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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南未可料

时间:2024-01-01 21:00:22  状态:完结  作者:猫十六斤

  “看不出来,你个子不大,憋气时间挺长的。”老赔说。

  甘小栗甩着头发上的水,一个月没理发,他的头发长得老长,湿哒哒地垂在额头和脖子上,笑起来眉眼呈月牙形,平添一分秀气:“什么个子不大,老子还能再长高!”

  老赔一巴掌拍过来:“我看你小子也开始没大没小起来了。”

  甘小栗把下巴埋在水里,嘴浮在水面一开一合说到:“喂老赔,到了槟榔屿你准备去干吗呀?”

  “找个工作呗,还能干吗?”

  “你上次不是说你来过槟榔屿吗,就没个熟人可以投靠?”

  老赔脸上的笑容稍微往里收回了一些,但很快又恢复常态了:“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倒是你,跟个小冻猫子一样,到了南洋人生地不熟的,你怎么办?”

  甘小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对老赔坦白说到:“我去找我阿爸,听说他在槟榔屿,去了再找吧。”

  老赔头一次听小栗说起自己这段缘由,吃了一惊,不禁道:“去了再找?你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暂时没有了。”

  “这……”老赔抓了抓脑门上纠结成团的头发,说:“这从何找起?”

  “槟榔屿很大吗?”

  “我说后生,你对槟榔屿一无所知嘛。槟榔屿嘛,倒也没有很大,中国人多半集中住在城里,城外是没开垦的树林子。但是总归不是一户两户,顺着敲门就可以找人的。”

  “再说吧。”甘小栗身子往下一缩,整颗头颅浸入水中,他被老赔的话弄得有些黯然,可即将离开检疫站又让他充满了期待。这一路从宁波到圣约翰岛,他的心在不断的起起伏伏中也渐渐的习惯了、麻木了、释然了。

  下水的人越来越多,浴池空间有限,大家被迫挤在一起搓澡,免不了要碰到旁边人,虽然有人骂骂咧咧,但是大家都想到洗过澡就要离开检疫站,心情免不了格外阳光。

  过了一会儿甘小栗洗好出来,皮肤白了一截,脸上飘了两朵红云,找到自己的衣服,正要穿上却发现衣服遭人动过了,叠在衣服当中的布包露了出来。他连忙拿起布包翻开来看,里头信纸和镜子都在,唯独零钱少了许多,一着急就顾不上许多,大叫了出来:“我的钱被偷了!有人偷了我的钱!”

  他这一叫,引得不少人也慌慌张张从浴池爬出来,手忙脚乱开始清点自己的财产,点来点去,其实谁都没多少钱,丢没丢一目了然。有人说丢了,有人说没有。

  “你们,统统闭嘴!”马来亚守卫闯进来冲他们吼道。

  这帮人这才想起自己还是检疫站里的新客,乖乖闭起嘴巴,老老实实把自己原本那身破衣烂衫穿起来,只有甘小栗还光着膀子蹲在地上里里外外地翻看自己的布包和衣服,半裸的身影在人群中特别扎眼。

  “(发生了什么事?)”浴室门外有人用英文问守卫,先是幽幽地露出一双杏仁眼,然后密斯特简的脑袋才出现在门框离地面一百八十公分的地方。

  几名守卫“唰”地立正站好,虽然密斯特简不是他们的上级,但是这儿人人都知道这个黄皮肤的男青年是检疫站长官女儿的“亲密伙伴”,天天都能见着这一男一女形影不离、打得火热,英国人对密斯特简尚有几分嫉妒和嫌弃——那是出于他们的“人种自负”,可马来亚守卫倒是很看得起密斯特简。

  “(先生,只是一点小乱子。这一批通过检疫的正在洗澡,然后就能滚蛋了。)”一名守卫这样回答。

  密斯特简朝浴室扫了一眼,从一群人挑出甘小栗,吩咐守卫:“(麻烦把那个光着的叫过来。)”

  守卫照办,连赶带轰把甘小栗弄了出去。

  甘小栗提着衣服站在密斯特简的面前,本来丢了钱心里老不痛快,加上不知为何又被密斯特简叫出来,眼看马上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万一横生枝节,他满脸写着“不高兴”。

  密斯特简瞅着甘小栗,见他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那水沿着肩膀流到光溜溜的胸膛上,一股洗澡后的湿热气息扑面而来,密斯特简突然难为情地后退一步,说:“你要走了?”

