来的可能,所以会一直坚持治疗是吗?” 叶成笑起来:“我统共就这么一个亲妹妹,不治难道眼睁睁看着她死啊?你个小没良心的,说的什么混账话。” 宁堔心想这种混账事你也没少干,笑了笑,拿起银行卡随手放进外套兜里。 见宁堔收了卡,叶成顿时跟办完一桩大项目似的,整个身心都松快不少,笑出一脸眼纹:“行,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大年三十那天你要不忙,就上医院陪陪你叶阿姨,我到时候也会去,不管怎么说当一家人团聚过个年了,以前咱不也是年年这样过吗。” “好。”宁堔点头答应。 出酒店大门后,宁堔还沉浸在叶成那句“一家人”里,毫无血缘关系的也算家人吗? 不知道是不是吃得太撑,揣着张大几十万存款的银行卡,随人流进了地铁站,宁堔一路上昏昏沉沉险些睡着。 好不容易站在了小区电梯口前,宁堔满脑子只想赶紧回家洗澡睡觉,手机却不合时宜缓慢震动着。 来电显示是串陌生数字,宁堔直接划开接听,顺便摁了电梯走进去。 耳边静止了有半分钟,就在宁堔以为电梯里信号不好听不清楚时,对方终于舍得开口说话:“宁堔,我……我是爸爸啊。” 拿手机的指尖陡然冰凉,顿在半空中,宁堔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到宁景洪自顾自继续说着:“我想见一见你,可以吗?”
第152章 宁堔记得应该是很小的时候,也像这样寒冷的冬天,电视里大肆播报着一年中最冷的时期即将到来,提醒家家户户注意安全用电,避免电暖设备使用不当造成火灾意外。 零下快十度的天气,亲妈林淑没日没夜奔波在外打零工,时常通宵加班好几个夜晚赶不回去。 工作的地方不让带小孩,不到五岁的宁堔只能独自守在家。 为避免发生坠楼意外,林淑离开家前都会将门窗反锁。 小小的宁堔每天只能透过紧闭的门窗望向外面的世界,困了自己爬上床盖被子睡觉,渴了饿了也自己找东西吃,从不会哭哭闹闹。 穷人家孩子懂事早,宁堔知道妈妈为了养活他,在外面正努力干活挣钱,他不能给妈妈增添麻烦。即使常常会因为一个人在家太害怕,而憋不住眼泪直打转。 房子很小很黑,白天不开灯也是暗沉沉的,没有人和他说话。 于是宁堔开始学着自己和自己聊天,有时候碰上心情好,能自言自语说上一整天。 剩下能当成娱乐用来打发时间的,也只有看窗外飞来飞去的鸟,或是筒子楼底下匆匆经过的路人。 但宁堔不觉得日子过得艰苦难过,有妈妈在,他就不是没人要野孩子,妈妈给了他一切温暖和爱护。 宁堔期盼着有一天他长大,能挣钱了,妈妈再不用这么辛苦,说不定他们还能搬到更大更亮的大房子里住。 林淑终究是没等到这一天。 一个极阴冷的冬日清晨,因为身体上的劳累逼近极限,林淑撑不住晕倒在工厂车间。过了很久被工友发现,才打了120送往医院抢救。 住进医院熬不到半个月,林淑再也没能睁开眼。 之后宁堔的生活被彻底打乱。 常常有人问宁堔,那你爸爸呢?你爸爸在哪里,爸爸为什么不来接你回家? 宁堔总是摇摇头,说不记得爸爸长什么样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现在所谓的父亲终于出现,并且反反复复出现,宁堔却再不想和对方有任何瓜葛,只当这人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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