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开始下雨了。 自从许奚回来后,这个城市总是在下雨。 秋雨很是凉,飘下来像是密密麻麻的丝线。 蒋旻池悲丧地垂着头,自嘲地笑了笑,笑自己的单纯,愚钝,自欺欺人,又或是……自以为是。 甚至笑自己的恬不知耻。 无论如何,许奚都是一个正常人。他才二十几岁,怎么可能不需要性/爱。 他需要温柔的爱/抚,负距离的交/合,热切的亲吻,亲密的呢喃。 所以,他是怎么天真愚钝到竟然真的相信许奚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他的爱就可以。 真是太可笑了。
第30章 接到宋顷的电话时已经是傍晚,那时候方贺舟和许奚他们,已经在那片居民区找了快三个小时了。 “在南郊一栋废弃的楼房里。”电话一接通,宋顷就说。 “地址在哪?”方贺舟忙问。 许奚和蒋未那时都在旁边,闻言他们也马上停下来,等着对面回答。 宋顷把地址告诉了方贺舟,然后又说:“我就在这附近,现在也过去,到了之后等你们一起上去。” “好。” 挂完电话,方贺舟他们就飞速往南郊赶。 宋顷没说清楚蒋旻池在那做什么,也没说那栋楼里面有什么。 过去的一路上,每个人都心怀忐忑,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他们的是什么。 许奚已经停止给蒋旻池打电话。他只是一直紧拽着手机,坐在后排望着窗外。 车开得快,很快就到了。 按照宋顷的意思,他们把车停得比较远,以防蒋旻池见到他们来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他在哪?”车都还没停好,许奚就冲下去抓住宋顷问。 “那边。”宋顷伸手示意,“是一栋废弃的大楼,都不知道他怎么上去的。” 几人沿着宋顷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但没见到人。 “在楼顶,另外一个侧面,这边看不到。”宋顷又解释。 “他在那干什么?”方贺舟问。 “谁知道呢。” “那现在是我们先去还是你们?”警察这时上来问。 他们毕竟对蒋旻池的情绪不了解,因此不敢贸然行动。 没人回答,都看着许奚。 “我去。”他没有犹豫,“我先去试试。” “那我们陪着吧。”方贺舟接上话,“其他人先不要上去了。”他指的是警方的人。 宋顷自己斟酌了一下,也还是远远地在后面跟了上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那栋楼很高,有着十几层的样子。 等进去之后,他们才发现里面有电梯,而且很意外的是,电梯依然通着电。 蒋旻池应该就是这样上去的。 电梯一直通到顶层。出电梯后,有个拐角,刚好能遮住顶楼的视线。 几人都默契地停了下来,屏息凝神,互相对望着,连动也不敢动。 “我先过去试试。”许奚小声说。 他表面上看着很淡定,但其实心里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就只有一根线在绷着了。 蒋旻池一个人到这里,就说明了他今天受到的打击有多大。 其他人没反对,同意先让许奚去试试。 许奚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才轻脚轻手地转过去,迈出的步子很轻,却又好像很重。 蒋旻池背对着他,正坐在不远处,面前就是只要他愿意,就可翻身而下的围栏。 从中午就一直在下雨,朦朦胧胧的。在这种绵绵的雨中,那个背影看上去很是凄然。 许奚觉得,也异常的脆弱。 他试探着靠近,尽量不发出声音,生怕吓到蒋旻池。 等走到离他快两三米的样子,他停下来,然后小心地叫了声: “蒋旻池。” 可轮椅上的人没动,也没出声。 蒋旻池垂着头,耷拉着脑袋,纹丝不动。 许奚心跳得很快,不知道今天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看着毫无反应的蒋旻池,心提到了快嗓子眼。 他又试着走近,见蒋旻池没拒绝,便直接轻轻走到他身边蹲下,再次叫他: “我们回去。” 蒋旻池浑身都湿透了,头发滴着水,衣服湿漉漉地黏在一块儿。 他垂着眼睑,虚焦地看着地上,没给许奚任何一点回应。 “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行吗?”许奚又乞求道。 到这时,蒋旻池才微微动了动。 他慢慢抬起头,但是没看许奚,只是顺着围栏,看着远处。 许奚试探性地伸手,想去为他擦一擦脸上的雨水,但是伸到一半,却被挡住了。 “蒋旻池……”他明白这个动作的意义。 虽然早有预料,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因此心里咔嚓了一声。 蒋旻池挡开他的手,而后又把自己的手放回到腿上。他没转头看过许奚,呼吸很轻,有一种他的灵魂只留了一丝在这的感觉。 “下雨了。”许奚又说,“先回去行吗?”他站起来,试探性地去推轮椅。 但是这一次,蒋旻池没拒绝。 见此,许奚心里好歹松了口气。 往电梯走的一路上,两人都没出声。 远处方贺舟看到他们回来,也放了心,都赶紧上来接,然后一起把他推进了电梯。 到了楼下,方贺舟跟警察说明了情况,然后几人就带着蒋旻池回去了。 宋顷看着应该问题不大了,也半道上跟他们分开了。 