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能砸的几乎都被砸了,等目光所及变成一片狼藉,丛向庭转过身才发现阮余的不对劲。 他本来正在剧烈起伏的胸膛忽然滞住了,不顾地上的碎片扑在沙发前,用掌心捂住阮余的口鼻,语气焦灼地说:“慢点呼吸,慢点,不要张口......” 阮余脸上惨白一片,眼神发直,急促而又粗重的呼吸声被丛向庭捂住,胳膊从沙发边缘垂下去,微微蜷缩起来的手指在抽搐着。 他要死了吗。 死亡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事。 丛向庭在地上翻了几下,找出一个拆开的文件袋,大力用掌心揉捏变软,鼓起来罩在阮余的口鼻上。 “慢一点,不要大口呼吸.....” 滚烫的气息呼进文件袋里,又被吸回体内。丛向庭用手背抹去阮余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液体,自己都没察觉到跪在地上的大腿在轻轻颤抖。 过了不知多久,阮余的呼吸终于慢了下来,像被针扎似的麻木感也慢慢从面部和四肢消退。 丛向庭拿开文件袋,用手摸了摸阮余的头发,视线很低地看着他。 刚刚几乎被毁灭的屋内此刻死一般的寂静,时间仿佛静止,他们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阮余额前的头发全被汗打湿了,像是生了场大病,一时间还无法恢复力气,只能侧头看向丛向庭。 丛向庭看起来同样狼狈,脸色很难看,眼里的红血丝和眼下的乌青似乎从知道阮余在B大后就没消失过,头发乱糟糟,衣服也两天没有换过了。 他不知从哪沾染了一身的烟味,很难闻。手上出现好几道伤口,是刚刚在地上找文件袋时被碎片划伤的,有一道划得比较深,现在还在流血。 “阮余。” 丛向庭只低低喊了一句,就没再说别的。 他和阮余对视了很久,沉默站起身,弯腰将阮余抱回房间。 他看起来累极了,给阮余盖上被子后就走出了房间。 丛向庭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有人来敲门,可能是邻居给物业打了投诉电话,上来询问情况。 把人打发走后,丛向庭开始收拾残局,但因并不擅长打扫,中途好几次都因自己的笨手笨脚而把扫把摔在地上,气得铁色铁青,过几分钟后再颓丧地重新捡起来。 他把所有砸坏的东西扔进垃圾桶里,茶几太大放不进去,但表面的玻璃已经都碎掉了,就搬到楼梯间,让物业明天来处理。 等把厨房地上水杯的碎片也收拾干净,时间已经很晚了。 丛向庭把沾了汗和血的衣服也一起脱掉扔了,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走进阮余的房间。 房间里漆黑一片,阮余躺在床上睡着了,但睡得并不安慰,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在梦里也受了欺负。 丛向庭站在床边,注意到阮余胳膊上有一条很细的伤口,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 可能是阮余肤色偏白,所以看起来非常碍眼,像艺术品上出现了瑕疵。 丛向庭没有吵醒他,出门去了楼下的药店,买了碘伏和棉签。 出来后,他拐进包子店。等再出来,忽然有些抑制不住心中的烦躁,可身上没有带烟,只能再折返回去买烟和打火机。 站在便利店门口,丛向庭低头点了烟,下一秒从干燥的嘴唇中吐出白烟。 他以前没有烟瘾,只有无聊才会抽两口,但现在却止不住,必须靠尼古丁才能安抚住体内躁动的血液,好让自己不至于变成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一根烟终了,丛向庭散了散了味才上楼,回到变得空荡荡的房子。 他看了眼时间,推开次卧的门,叫醒了阮余。 刚醒来的阮余眼里有些迷茫,似乎忘记刚刚发生了什么。 丛向庭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摸了摸他有些湿润的头发,低声说:“去洗个澡吧。”
第21章 (修) 阮余先吃了包子才去浴室洗澡。 打开花洒没多久,外面就传来嗡嗡的电钻声,不过分辨不出具体是哪里的声音,有可能是楼上楼下哪家在装修,也可能是隔壁的邻居。 阮余把身上因出汗而产生的粘腻冲洗干净,走出来时客厅没有人,他站在次卧门口,看到丛向庭蹲在床边,刚刚电钻的噪音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听到脚步声,丛向庭回过头,对他说:“过来。” 阮余手里拿着毛巾,走过去,看清丛向庭手中握着的是一条金属链条,另一头用膨胀螺丝固定在墙角的位置,电钻被随意扔在地板上。 “....这是干什么?” 出于本能,阮余朝后退了一步,但丛向庭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转身抓住他的脚腕,用力将他扯到床上。 太突然了,而且阮余的力量跟丛向庭根本没法比,被按在床上后就无法动弹,只能惊慌地抬起头喊:“你干什么!” “别动,不会伤到你。”丛向庭把阮余两只手反过来单手按在后背上,拿起地上的锁链,打开另一头皮革材质的脚铐。 