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韵宸吃全熟的。 “今天兴致好,大家难得聚聚,开瓶酒吧。” 宋韵宸没意见。 文林凯做主,叫服务生开了瓶年份悠远的红酒,是某个只在他们圈子里供货的私人酒庄珍藏精品,市面上早已绝版。 宋韵宸一听便知这瓶酒不便宜,但文少爷非要挥金如土,他也没必要阻拦。 酒来了,范寻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品酒时颇为小心翼翼,毕竟每一口都是在喝金子。 宋韵宸和文林凯倒是面色如常。 范寻夸:“这酒真不错,回头我也想买两瓶带下船。” 宋韵宸:“你在外面恐怕买不到,不过文少爷大概有路子可以订?” 文林凯随口道:“再订恐怕是不行了,我家酒窖里还剩几瓶,一直剩着没喝,范先生喜欢,我叫人送你就是了。” 范寻一脸尴尬:“原来是我没见过世面了。” 他和傅旖茜谈了快两年,没见过除傅旖茜以外的傅家人,也更是从未见过文林凯这等人物。 他心里是知道的,他就是个打工的,靠职业伪装得光鲜亮丽,但到底不属于那个阶层。 但他可悲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承认。 他贸然向傅旖茜求婚时以为自己终于摸到了入场券,可惜结果还是枉然。 范寻手上的叉子划向充满血的牛排,不小心用力过猛,在盘子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撕扯声。 他停下手,看着宋韵宸,用一种复杂的语气道:“我倒不知道你和傅总还有这么一段过往。”他苦笑了一下,“之前还当文先生跟我们开玩笑呢,没想到是真的。” 文林凯在边上说:“毕竟是陈年旧事了,你不知道也正常,你看这船上人来人往的,若非特意去查,谁还记得傅哥结过婚这事?你不如问问他们十年前的金融危机是由什么引起的。” 宋韵宸喝了口红酒,微微一笑:“我倒是还记得文先生和文老爷子,当年感恩节专程给了我们一只活蹦乱跳的火鸡,那天傅越时在罗马出差,我急急忙忙地打电话叫他回来处理那只我搞不定的鸡,傅越时没辙,只好匆匆改签回家了。我们俩最后弄得一头毛,才把那只火鸡从床底下抓出来,现在想想,倒是托老爷子的福让我们团圆热闹地过上了感恩节,我真得谢谢他。” 文林凯表情一僵:“我爷爷都不在了,还是宋先生记忆力好。” 范寻突然站起身:“我吃完了,你们慢慢聊吧。” 宋韵宸注意到范寻今天全程都不太自在。 “怎么了?这么着急?” “你们的家事,我也插不进话,就不扫两位的兴了。”范寻生硬地答。 “你等等。”宋韵宸喊住他,“我还有事想问你。” 范寻只好又坐了下来。 “范先生,之前传出傅小姐抛下未婚夫私奔的事,你能不能跟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寻面色一僵。 “你别怪我冒犯,我实在无意戳人伤疤,但你也知道现在情况特殊,傅小姐生死不明,我是不得不问了。” “她既不爱你,要与人私奔,那她真正的情人是谁?” 范寻撑着桌面的手微微发抖:“我不知道!” 宋韵宸见他反应不似作伪,心中惊讶:“你不知道?” 范寻有些情绪激动:“我说了我不知道,否则我至于坐在这里吗!她那天突然跟我说,嫌我穷,家里也不可能同意她跟我结婚,紧接着说消失就消失了,我找都不找到她人,我也是上周才莫名其妙收到她的请帖和船票的。” “那你上船以后呢,跟她见面以后呢?有没有单独接触过?” 范寻目光闪了闪:“我试图约她谈,但还没找到机会……” 文林凯温声补充道:“是我一直在阻拦。” “毕竟这么多贵客在,真闹起来了不好看。我生怕范寻失控,所以尽力开解他。” 宋韵宸很莫名其妙:“文少爷,又不是你家的人,你管那么多干嘛?” “傅家和文家亲如手足,傅哥就像我的兄弟,他的表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我怎么能不管?” 文林凯一番话说得坦坦荡荡,话里却显出一种暗藏的敌意来。 宋韵宸莫名感觉文林凯竟像是在针对自己。 那意思就好像,他文林凯和傅越时才是一家人,宋韵宸反而是个外人一样。 可文家从前和傅家交往频繁也是事实,宋韵宸一时也挑不出他这话的错处。 宋韵宸眯了眯眼,转向范寻:“那你恨过她吗?” - 傅越时傍晚时才醒过来。 也不知是不是吃了药的缘故,傅越时感到有些头脑昏沉,身体酸痛。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遥远的、规律的海浪起伏着,示意轮船仍平稳地向着终点前行。 他在一片黑暗中直起身,长久地未动。 完全失去意识这么长时间对他来说也实属罕见。 他感到难得地反应迟钝,就像病毒导致大脑与身体失去了部分连接一般,指令得过三秒才能传达到躯干。 他从未曾与宋韵宸提起过,几乎整整一个月,他都完全没有过一次完整的、超过三小时以上的睡眠。 蓝渠或许以为他是没时间休息,但他其实并不认为这是近期操劳太过,或者忙于白石事务的缘故。 