  “可不嘛。”甘小栗没好气地牵动嘴角,左脸颊上的梨涡在密斯特简眼前轻快地跳了出来。

  “你要去哪儿?”

  甘小栗眯起眼睛,疑惑不解地看着他,心说这位少爷想打听什么?难道是之前还想报复我?我也没做什么呀……

  密斯特简等不到回答,于是又问:“那你刚才在嚷什么?”

  “我,我钱丢了,就在我洗澡的时候。”又一滴水从发梢滴下来,顺着眼眶画打了个圈。

  “这样吗……”密斯特简掏了掏裤子口袋,摸出两个硬币,递了过去,“那你拿着这个吧。”

  这是两枚1先令,甘小栗自然不认识,他盯着密斯特简的掌心不敢接。

  “拿着吧,一点小零钱,我身上就剩这些了。”密斯特简说着把钱塞到甘小栗手里,“我也不知道值多少,你看着使。”

  甘小栗瞪着两枚硬币,犹豫着要不要说声谢谢,密斯特简已经转过身,用充满韵律感的步伐走远了,从背后看,今天这颗大油头梳得不够服帖,有一小撮毛朝天翘着,随着步伐的交替,那撮毛也一弹一跳。

  “真不知道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甘小栗把两枚陌生硬币抛起又接住,回浴室里去了。

  穿好衣服,大致收拾了一下剪短了头发,他和其他人一起被守卫带到检疫站的一处关卡,每个人都需要在这里登记基本资料,然后正式放行离开。等候的时候甘小栗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曾经住了十天的观察室,从他的角度只看得到观察室一侧的窗户,他看见窗户上正趴着一个人。

  甘小栗认出那个人是祥仔。

  祥仔歪着头正目送大家,他还将继续在检疫站待下去。

  不知为何,甘小栗觉得祥仔看到自己的时候脸上浮现了一种“大获全胜”的笑容——到底是在什么方面获胜了呢?他无心去想,跟随着队伍往前走,走到一登记处停了下来,一名马来亚守卫坐在桌子前拿着笔用中文问他:“叫什么?”

  甘小栗的鼻子尖已经闻到了检疫站外头自由的空气清甜芬芳,活泼泼地回答说:“小栗,甘小栗。”


第17章 槟榔屿风云乍现(三)

  一船的男女老少经圣约翰岛辗转到他们的最终目的地已接近1940年12月下旬,船停靠在槟榔屿乔治市的港口,出了港口就是商业区。十七岁的甘小栗头一次见识到异国世界,双脚已经实实在在踏在土地上,心还在空中跳跃了半天。透过情绪的滤镜,四周风景在他眼里显得色彩浓烈,明媚如画,他竟忘我地往前边走边看。

  “你往哪儿去?”老赔拉住他。

  “嗯?”他一脸痴醉,还没从抵达终点的喜悦和异国世界的纷繁中走出来。

  老赔恨得又说了一遍:“你往哪儿去?你不找地方安顿下来吗?”

  “我?”

