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琅手指发抖,“你什么意思?” 【“要他这小兔崽子,还不如趁早把他塞回他娘的肚子里!”】 “我妈生完我以后,医生诊断她很难再怀孕,但年纪不过三十多。结果那次住院治疗了一个多月,忽然被诊断出怀孕了……这怀孕的点太巧合,让人不得不生疑!你懂吗?!”池鎏朝:“爸本就是个多疑的性格,听人说有陌生男人进了她的病房,就怀疑到妈妈身上!” 池宗源向来最多疑,加上二十年多前亲子鉴定不发达,监控也不发达,指认便成了最佳的口供。 池琅惊呆:“难道我不是……” “爸信任指认的人,说他绝不会撒谎。”池鎏朝:“但妈妈说不是,这就是爸的孩子,也不愿意打掉。她执意难产也要生下你,要给你一个生命,等你出生后被带去做了亲子鉴定” 池琅嘴巴张了张,说不出话。 “你是池家的孩子,是父亲的亲儿子。”池鎏朝咬牙切齿:“可那又怎么样。妈妈去世了!妈妈因为你去世了!她去世的前九个月,没有一天是开心的,所有人都在指责她!” 池琅听得心惊肉跳,骤然想通了很多事。 为什么池宗源对他总是脾气很坏,为什么经常说他长得像母亲,说这话时却没有丝毫温柔的怀念,而是那种池琅看不懂的眼神。池琅小时候甚至以为自己是捡回来的孩子,要关小黑屋就关小黑屋,池恒若即若离,池鎏朝不喜欢他,只有张华红爱着他。 然而张华红是他的姨姨,不是妈妈。 池琅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别人要这么做,为什么每个人都恨他。 如果是自己的出生代表着不详,为什么不让死在肚子里啊,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受苦啊!!!!!!!!! 【“我有没有说过,你的出生和小峋小燕一样,对我来说……都是非常,非常幸福的事情。”】 不对……不对! 池琅骤然抽离清醒,嘴唇发抖:“……难道不应该怪指认的人吗?” 池鎏朝:“父亲那么信他,肯定是什么叔叔伯伯,他们跟妈妈无冤无仇的,难道还有假?” 池琅难以置信:“我看……你是疯了!” 池鎏朝字字诛心,“你他妈就是个克星!克死了我妈,还不够吗?!” 【“你他妈的就是个克星,克死我妈还不够,那个姓简的女人也是你克死的!你就是灾星!”】 池琅忽然反应过来,那个时候,池鎏朝也不过才几岁,亲眼看着母亲被冤枉、去世,该有多委屈啊,他一定要找个人恨,将所有的愤怒和恶意都灌注在那个人身上,才能恢复过来。所以池鎏朝从小就不喜欢他,只跟池恒玩,看到他就像看到了罪恶的存在。即使长大了,他的骨子里还是逃避这件事。 “你不可理喻!”池琅倒抽一口凉气,“你们都疯了吧!我为什么要承受你们的恨啊!” 有人说过的,他的出生很重要,对于他的母亲肯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那个人还说,他很重要,重要到超出他的想象。 池琅越发觉得池家都是一群疯子,偏执狂! 他崩溃地掐断电话,没有勇气再和池鎏朝对峙。池鎏朝一股气憋在胸口上不来,瞪着通话记录看了片刻,转而飞速的点开机票,查看最近回来的航班要多少个小时。 挂完电话,池琅浑身都在发抖,指尖克制不住地颤栗。 他想找杯水喝,却杯子都握不稳,胸腔满是惊怒。过载的信息量几乎将他淹没,池琅涨得脸红脖子粗,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拍着胸口都缓不过来。 下一秒,他疯了一样地拨打张华红电话。 [嘟] 挂断。 [嘟] 挂断。 [嘟] 挂断。 …… 每一声漫长的“嘟”声后,他的心脏快从嗓子眼蹦出来,需要使劲地压制才能压下去。然而,每次自动挂断都像被狠狠地浇了一桶冰水,让他心冻得直哆嗦。 或许因为他过于胆小,池鎏朝的话他只敢信八成,他现在满脑子只有求证,求证,求证! 现在能回答他这些问题的,只有张华红了,他却始终联系不上。 池琅越想越不对劲,池恒本身就对他心存恶意,这个时候红姐回老家,池恒和池鎏朝全都出国,那家里不就只剩下一个池宗源。池恒到底想干什么?池宗源不还在床上躺着吗,难道就放心让医护人员看着,那间屋子黑沉沉的,除了药味就是满屋的…… 咚。 池琅终于想起那个奇怪的味道,是从源自哪种东西了。 【“换个香薰。”】 他从小就嗅觉灵敏,对味道极其挑剔,当时拿了简峋的钱包去消费,手里钱不多都死活要换会所按摩房的香薰蜡烛。因为香薰蜡烛的留香是最久的,每次都附着在他的神经上,比香水还让他难以忽视。 那他在哪里闻到的呢?他在英国时还没有蹭到这些味道,只能是回来以后,那他回来以后去了哪里呢? 池琅特意让简峋不洗那件衣服,此刻拉开抽屉,抓着衣服闻上面的特殊味道。还好衣服一直放在密封的抽屉里,味道还浅浅残留着。 飞机,不对。 机场……不对。 司机开的车,也不对。 池家…… 池宗源的屋里! 池琅一震,双眼瞪大。 