预感到丛向庭的意图,阮余立刻挣扎起来:“你放开我!” 丛向庭没有说话,单手将阮余的腿弯曲起来,他力气大得吓人,动作利落地把脚铐扣在阮余白皙清瘦的脚腕上,随着“咔哒”一声,锁扣合上了。 阮余怔了一瞬,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在经历什么。 “这是找人定制的,不会磨伤皮肤。”丛向庭用指腹摸了下锁扣,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指尖探进脚铐内圈,感受到柔软的触感才拿出来,“本来没准备用,只是以防万一。” “以防什么,我乱跑?”阮余感觉自己的嗓子都变窄了,声音像是被挤压出来,“你打算把我关起来?” 丛向庭松开他,站在床边,如同一个理智的疯子:“嗯。” 刚刚在楼下,一根烟的时间他已经想好了。 阮余不能走,就像他也逃不掉一样,他们两个注定了要纠缠在一起。 脚上轻飘飘的脚铐却像是有千万斤重,压得阮余喘不过气,只能抬起眼皮看着丛向庭:“你准备关我多久,一辈子吗?” “关到你不跑为止。”丛向庭说。 “为.....”他想问为什么,但刚出口就知道根本没有意义,“你疯了。” “嗯。”锁链从床边垂下去,丛向庭弯腰用手勾起,指尖感受到它的坚硬和冰凉,同时听到金属碰撞时当啷作响的声音,“链子很长,你可以在家里随意活动。” 脚铐的皮革是黑色的,显得阮余被圈起来的脚腕更为纤细和脆弱,似乎轻轻一扭就能断掉。 他动了动腿,听着刺耳的声音,觉得荒唐又莫名:“你把这个解开。” 丛向庭站着身体,思考了一下,退让地说:“办完转校就解开。” “丛向庭,你——” 忽然一阵铃声打断了阮余的话,是他放在客厅的手机。 丛向庭歪了下头,像是在跟自己说话,声音不大:“差点忘记还有手机。” 他转过身在客厅找到手机,又走回来,露出屏幕上闪烁的“陈奕西”,对床上的阮余说:“跟他说你会转校,不回去了。” 丛向庭接通电话,开了免提,放在阮余脸边。 “喂,阮余?” 听筒里传出陈奕西的声音。 “你今天大约几点到,用不用我去接你?” 他的声音夹杂着微弱的电流声,阮余却像没听见一样,黑漆漆的眼珠直勾勾看着丛向庭。 “阮余,你在听吗?” 陈奕西的声音离远了些,似乎在确认手机信号,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喂?” 丛向庭被阮余的视线看得心里不太舒服,对视了几秒后,伸手挂断了电话。 “算了。”他没把手机还给阮余,在屏幕上不知道点开了什么,打了几行字过去,然后直接关机。
第22章 (修) 22 可能有五天了,也可能是七天。 阮余没有手机和手表,只能靠日升日落来计时。但他过得浑浑噩噩,根本记不清太阳在空中轮转过几次。 他坐在沙发上发呆,觉得身处的客厅在以他为中心朝四周无限延伸,直到他变得无比渺小,连只蚂蚁都不比不上也没有停止。 门响了,丛向庭拎着午饭走进来,他先看到沙发上坐着不动的阮余,又扫了眼餐桌上已经凉透的早饭,像没事人一样走过去说:“过来吃饭。” 延伸停止了,阮余回到不大的客厅当中,抬起头看着丛向庭,似乎在反应他说的话,过了几秒才站起来。 丛向庭买了蛋糕回来,一看就是阮余会喜欢的类型,他却没有什么胃口,坐在椅子上迟迟没有动作。 “怎么,闹绝食?”丛向庭冷眼看着他。 阮余摇摇头,说:“我不想吃。” 但丛向庭不信,叉起一块蛋糕伸到阮余嘴边,命令他:“吃。” 香甜的味道钻进鼻腔,让阮余想起生日时吃的那块酸了的蛋糕,以及当时呕吐时反胃恶心的感觉,食管不自觉开始往上反酸水。 他没控制住地下意识打开丛向庭的手,叉子被拍掉在桌子上,蛋糕也随之砸了下来,奶油溅得四处都是。 丛向庭看起来像在极力压制着什么情绪,眼中酝酿了许久的风暴,但最后他还是忍了下去,阴沉着脸起身摔门走了。 他们不欢而散,餐桌上摆着两碗动都没动过的馄饨,以及一块变得面目全非的蛋糕。 阮余走回房间,躺在床上,尽量把身体蜷缩起来。 前几天他还会执着地让丛向庭解开他,说自己要回学校,又或者问丛向庭到底想干什么,但后来发现没有用之后,他就渐渐什么都不说了。 等丛向庭消气就好了,阮余这么想。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把手机给他,如果时间久了龟龟有可能会死掉。 上次因为没养好,龟龟生了场大病,阮余充值了六块钱买了药才治好。这次要是饿死了,不知道有没有起死回生的药可以买。 应该有吧。 - “丛向庭,晚上的聚餐你去吗?” 站在丛向庭面前的是他们班的团支书,因为非常热心负责,十分适合这个岗位,尤其对晚一个月入学的丛向庭格外关照。 可这份关心并没有被珍惜。 “不去。”丛向庭惜字如金。 “军训你没来,上一次聚餐就缺席了,这次最好还是参加一下比较好,班上好多同学都跟你不太熟。”团支书好言相劝。 丛向庭看了眼她,认为她说了奇怪的话。 见半天没有回应,团支书又问了一遍:“你去吗?今天正好周五,吃完饭大家应该还会一起去唱歌,很好玩的。” 丛向庭站起身,语气淡漠,依旧是那两个字:“不去。” 他背起书包朝外走去,能听到旁边有人在小声说“拽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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