方贺舟开的车,蒋未坐前面。从南郊到家,蒋旻池一路无言。 许奚也不好在车上说什么,想着先回去再说。 而快到门口,就在几人要进去的时候,蒋旻池突然自己稳住轮椅,望着许奚, “就这样吧。”从声音听就知道他很疲惫,脸色也很不好,好像能说出这几个字已经是极限。 许奚几乎在一瞬间就爆哭了出来。 “不要。”他蹲下来拉住蒋旻池的轮椅,好像他马上就要消失了一样,几乎快伏到他身上去了。 “不要,我错了。”他一直哭着求他,“不要这样,我以后不这样了。” 方贺舟和蒋未不明白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好多说。 蒋旻池对许奚的哭求视而不见。他好像突然就冷漠了下来,从未对面前的人有过任何的心意,自顾转动轮椅,打算进去。 许奚又想赶紧跟上去,但这时蒋旻池却突然厉声喝道: “我说,就这样!” 意思是连这房子,他都不想让他进了。 “不要这样行吗?”许奚不敢动了,只得在原地继续求他,“我错了,以后肯定不会这样了。” 蒋旻池不再给他机会,推着轮椅就进了门。 许奚下意识地跟上去两步,但是又停了下来。 他不敢在蒋旻池没同意的情况下擅自进去。 “我们先跟他聊聊。”方贺舟有点不忍,可也没办法,“你先不要进去吧。” 许奚知道只有这个办法了。 “你先回去换件衣服。”方贺舟说,“我们在这,你放心。” 其实这话方贺舟知道自己是白说,可他也实在找不到该说什么。 关门的时候,他看着许奚一直往里探的眼神,心里也隐隐地难受得很。 来到客厅后,他对浑身湿透的蒋旻池劝道: “先去洗个澡,泡一会儿吧,不然该感冒了。”说完还示意蒋未去放水。 蒋旻池没吭声,好像又是什么都听不见了。 过了没多久,水放好了。方贺舟把蒋旻池推进去。 “需要我们就说,我们今天都不走。” 等关上浴室门坐回客厅的沙发,方贺舟又朝着门口望了望,欲言又止。 蒋未手撑在膝盖上,一直捂着脸。 “没事儿。”方贺舟大概能懂他现在的心情,“应该没事儿了。” 蒋未没回,一直把脸埋在手掌里。 他有种难以言状的后怕,是一种深刻到骨子里的东西。 随后两人都噤了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贺舟说要跟蒋旻池聊聊,可他不知道该聊什么,怎么聊。 四年前他刚认识蒋旻池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可跟现在又有一些不同。 他还本想去看看许奚,可最后还是没出去。 作为外人,他不好问,更无法轻飘飘地对许奚说不要担心,先回去之类的话。 这雨下个没完了,到了晚上甚至更大了一点。 外面院子里,水滴到地上滴答滴答地响,成了这所房子里唯一的声音。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方贺舟突然想起什么,对蒋未说: “怎么还没出来,你要不要去看看。” 他跟蒋旻池关系很好,但也不太好直接进去。 蒋未点点头,起身大步朝洗手间去。 “哥,”他轻轻敲门,“我进来了。” 浴室里没有回应,于是他缓缓转动门把手,然后开门进去了。 浴室很大,浴缸在最里面。 等他进去关上门之后,才看到蒋旻池已经沉到了水里面。 “哥!”他赶紧跑上去,一把将蒋旻池拉上来,“哥,”声音在抖,只能艰涩地挤出几个字,“你别这样。” 蒋旻池没挣扎,被拉起来之后呛了水,咳了两声。 蒋未扶着他靠在缸沿上,然后就顺势跪在地上,好似万般乞求他: “哥,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他都没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泣不成声了。“你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行不行?” 蒋旻池万念俱灰,像木偶一般没有表情,又不动了。 “你想要什么,”蒋未继续哭着求他,一直死死抓着他的手,生怕他再次沉下去,“你想怎么样,都告诉我。”他有点语无伦次,“我都帮你去做。 你不想见他,我帮你赶走,现在我就帮你赶走他。我让他消失,滚回美国去。 又或者,我们离开这里,不要见这个人,这群人。 哥,我把公司买了,钱足够我们活下半辈子。你想去哪,我陪你去。我们不在这了。 你只要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都一定帮你做到。 只要你别这样。”蒋未一直哭喊着,完全跪倒在了地上,“哥,你别丢下……别丢下我。” 蒋旻池头靠在缸沿,虚空地看着天花板,对蒋未的哭求也依旧不闻不问。 “你要是有个什么事儿,我该怎么办。”蒋未继续说,“哥,你别在乎那个行吗?我,我们都不在乎,你不要用这个来折磨自己。” 他的话反反复复说,一直求一直哭。 可蒋旻池一点声都不愿意出,一点回应都不给他,好似没什么能拨动他摔倒谷底的心。 “只要你愿意,”最后,蒋未望着他,“我们就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安安生生地过一辈子。只要你别想不开,不要让我……不要让我没有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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