  “完了,这孩子傻了。”老赔搓着手,“你跟我走吧,给你找个住处,然后找人找工作随你。只当我白捡个傻儿子。”

  “谁是你儿子?占我便宜。”甘小栗反应过来,跟老赔一路打闹开去。

  老赔带他去港口附近沿海地带的一片“木屋村”,准确来说这些木头房子以高脚支撑,沿着海岸建在浅滩上,房屋之间贯穿着同样架空水面的木板小路,顺着小路的方向望过去,路的两边挂满了晾晒的衣服,几个煤炉随意的摆在木屋前,经年累月的生活印记让甘小栗产生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自己回到了鄞县老家的街巷,回到了他跑过成千上万遍的路。

  这样的“木屋村”在乔治市沿海有大约十几个,是由十九世纪初来南洋的华人建立的,每个村子以姓氏区分,又因村子建在“桥上”,得名“姓氏桥”,比如“陈氏”村落叫做“姓陈桥”,“林氏”村落叫做“姓林桥”。

  老赔带甘小栗住进“姓周桥”的一幢二层小楼。

  “这是我一个朋友长租的一个房间,房东也认得我,你不要担心。”老赔熟练地穿行在木屋狭窄的通道上,侧过身对后面的甘小栗说,他从地板缝里摸出一枚钥匙,打开一扇房门,努了努嘴:“喏,到了。”

  眼前一个狭长的房间,前后错开摆着两张帆布床,对着门的窗户外面有个露台,甘小栗去看时,发现露台上有人大白天在那儿睡觉。

  “等我挣到钱了,替你分担一半的房租。”甘小栗对老赔保证到。

  老赔合衣往其中一张床上一躺,回应到:“行啊,等你挣钱孝敬你阿爸我。”

  甘小栗没有做声,他看着窗外——正巧他们这间房背靠街道面朝大海,海上风云莫辨,只怕过一会儿就要下起雨来。

  住下来便要张嘴吃饭,街头食铺很多,茶摊饼店酒馆也比比皆是,出门即可花几个铜子的钱买点吃的填肚子。姓氏桥聚集的几乎全是一代或者二代华人,饮食偏好和他们的故乡大体一致,而他们远在中国的故乡,正是闽南、粤北一带,也难怪从泉州崇武来的老赔在这里如鱼得水。

  甘小栗出门买了吃的,给老赔带了一份,回来的时候,窗子外露台上睡觉的家伙已经起来了,甘小栗透过窗子跟他打了个照面,彼此点点头。

  这个小小的二层楼里,一楼住着房东一家,楼上是两个出租单位,一大一小,大的那边挤了六七个下南洋谋生的男人,地板阁楼露台凡是能睡下的地方全被他们占据。小的这边刚好能挤得下老赔和甘小栗,老赔说租下这间房的朋友暂时去别处谋生了,交由他承租下来。这帮人白天出去打工,有拉人力车的,有在码头做脚夫的,也有在茶楼洗碗或者做侍应的,晚上相继归来,在一个屋檐下饮酒谈天,好不热闹。

  睡在露台上的男人名叫“天财”,身材五短,毛发旺盛,说气话来带着浓浓的鼻音。他来槟榔屿也有三年了,换了几份工作,现在在码头做脚夫,一点收入不是被卷进赌场,就是花在炮寨。天财搓着鼻子告诉甘小栗,有句话叫“青灯之上家乡无想”——青灯可不是青灯古佛的青灯,是炮寨妓女为客人点起的一盏销魂灯。天财说自己这辈子只怕也难回福建老家,当初既然当了逃兵,这点觉悟早有了。

  后来甘小栗得知,天财是从泉州江团长的部队逃出来的,至于逃跑的理由他没有说。

  这座木屋住的时间最久的租客老六原本也是这里年纪最大的,直到现在来了老赔。尽管被辛劳的工作侵蚀了面庞,看得出老六仍然是个英俊硬朗的人,眼睛明亮,鼻梁细窄,胸膛宽厚,两腿修长有力,在南洋娶过一个老婆——那女人原是被人拐到南洋,因为在人贩子手上落了残疾,遭到遗弃,被老六捡回家好心照料,后来凑合在一起成了亲。老六几年积蓄都花在给女人治病上,但是病痛最后还是夺走了她的性命。直到现在这个外表硬朗的人提到自己死去的老婆还会两眼泛红,转眼他用袖子一擦眼睛,扭头拉上人力车又开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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