这一个月,他时常感觉到那种若隐若现的,神经活跃,但身体却不配合的错觉,在此刻这种感觉尤为清晰。 他不清楚这其中的原因,就像他至今仍未查出自己究竟如何重活一遭,似乎真喃楓的只能归结于玄学。 傅越时揉了揉鼻梁,放下手时,表情已变得很冷静,整个人像一座冰雕。 傅越时思考的东西很多,他并不是个喜欢抛却计划随波逐流的人,他计划过好的,从此以后他重活过来,像个正常人一样走完一生;自然也计划过最遭的。 他是丢过一次命的人,就像游戏场上一个因系统bug重新出现的幽灵,百无禁忌。 同理的,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bug会被修复,所以必须抓紧一切时间。 他没有血条,自不必珍惜自己的羽毛,或者掩饰身份。他已经把傅旖茜逼到这份上,再背上更多的骂名又如何? 哪怕最坏的情况发生,他也必须做完最想做的,最重要的事情。 只是昨晚…… 到底是冲动了。 傅越时又坐了一会儿,感觉清醒了不少,正要开灯,便听见门口的敲门声。 蓝渠在外面道:“少爷,您醒了吗,是我。” “进。” 蓝渠跑着一趟就为了送粥,顺便告诉自家少爷他老婆还在忙着,得晚点回来,让他老人家自个儿吃饭。 果然一听这话,傅越时的脸色变得阴森森。 蓝渠一缩脖子,趁傅越时找他麻烦之前,赶紧留下一个“您好好休息”就拍拍屁股溜了。 大约到夜里九点多,宋韵宸才姗姗回到房间。 他身上名贵的西装板正地穿着,烟气酒气很明显,一副刚应酬完的样子。 傅越时端坐在桌前,面前除了白粥还有一桌子菜,抬眼便见宋韵宸跌跌撞撞地推开门。 宋韵宸喝得有点多了,脚步摇晃。 宋韵宸看见傅越时,下意识撸了一把头上的发胶:“你……醒啦?好点了吗?” 傅越时:“嗯。” 宋韵宸也没注意傅越时沉闷得很,自顾自地脱了衣服:“我先去冲一把。” 他被自己身上那味儿臭到了,怕熏着傅越时。 傅越时幽幽道:“跟谁喝这么多。” 宋韵宸假意没听见,钻进浴室。 宋韵宸没敢洗太久,他酒还没散,披着浴袍出来时整张脸都是红的。 发梢湿漉漉的,还在滴水。 桌子上的菜肴刚热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宋韵宸做到桌前,显然傅越时还没吃晚饭,面前的白粥也碰都没碰。 傅越时本意是等他一起,宋韵宸却会错了意,震惊地道:“你这是非得我喂你才肯喝?” 傅越时:“……” 他忍了忍才抑制住了否认的冲动。 傅越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面前那碗粥。 宋韵宸不比小时候纯情,立刻就懂了。 宋韵宸表情似乎有些为难又有些无可奈何,随后他认命地自己舀了一勺喝进嘴里,微微鼓起腮帮,凑到傅越时跟前。 正要“喂”他,傅越时却像想起了什么,忽然微微偏过了头,叫宋韵宸落了空。 宋韵宸只蹭到傅越时的脸侧,他停下来,稍微退开,嘴里还含着一口热粥,睁大双眼,潮湿的杏目透出迷茫,似乎还有一点点委屈和失落。 “我还没好,别过给你了。”傅越时淡声说。 他的脸侧蹭到的宋韵宸湿漉漉的发梢,隐约还能闻到宋韵宸刚洗完澡身上的清香。 偏偏宋韵宸还像不知自己有多诱人似的,一脸无辜,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傅越时喉结微动,抬手,轻描淡写地擦了擦那片水渍。 “好喝吗?” 宋韵宸过了几秒才把粥艰难地咽下去。 “不好喝。”他皱着脸说,“没味道。” 傅越时拿过碗:“那就不喝了,我喝。” “不会搞了半天就为了骗我喝这一口吧。”宋韵宸小声抱怨,“这次又不是我生病。” 他说得轻,傅越时却听到了。 他用指腹蹭了一下宋韵宸的脸颊:“是想让你多陪陪我。” 宋韵宸微怔。 “傅越时,我突然想到个事。” “什么事。” “傅旖茜落水,傅蟾现在人在哪,会不会是他……” 傅越时猜出宋韵宸心中所想,摇了摇头:“不会,他目前正在封闭疗程中,不可能与傅旖茜通信。傅旖茜甚至不知道他还活着。” 宋韵宸轻声道:“傅旖茜不知他还活着,但其实你根本没想过要他们的命吧?” 傅越时勾了勾唇:“我在你心里的印象有这么可怕?” 宋韵宸“呵”了一声。 他笑了笑:“没有,我知道。”宋韵宸认真说,“傅旖茜把股份还给我了,你本是想放过她的。但你也知道她心里是不肯这么认栽的,所以这事没完,船上一周,她总要折腾点什么幺蛾子出来,非得大家你死我活,分个明确的胜负出来才行。” 傅越时没答,这行动便已是他的答案。 宋韵宸俯下身,不知何时已坐上了傅越时的腿,他环着男人的脖子,温柔地问他:“万能的傅总,你安排这一出大戏的时候,想过要如何应付她吗?” 傅越时整个人热热的,像只暖炉,抱起来很舒服。 傅越时手掌一下一下扶着宋韵宸的后背:“无非是弄些小动作,若是你指她用落水这一招,我不曾料到。” 宋韵宸笑得更温柔了:“因为你懒得考虑这么多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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