依稀记得,FFW闭幕式那天,池恒特意找他谈了个话,后来池恒接到了一个国外的电话,神色有点烦躁,马上匆匆离去了。池琅当时没想多,现在回想起来,那头十有八九就是超子! 而池琅走的时候,路过池宗源房间门口,原本准备探头看一眼,但房门紧闭着,老头子病殃殃的估计还在休息。这时,他闻到门缝里钻出的一股味儿。 ……常人闻不出味道的怪异处,他却因为鼻子太娇贵,打了个喷嚏,忍住跟池宗源吵架的欲望,转身离去。 对!香薰! 池宗源床头的香薰是池恒之前费了很大劲从国外搜罗回来的,池宗源只有点着它才能睡着,这几年便习惯了用这款助眠。好像也是从这款香薰开始,池宗源的身体越来越差,却依旧保持点着香薰的习惯,就连池琅前几天刚从英国回来,一眼就扫到床头的香薰。 想到这点,池琅脸色倏地发青,冷汗都下来了。 池宗源因为常年不出屋,所以味道才会一直萦绕着。而旁人出去一会儿吹点风,身上的味道都散了,肯定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难道,池恒他是特意想不在场,同时加速池宗源的死亡?到时再从国外回来,顺当接手Vyach。 好毒辣的心思! 若说他先前觉得什么都不是池恒做的,现在得知了一堆事,便会顺藤摸瓜想很多,觉得什么事都可能是池恒做的。池琅坐不住了,“噌”地起身冲出门。 池宗源现在也不知道怎样了,那些医护都是池恒安排的,谁知道有没有鬼。而且,那个香薰再不能放床头了。 香薰多放一分钟,老头的命快要没了! 池琅拿着手机的力道紧了又松,艰难地克制住给简峋打电话的欲望,在推理中逐渐冷静下来。反正现在池恒池鎏朝都不在国内,他只是先去池家附近看一下,再根据情况决定是否要进去。简峋还发消息说忙完了打电话过来,那就说明简峋现在面对的局面肯定很麻烦。 不能打扰他,我就是先去看看。池琅暗暗心想,香薰也是当下最有力的证据,不快点拿过来,多一天都可能出差错,谁知道池恒在国外会不会布置了什么。 在Vyach的视角里,他已经“消失”了。为了藏匿行踪,他选择打车到了池家附近,一路上保持打张华红的电话。电话始终不通,池琅焦灼无比,视线透过窗户看向外面。 忽地,余光里,一道裹着围巾的身影停下,似乎在低头看什么。 池琅:“!” 池琅正在拨打着张华红的电话,那道身影口袋里露出一个手机边,正低头费劲地看着上面的字。不远处的背影太熟悉了,池琅一眼就认出来是张华红,胖胖的老女人没办法接电话,两只手都提着行李箱和土特产,慢慢吞吞地往池家大门走。 池琅飞快地付完钱下车,远远地喊:“红姐!” 张华红耳朵本就不好,和门口警卫打了个招呼,就进去了。 眼看着人没了影,就像到手的线索飞了,池琅眼睛都急红了。他思索一秒,给简峋发了条短信报备:[我去找红姐了,晚点联系。] 这样简峋那边结束,也会知道他为什么不在家,再顺藤摸瓜找到红姐这边来。 发完他以防万一,把录音扣子别在衣袖内侧。 接着,他绕着池家的院子看了看,按照自己过往偷跑翻墙的技术,手脚利落地绕过警卫,直接潜了进去。等他冲进池家大门,看到门口紧闭,遮掩着避开几个监控,输入密码。 希望没换,千万别换。池琅祈祷着。 “嘀。”门打开了! 池琅大喜过望,钻了进去。 屋里静悄悄的,池鎏朝和池恒都在国外,他没什么好担心的。池琅蹑手蹑脚地跑向张华红的房间,门没锁,桌上放着的手机背面还贴着池琅小时候给她粘的贴画。刚才拎的行李箱正打开摊在地上,有些洗漱的东西被拿出来,刚才那袋土特产也被扒开,全是些开心果、松仁。 池琅:“红……” 他这才发现浴室里传来窸窸窣窣的水声,张华红在洗澡。 池琅:“……” 池琅心下略定,蹑手蹑脚地退出房间。 他脑子转得飞快,现在没法问红姐,就得抓紧时间去池宗源房里取香薰蜡烛去检验。 现在所有的事情全都是他们的猜测,连与人对峙、报警都提供不了证明,可一旦香薰被查出内含有害成分,就可以成为指认池恒最有力的证据。 池琅悄无声息地推开池宗源的房门,刺鼻的味道直冲神经。池琅皱了皱眉,捏着鼻子走到窗口。 池宗源挂着氧气罩,正闭着眼,眼尾的纹路不舒服地皱着。池琅飞快地开窗通风,好半天才把这味道从鼻息间散掉。医护人员不知道去哪了,整间屋静得吓人,池琅忐忑地心想:果然是想让老头等死。 像他这种得了帕金森的老人,还没到风烛残年,心跳仪器显示的状态微弱,精神和身体状态都已经不行了。如果没人看着定时服侍,随时可能撅过去。 被子盖在他身上就像直接盖在床上,原本覆盖保暖的东西在此刻都成了要压死他的棉絮,池琅试探地把被子往下拖了点好让他缓口气,结果露出了他枯瘦如柴的肩膀。 池琅不敢再往下掀。池宗源的肢体已经萎缩了不少,掀开既让他痛苦,又让自己受不了。 “……” 池琅一想起前天的糟心事就难受,眉心拧了拧,不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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