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来的突然,太过刺目,男人闭了闭眼,喃喃道:“我以为我看不见了……” 那一刻尚泽总是漠然的心好像因为亲身经历了生命的重燃而泛起了微弱的震颤。 他来到床前,说:“你醒了。” 男人看着尚泽,而尚泽不自觉盯着他的眼睛。从他昏迷时尚泽就知道他很好看,此时他的面容因为这双清透的眼眸平添了惊艳又带着疏离的美,眼尾稍稍扬起,仰望的角度下瞳仁好似一潭清澈的湖水,又因为迷茫飘荡着薄雾,他眨了眨眼,目光流转间是叠起的潋滟。 男人一脸茫然,看着尚泽,问:“你是谁?” 声音微哑,但不是他想象中的类似于女人的声线,可以透过沙哑听到他温润的音色。 男人脸上带着迷茫和为难,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却没有结果,他试探着问:“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尚泽说。 男人环顾着四周,又低下头看了看盖在自己身上的被褥,似是思索了几秒,又问:“这是哪?” “刘根村。”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尚泽问:“你不记得了?” 男人还是迷茫地摇摇头。 尚泽说:“你当时是被装在麻袋里,扔在了村子的荒地,之后我把你带回来,这里是我家。” 男人抚摸着头上的绷带,听到尚泽的话很是不解:“我为什么会被装在麻袋里?” 显然这个问题尚泽也给不了回答,既然醒了,就可以送他回家了,于是尚泽问:“你是谁?你的家在哪?” “我叫云株,”他回答的很快,然后嘴唇动了动,“我……” 尚泽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云株却睁大眼表情空白,时间开始变得漫长,几分钟后,他愣愣的:“我……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尚泽皱眉,又换了个问题:“你有你家人的联系方式吗?朋友也行。” 尚泽的话音落下,便是一阵无名的沉默袭来,云株手抚着头上的绷带,低垂着眉眼,看上去莫名有一丝痛苦,半晌,他泄气一般,轻声说:“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尚泽突然想到他后脑那个手指长的伤口,难不成是因为伤到头,失忆了? 云株虽然已经从昏迷中脱离,但可能因为伤还没好,他眉眼间仍是疲惫。尚泽原本打算等他醒来后就送他走的,现在面对这个失忆的情况也有些措手不及,看他苍白的脸色,因为没恢复好身体还虚弱,又什么都不记得,只能等他养好伤、恢复记忆之后再送回去,他既然已经选择了救人,也不在乎多出这几天。 这时云株向床边倾了倾身体,仰望着尚泽请求道:“可以给我喝点水吗?我好渴。” 尚泽转身去倒了杯温水递给他,云株用双手接过,将杯子放到唇边小口喝着,也许是很渴,不一会就喝完了,他舔了舔唇边的水渍,看向尚泽,说:“我还想喝……” 一连喝了两杯水,浸润嗓子之后云株说话的声音也不再沙哑,他抿抿嘴唇,对尚泽笑了笑:“谢谢。” 尚泽没来由的想这个人应该很有教养,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说话也还是带着疏离的礼貌。云株的面容显小,但他的声音脱离了稚气,想来已经成年。尚泽看着他清隽的侧脸,下颚连带脖颈勾勒出纤细漂亮的线条,缠着绷带让他看上去苍白且虚弱,几缕发丝无力地垂落在他的肩头,有种让人心生怜意的美,喝过水之后嘴唇被滋润的有了浅淡的粉色,灯光的照耀下睫毛在眼睛下方投射出一片浅淡的阴影。 察觉到尚泽略有直白的视线,云株侧目,对他疑惑地眨了眨眼,尚泽收回视线,说:“你能想起来你的家在哪吗?或者你有想去的地方我也可以送你。” 又一次关乎到他的记忆,云株为难地笑了笑:“我想不起来……” 他想起刚才面前的这个男人说,他是被装在麻袋里丢下,虽然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但他醒来后就躺在这里,头很疼,还缠着绷带,想来也是危及到了生命。念及此,云株看向尚泽,试探问道:“是你救了我吗?” 尚泽说是。 云株便笑了,他眉眼间的疏离也随着笑意消融,明亮的眼眸微微眯起,似是在开心,自顾自地下结论:“你不像坏人。” 又诚恳问道:“我可以暂时留在这里吗?”他什么都不记得,醒来时他以为这里就是他的家,虽然很陌生,可面前的男人却说他们根本不认识,自己是被他救下的人。云株想不起来自己的家在哪,他的脑袋里很乱,在他竭力想要回忆什么时又变得一片空白,所有的情节全部被涂抹,世界对他来说都是茫然的,他只能祈求这个男人让他留下。 尚泽静静地看着他的笑容,云株没有得到及时的回答,表情又变得惴惴不安,又过了几秒,尚泽说:“可以。” 云株在不安中被吊起的心平稳落地,对尚泽展露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一连昏迷了好几天,此刻身体机能也都在迟钝地唤醒,云株摸着肚子说他很饿。 于是尚泽去厨房煮粥,热菜。煮粥的间隙里尚泽又来到云株的床前,问:“能下床吗?” 云株动了动腿:“可以。”正好他躺了很多天,感觉身体都要僵了。 