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识的桥段让苏恪玠微微皱眉。他面无表情地回忆了一下梦中的经历,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做的梦似乎不仅仅是一个梦。 很好! 苏恪玠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沉稳,带着一丝安抚人心的力量:“你们在哪家医院?我现在过去。”
第2章 苏恪玠是在四十分钟后到达医院的。手术已经开始了。一群皮肤黝黑身材精壮的农民工守在手术室外面,七嘴八舌的安慰着坐在椅子上哭的眼睛通红六神无主的中年妇人:“嫂子你就放心吧。老苏大哥吉人天相,肯定没事的。” “大夫不是说了嘛!手术还是很顺利的。” “你也不用担心手术费的事,还有我们呢!孙有财那个王八蛋,他以为趁乱卷钱跑了我们就拿他没办法。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知道那孙子的老家在哪儿。我们今天晚上就买火车票,去他老家堵人。那个王八蛋绝对跑不掉,咱们的工资也瞎不了。” 群情激奋,说话声音不免大了点。引得走廊上的病患家属和医护人员纷纷侧目。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大家下意识降低音量,仿佛不习惯别人注视一般,往角落里躲了躲。 苏恪玠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阿恪来了。快点安慰安慰你妈,有你这帮老叔在,天塌不下来。”身穿红背心的老蔡叔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主心骨般,冲着苏恪玠招手。 “都是一个村里出来的,乡里乡亲几十年,你们家里遭难了,俺们哪能眼睁睁瞅着不帮衬一把。” “住院押金俺们几个先给凑上了,至于后续的手术费用,等俺们把孙有财那王八蛋抓回来就好了。” 苏恪玠的视线落在六神无主的女人身上,沉默几秒。尽管在梦中经历了一切,面对面的时候,苏恪玠还是没有办法管一个陌生的女人叫“妈”,他不动声色岔开话题:“那个包工头既然知道你们知道他老家在哪儿,就一定会有防备。你们就这样找过去,恐怕会有危险。” 苏恪玠清楚记得,在自己做过的梦里面,这群人去包工头老家讨薪时,因为包工头的挑拨跟当地村民发生了械斗,死伤无数轰动一时。不管那个梦是不是真的,苏恪玠并不希望这样的惨剧发生。 不等其他人开口,早已习惯了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的苏恪玠径自说道:“如果你们相信我的话,关于讨薪这件事,不妨先听听我的建议。” * “我的建议就是,首先你必须明白找对象跟找揍是有区别的——” 就在苏恪玠快速融入角色的同一时间,城市另一边,一群富二代看着灰头土脸的霍渟岳,哄笑着调侃道。 “就是,哪有像你这样搭讪的。这分明就是性骚扰吧!” 霍渟岳捂着后脖颈辩解道:“……我没有骚扰他。我只是向我心仪的对象展示我身为求偶期男性的卓越竞争力!” “你还有理了?”周擎鸣敬谢不敏的往后一仰,不敢置信的反问:“你展现竞争力的方法就是站在大街上,冲着第一次见面——连姓名都不知道的陌生男人发花痴,还大言不惭的说要包养他?” “因为我对他一见钟情啊!”霍渟岳理不直但气壮地回答道。 “还有——”霍渟岳耐心解释道:“我不是想要包养他!我只是想要证明我能够给他提供优越的生活。他跟我交往绝不吃亏。” “……车子!房子!票子!”霍渟岳信誓旦旦:“只要跟我在一起,他想要的我都会给他。” 然而人家可能只喜欢妹子! 周擎鸣呵呵两声,只觉得槽多无口,他用一言难尽的表情打量霍渟岳半晌,最终还是忍不住讥讽道:“看来人家对你开出的优越条件丝毫不感兴趣嘛。” 不仅不感兴趣,估计还把霍渟岳当成了骚扰男人的神经病,一个过肩摔外加一个手刀,把霍渟岳砍的七零八落。 “这不都是你们教我的嘛!”霍渟岳恼羞成怒:“看到中意的人要快点下手,不然就成老光棍了!” 被迫听了一晚上蠢直男发言的富二代们顿时炸锅了,数脸荒谬的反驳道:“我们什么时候——” “行了你们别说话了,我不想听!”霍渟岳一巴掌拍在茶几上,他的掌下是一张像素并不十分清晰的照片。血色的落日余晖下,一道身影静静站在步行街上。他的侧脸正对着珠光宝气的店铺橱窗,肤色是柔和的夕阳和高饱和度的橱窗打光也无法融化的苍白,眉眼深邃而轮廓俊美,周身萦绕着一股与繁华大都市格格不入的冷锐气质——如同泠泠的冷月散发着清辉。让人十分好奇倘若能将这冷月拥入怀中会是什么样的滋味。 霍渟岳大手一挥:“一天之内,我只想知道我未来老婆的所有资料!” * 就在霍渟岳摩拳擦掌兴致昂扬的谋划着该如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一见钟情命定一生的未来老婆时,苏恪玠正顶着炎炎烈日站在台基基建临海市分公司的办公大楼外,已经等候五个多小时了。时不时有建筑公司的员工和合作方来来往往,留下几道好奇与审视的视线。 不放心苏恪玠孤身一人,执意跟着苏恪玠一块儿过来的老乡们在周围人审视的目光中满脸局促的低下头,有些拘谨的嘟囔道:“我就说这事儿不中嘛!人家基建公司已经把钱打给包工头了,是包工头卷钱跑了,咱们找基建公司有什么用?” 苏恪玠没有接话。包工头卷钱跑了直接去找承建单位当然有用,更不要说苏父还是在建筑工地上受的工伤。现在台基基建不肯露面只是想推卸责任。这个反应也在苏恪玠的意料之中。 他今天过来,就没想过事情可以圆满解决。但有些流程还是必须要走的。 