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个抵押权人之前从来没有做过这种让步。 顾旌几乎就在那一刻,确定了晟盛集团应当在今天见面前,应当就已经跟抵押权人私下谈好了的结论。 但是晟盛的购买价格还是不变的,只能说或许承诺了抵押权人其他的好处。 想到此,他不动声色地说: “协议和承诺函都没什么问题。承诺函里的内容确实对解决宏达案子的问题有很大帮助,相信其他债权人应当都很乐意看到这样的情况。” “只是这个管理人的报酬,我们这边确实没有跟您这边具体谈过,您现在把一份做好的协议直接来过来,我们这……” “只要没有太多问题,我们也希望赶紧把宏达资产的产权变更过来。”一直没有发声的李胜笑了笑,又满脸堆笑地说,“我们对宏达的厂房和设备比较看好,现在早就全面放开了,外贸是正热的时候,我们也希望赶紧启动工厂实现营利。” 这一番话说得确实在理,顾旌一时也想不到能反驳的理由。 其实无论抵押权人和买家这边私下怎么商量分成和费用的事情,甚至最做回扣都没关系,带给他们管理人的风险都不大,只要能收到款项,顺利解决剩余债权人的分配问题,这个破产的案子就了结了。 “好。”他笑道,又跟旁边的助理说,“你再多打印几份过来。” 助理很快问抵押权人那里要到了电子档,他又核对了一遍,就打印出来盖章了。 很快,门外有助理过来,跟他说上次签订的保证金协议,上面约定好的晟盛应该支付的保证金已经打到管理人的账户了。 他面色不动,又跟几方谈了一下后面宏达厂房的具体问题,到了中午才送走了两群人。 他们都推脱下午还有事,不需要顾律师留下吃午饭了。 顾旌知道,他们应当是已经约好了单独去吃饭。 关系不大,只要一周后宏达资产的土地厂房再次上拍,晟盛顺利拍下来,支付了尾款,他之后处理好各个债权人的分配方案,这个案子就基本能结了。 不到两年,就结案了,这远超他之前对这个案子的预期。 想到此,他又点开手机跟陈怀予发了条信息: “少喝酒,多吃菜。” 刚刚在谈话时,陈怀予几乎没怎么说话,顾旌不禁为他感到担心。
第20章 19 === 47 很快,第二周晟盛如约拍下了资产。 钱打到法院账户后,顾旌加班加点做好了分配方案,又召开了最后一次全体债权人会议,方案被全票通过。 法院裁定变更宏达资产的土地厂房的文书很快下来,洪潇宇在拿到裁定文书的时候,迅速就雇了两个工人,开车去宏达把树上全部熟透的桃子摘光了。 江城已经全面入夏,知了开始在路边的高树上吱哇乱叫,天气越来越炎热,顾旌开着车敞开着窗户从法院开完庭回来的时候,接到了陈怀予的电话。 他说这次他爸事情处理完了,应该明天就飞回X市了。 你要不也来送送他。 顾旌有些慌神,但是很快他就镇定下来,对着前方长长的被太阳晒得晃眼的马路说好。 那天是周末,顾旌一大早就开车去了机场,到了门前广场,果然看到陈怀予跟着他爸站在阴影里,双双默默地看着他。 他们身旁没有别人,连应该一同走的洪潇宇和李胜都不见踪影。 快步走到他们面前,陈勋笑着让陈怀予帮他先去办一下托运,说罢指了指身旁的一个很小的包。 这是一件压根不需要办托运的行李。 陈怀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深深地盯着顾旌看了一下,才提起东西离开了。 陈勋见他走远,笑着说外面有点热,我们去里面坐着聊。 两人踱步到门口不远的座椅上,相邻坐下,陈勋就直接说道: “我知道你在跟怀予交往。” 顾旌眉头一跳,很好,开门见山。 旁边的人又说: “陈怀予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跟他妈妈很早就离婚了,他后来知道的时候情绪反应很大。那个时候他还在上高中,所以我们也不敢太逼紧他。现在他已经工作了,而且怀玉这些年他也打理得挺好,我是按照接班人的标准来要求他的。” 不等顾旌有所回答,他又继续说:“他迟早是要回X市的。我们在X市多年,摸爬滚打,他也不应当出现别的意外。顾律师平时的业务在X市的也不多,应当以后也没有打算去X市发展。”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希望你去X市发展。” 口吻中威胁的意味有些明显。 顾旌心往下沉了沉,陈勋的一番话说的已经算是礼貌至极,甚至半条错处都挑不出来。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与陈怀予之间的差距,甚至很久之前,他觉得像陈怀予这样家庭的人,应当不可能也不会喜欢自己,但是事到如今,面对曾经他想象中最难面对最难开口的人时,他却发现自己说出的话也没有太多犹豫: “陈怀予曾经说,他想有一个家。” “在高中的时候,他发现您和他妈妈离婚并且都再婚的事情后,其实真的难过了很久。虽然他也跟我透露过,在很久之前,还没发现的时候,他早就已经感觉到你们已经分道扬镳了。” “他是很在乎你们的,在乎一个家完完整整的感觉的。” “虽然我不能给他锦衣玉食,给他高官厚禄,甚至连一个您觉得的小小的公司也没法给他,”顾旌低着头沉默了会,又继续说,“但是我可以尽我最大的力量,让他感觉有个家的样子。” 话刚落音,陈勋快速打断了他:“你们是两个男人。