云株掀开被子坐在床边,两脚垂在地面后手微微用力撑着想要站起,却因为许久没有行走,双腿一时间使不上力,还没站稳身体就摇摇晃晃的要跌落,尚泽眼疾手快上前揽住他的腰,云株在惊吓过后松一口气,双手无知无觉地放在尚泽胸前。 怀里人传递给他的温热的触感让尚泽短暂地失神,一直以来云株在他眼前都是没有生气地躺在床上,只靠着微弱的呼吸维持生命,此刻温暖的跳动,淡淡的药香,尚泽终于有了他救活一条生命的实质感。 “我扶着你,走吧。” 带云株到桌前坐下,尚泽转身去厨房端来了粥和菜,可能是饿坏了,云株几乎迫不及待抓起勺子将粥送进嘴里,却被烫的唔一声,秀气的眉毛也皱着。 粥凉了些之后云株吃的很快,不一会就见了碗底,尚泽见状问:“还要吗?” 云株就把碗推过去,期待道:“要。” 又一碗粥下肚,胃里温暖充实,云株也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吃饱了才想起来问:“你认识我吗?” 尚泽摇头:“不认识。” 云株哦一声,看着尚泽又笑:“不认识我还救了我,你真好。” 尚泽坐在云株对面,闻言又是沉默。已经很多年没人跟他说过你真好这种话,他们都说他晦气,说他是煞星,丧家犬,但云株毫不吝啬他的善意,他的眼睛里满是真诚,尚泽想到了他只是为云株付出了一些绷带和药,就能得到真心实意的夸赞。 他觉得云株的善意未免太过廉价。 “你叫什么?”云株问,“等我想起来之后,我会报答你的。” “尚泽。”他说。
第5章 遗落 胃里被温热的食物填饱,云株终于泛上满足,无力的手脚也逐渐回暖,吃饱后开始打量坐在他对面的这个男人。 他醒来后发现自己的记忆被擦掉,面对这个世界只剩下了空白,而尚泽是为他画上第一笔的人。 直观看上去尚泽给人的第一感觉是不善言辞,事实也的确如此,尽管他们相处时间很短暂,云株已经发现尚泽大多时候都是沉默。他现在所处的这个环境也并不华丽,反而是简单,朴素,一如尚泽这个人。 醒来后他接触到光线的第一眼让他觉得刺目,模糊间只看到一个很高大的身影向他走来,直到适应后他才仔细打量面前的这个人,尚泽的眉骨压的有些低,灯光下会为他的眉眼覆盖一层阴影,给人一种目光深沉的错觉。尚泽的面容轮廓硬朗,面无表情看人时有些凶,所以在一开始他说话才那么小心翼翼,后来发现原来是这个人救了他,还不计回报地收留他。云株想,尚泽只是看上去凶一些,但其实他心地善良。 之后更是证实了他的想法,面对他三番几次要喝水吃饭的要求尚泽也没有不耐烦,用他一贯淡漠的态度面无表情满足他的要求。虽然从醒来后他们只不过相处了短短几个小时,尚泽看上去凶,总是冷漠,没有温言善语,但云株莫名面对尚泽没有任何的戒备心。 吃完饭,云株坐在凳子上,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破旧而且粗糙的衣服,有些别扭地挠了挠胳膊,又看向尚泽说:“我感觉这个衣服磨的我有点疼……” 他也不确定他失忆前是不是就是穿的这身衣服,可现在粗糙的布料真的磨的他皮肤很不舒服。 闻言尚泽抬起手臂看了看自己,云株穿的是他以前的衣服,因为小了就被放起来,但布料都是差不多的,他看着自己的手臂,小麦色的皮肤上还有几道陈年的疤痕,心下了然,他糙惯了完全不觉得,尚泽没来由想到他之前为云株擦身体,手指触到的细腻弹滑的皮肤,心想,这是个细皮嫩肉的城里人。 尚泽看到云株胳膊上被抓过之后留下的几道显眼的红痕,这时云株出声:“我想洗澡……” 尚泽看了眼云株脑袋上的绷带,想了想还是拒绝:“你的伤没好,不能沾水。” 云株虽然失忆了,但脑子还是很快,说:“我头上不沾到水就好了。” 顿了顿又弱弱地请求:“我想洗澡,可以吗?” 尚泽起身,说:“可以。” 尚泽带云株来到他家的浴室,但其实这并不能称之为浴室,因为村里洗澡的地方都很简陋,狭小的隔间,也不保暖,没有正儿八经的的门,帘子一拉就能洗澡。村里用来洗澡的设施大部分都是那种能储水的太阳能,放在自家房顶上,有没有热水和晴天挂钩,太阳能连接一个淋浴喷头,此刻尚泽正教云株怎么打开,向哪边旋转是热水,哪边是凉水。 “会了吗?”尚泽问,他侧目看过去,云株无知无觉地抓着衣服的下摆脱掉,露出光裸的上身。 尚泽收回视线,留下一句:“记得别沾水。”撩开帘子出去了。 尚泽刚把云株吃饭用过的碗筷放到水槽边,就听到云株在喊他,他又走去浴室,站在门帘外问:“怎么了?” “尚泽,我打不开这个啊……” 尚泽撩开帘子,就看到云株全身光裸,一脸无助地看着他,尚泽走过去,笃定道:“我刚才说的你没认真听。” “我听了啊,”云株说,“你不觉得是这个太难开了吗,而且很别扭。” 尚泽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把淋浴喷头打开,调到适中温度,云株一脸欢快地站在淋浴下撩着热水洗身体,全然不觉得自己全身赤裸站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有什么不对,那一刻尚泽从心底冒出了无端的恶意,但说是恶意又太过决绝,他只是问了句:“你为什么会同时有男人和女人的器官?”问完,尚泽又厌嫌自己的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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