众人又等了一个多小时,眼看着下班时间到了,苏恪玠走到保卫室门口,冲着里面的安保人员礼貌一笑,彬彬有礼的介绍道:“我是临海大学的在校学生,我父亲在贵司工地上受了工伤——他在高空作业时从操作台上摔下来,被工地上裸露的钢筋穿透了大腿,此刻正躺在手术室里昏迷不醒。” 门卫室里的保安有些狐疑的看着苏恪玠,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苏恪玠表现的就像一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大学生,强自镇定的说道:“……现在包工头卷钱跑了,工地上的其他工人结算不了工资,我父亲的工伤也没有得到赔偿。以我们家的条件根本无法支付手术费和术后的康复治疗费用。麻烦您向贵公司的相关负责人传达一句话,我认为承建单位理应对这些农民工被拖欠的薪水还有我父亲的工伤负全部责任。如果贵司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明天早上我会去临海市各大报社,以临海大学学生的名义登报向社会各界求助。” 苏恪玠一席话要素过多,安保人员有些震惊的看了苏恪玠一眼,旋即拿起电话。 几分钟后,苏恪玠独自一人被请到了台基基建临海市分公司的经理办公室。 台基基建临海市分公司的负责人姓戴,叫戴榷德,是台基基建董事长宋世坤的小舅子。这是个看上去三十多岁,油头粉面眼眶青黑的男人。身上穿着一件花衬衫搭配着磨砂牛仔裤,并不浓密的头发上打满了发胶,看上去更加稀疏。此刻正翘着二郎腿,一脸不屑的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老板椅上:“……临海大学的高材生?就是你在门口大放厥词,大言不惭的想要威胁我们公司?”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跑过来撒野?活腻歪了吧?” 苏恪玠不为所动,稳稳当当地回答:“您误会了。我只是想要解决问题。请求媒体帮助是我这个年纪的学生能够想到的最快速解决问题的办法。如果贵司觉得无法保障自己合法权益的弱者向社会寻求帮助对于贵司来说也是一种威胁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解决问题?”男人嗤之以鼻,操着一口并不流利的普通话:“你们家的问题跟我们台基基建有什么关系?你老爸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吗?签过劳务合同吗?什么都没有,你凭什么要我们台基基建负责你老爸的工伤?你去找那个跑掉的包工头嘛!出于同情,我倒是可以给你报销两张火车票。不用谢啦!” 苏恪玠心平气和:“我父亲受雇在临海市西城区幸福花园二期项目工作,台基基建作为幸福花园二期的开发商,包工头只是台基基建雇佣的外包人员。他携款潜逃了,台基基建作为承建单位要负连带责任,这一点毋庸置疑。更何况我父亲是在建筑工地受的工伤。” “天真!”戴榷德满脸不屑的点了一根烟,指着苏恪玠嚣张的道:“年轻人,说话是要讲证据的。你说你爸受的是工伤他就是工伤了?你有证据吗?我还说他没事自己乱跑,跑到我们工地上受了伤还影响我们工地正常工作呢!我们台基基建没找你们要误工费就不错了,你还敢来讹我。信不信我直接告你个敲诈勒索诽谤罪?” 不等苏恪玠开口,戴榷德又重新将苏恪玠从头打量到脚,用一种玩味的语调慢慢说道:“……不过嘛,你倒是长了一张让人愿意给你花钱的脸。” 说话间,戴榷德慢慢把头仰靠在老板椅的椅背上,浑浊的目光牢牢黏在苏恪玠的脸上,发出一声短促的淫|笑:“开个价吧!陪我玩儿两年,别说你那穷鬼老爸的工资和医药费,就是要房要车,只要哄得我开心,也不是不能商量。” 这是苏恪玠在短短两天时间内,第二次听到类似的话。他的表情有一点古怪,轻垂眼眸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坐在老板椅上的戴榷德。 玫瑰色的霞光从窗外斜照进来,给苏恪玠的身影披上一层光晕。他的腰脊在光晕中挺得笔直,身形看上去越发挺拔瘦削,精致的眉眼在夕阳余晖的笼罩下氤氲出几分深邃,一双漆黑的眼珠微微转动,仿佛千年的积雪堆化出了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从中荡漾出来的冰冷与嘲弄看得戴榷德心神一荡,下意识的放软了语气:“其实——” “既然贵司这么想走法律程序……”苏恪玠若有所思,旋即冲着戴榷德礼貌颔首:“那么,法院见。” “站住!”戴榷德在苏恪玠转身之际冷冷喝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苏恪玠转身,目光依旧清冷淡漠。戴榷德被苏恪玠的反应勾的心痒难耐。他俯身打开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一沓现金,起身徐徐走了过来:“年轻人做事不要太心急,你不是很缺钱吗?我现在就可以——” “冒昧问一下,”戴榷德未尽的话语突然被苏恪玠打断,只见他环顾四周,认真的道:“您的办公室里有没有安装监控?隔音怎么样?” “当然没有监控,而且隔音效果非常好!”误会了苏恪玠的反应,戴榷德急不可耐地蹭上前,一只手很不老实的摸上苏恪玠的肩膀,一脸窃喜的说道:“你也不用这么着急,我这个人其实还是很有情调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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