两个男人不可能组成家。” “更何况,无论你给他什么,你没法给他生孩子,也没法让他享受天伦。他已经快三十了,他妈妈不是不急,是在这件事情上,已经完全劝不动他了。” 陈勋爬满褶皱的眼角是愤怒的痕迹,随后很快恢复平静: “我会安排他在处理完拾力案子的事后,马上回X市,希望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就要站起来离开,顾旌沉着声说: “或许他并不是那么喜欢您的安排。” 这一句话就是在挑战作为父亲的权威。陈勋回过头来,轻轻地笑了笑: “我生了他,我自然就要对他负责,包括对他的安排。” 不待顾旌继续回答,他已经快速走远了。 身为上位者的威严在他身旁凝结,一步一步走远,脸色凝重得路人看到都以为是什么领导微服暗访,不禁纷纷让个道。 顾旌盯着他僵硬挺直的背影,那一瞬间觉得陈怀予在某一刻跟他爸挺像的。 48 太阳逐渐移往上移,顾旌坐在长椅上跟一个当事人打电话的时候,回头就看到送完了机的陈怀予远远地朝他走过来。 他三言两语赶紧结束电话,忙不迭地走过去,陈怀予一双好看的眼睛冷冷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问: “他跟你说了什么?” 顾旌嗫嚅了会,说问了些宏达资产案子的事。 陈怀予显然是不相信他,走在他的前面,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是不是说了我们之间的事。” 顾旌哽住,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 “他很早就知道我以前一直在找你,”陈怀予依旧往前走着,脊背挺直,语速不变,“他也跟我说过希望我赶紧回家。” 顾旌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直到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来回头看他: “可是我不觉得X市是我的家。” 他的眼神冷静、清晰又有些顾旌看不清的东西在里面,顾旌想抱他一下,他却转身又走了。 两人各自找到自己的车开出来,走出缴费亭的时候,陈怀予跟他说要去我们再去江城一中看看吧。 顾旌当然不会拒绝他。 两人一前一后开着车,从遥远的机场开回市内,又穿过大江,下桥,绕过老旧居民区,来到了江城一中门口。 停好了车,顾旌追到陈怀予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二人相对无言地进了学校,又熟门熟路地穿过行政楼,走过长长的一排银杏树,绕到教学楼的大厅,然后一步步上去了。 熟悉又遥远的走廊就在眼前,仿佛前一天他们才刚刚从这里毕业一样。 陈怀予开始走过去,一步、两步,走到当年他看雪的地方,站好,看着楼下绿树成荫的花园,默默地说: “你怎么说,顾旌。” 顾旌跟当年一样,往前跨了一步,紧紧贴着他,说: “我想跟你一起组成一个家。” 下一秒,陈怀予抬头就吻住了他。 交缠的唇舌似乎已经说尽了他们心中所想,激烈的纠缠中,顾旌听见他们的心脏正在以相同的频率跳动。 良久,顾旌才放开了他。 他们又想进去教室里面看看,只是很可惜,这次没有一扇窗户是忘记关上了的。 进不去教室,他们只好下楼沿着学校道路转圈。 “我大学刚入学的时候,有次有个男生托我舍友知道了我的联系方式,劈头盖脸地就说喜欢我,还说要我跟他交往。” 走到一排桂花树下,陈怀予突然说起他大学时候的事情,“其实我当时没有想过马上拒绝他。”他淡淡地瞥了一眼满脸震惊的顾旌,“因为相比这个,我更关心的是,他怎么知道我喜欢男人,以及,真的和他交往的话,能不能忘记半年前你带给我的遗憾。” 顾旌有些惭愧地动了动嘴皮,但也没再问出声。 “后来他跟我说,我的眼里就有一种正在迫切寻找同类的渴望。那种眼神只有同类才能懂。” “但是我最终也没答应他。”陈怀予偏头看着顾旌,后者好似已经在发着愣展开想象了,“因为我问他如果我们交往,会每天给我带早餐、帮我打水、帮我买我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任何东西,”他话语又一转,“每天跟在我的身后,关注我的一举一动,从不拒绝我的任何要求,把自己拥有的所有东西都能毫无保留的给我,即便是在最贫穷最落魄的时候……” “我还没问完,他就已经犹豫了。” “后来我又问他,如果一个人非常喜欢一个人,但是却从来没有说出来过,只会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然后对他的爱人没什么好脸色,颐指气使耀武扬武,将自己对生活对父母的叛逆全部放在他的身上……后来他们终于分开了,这样算是他的错吗?” 顾旌想跟他说自己心中的陈怀予并不是这样的,还没开口,就听见陈怀予说: “他以为我在说自己的前任,接过话就说谁那么变态,谈恋爱不就是图个快乐吗,被这样对待谁他妈不跑谁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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