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哲衍看得眼睛一酸,放下书包和行李箱,冲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 “你这是做什么?”纪光山被扑得失去了重心。 姜哲衍关掉火,带着他走到客厅,下巴在他肩上蹭了几下:“没事,让我抱一会。” “怎么了?”纪光山感觉他状态不对。 “有点累。”姜哲衍闭眼,一声不吭地靠在他身上。 “先坐下来休息吧,饭马上做好了。”纪光山晃了晃他的手臂,想让他放开自己。 不想姜哲衍反而抱得更紧了,带着他转了一圈,坐到沙发上。 “纪光山,你是不是快回国了?” 纪光山坐在姜哲衍的腿间,后背贴在他身上。姜哲衍说话的气流划过脖子,弄得他很不自在。 “嗯,交流到五月底就结束了。我们专业读两年半,回去就要准备毕业和秋招了。”纪光山动了下身体,“学长,你是不是还要在外国待一段时间?” 交换和公派留学的规定不一样,姜哲衍申请了15个月,比他多一学期。 “对,我12月底才能回京州。这段时间,你有什么打算?” “那肯定是专心找工作了。”纪光山已经不担心毕业的问题了,“顺利的话,等你回来,我应该入职了。” 姜哲衍用力应了声好,沉默片刻,没有勇气告诉他昨天姜振说的话。 他不想和纪光山分开,更不想因为自己的无能而食言。 “先不说了,你休息会儿,我去做饭。”纪光山惦记着锅里的牛肉。 “去吧。”姜哲衍松开他,无力地靠在沙发上。 看着他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姜哲衍又问:“光山,你有考虑过京州以外的地方吗?比如上广之类的。” “你要申请那边的博士后?” “目前不考虑,就是随便问问。”姜哲衍还没开始申请,提起这事心里更加没底,“我是怕你吊死在一棵树上,如果其他地方有合适的岗位,我希望你多为自己考虑下。” “知道了。”纪光山郑重地点头,愈发感觉他不太对劲。 最后一份汤端上桌后,纪光山喊他过来吃饭。姜哲衍坐在桌前,看着一桌好菜,尝不出什么味道。 吃了几口饭,胃疼得更厉害了。姜哲衍用力地攥着筷子,整只手都在发抖。 纪光山见状用力握住他的手臂:“身体不舒服?” “我……”姜哲衍的眼角一抽,小声说,“口腔溃疡。” 纪光山有些生气:“我这里有含片,吃嗓子的,你要吗?” “不用了,我吃维生素就行。” “这有什么可骗人的吗?”纪光山终于忍不住了。 “没有,”姜哲衍马上改口认错,“是有点不舒服,我先去睡会儿。” 纪光山点了点头:“好,我收拾下厨房就过来。” 姜哲衍走进卧室,合上门,先走到阳台上,给心理医生打了个电话。 其实之前他试过一次脱敏治疗,但是因为过程太痛苦,没有坚持下来。 可惜电话没打通,现在应该还不到她的上班时间。 放下手机后,姜哲衍垂头丧气地躺进床里。 他不知道怎么和纪光山说昨天的事,尤其是尹新兰突然转变的态度。 纪光山已经见过尹新兰两次了,对她印象还不错。这时候揭穿他们的真实目的,不仅是压力,纪光山肯定也很失望。 半小时后,纪光山收拾完剩饭剩菜,发现他已经关灯睡着了。 再过几天,小情侣的网暴案就要开庭了,纪光山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发现手机快没电了,他想先用一下姜哲衍的充电宝。 然而打开他的书包后,纪光山很意外。包里的东西收拾得很乱,充电线全部绕在一起,会议上发的纪念礼盒,还有他的笔记本,都被压弯了。 纪光山又打开他的行李箱,还没来得及放平,衣服就掉出来了。 纪光山解开隔层网的搭扣,看到了里面揉成团的衣服。姜哲衍没有折,都是随手扔进去的。 在这堆混乱的杂物中,唯一整齐的东西,就是放在透明隔层里的奖状。 隔层的大小正适合,奖状放在里面,像刻意装裱过一样。 纪光山蹲在地上,仔细分辨上面的文字——2024年全美凝聚态峰会,优秀海报展示奖。 而奖状的所有者,为了这份荣誉,却经历了糟糕的一天。 纪光山的眼眶突然湿润。 他觉得,姜哲衍身上有一把浇不灭的火。 明明应该在群山之上盘旋,却被一把锁困住了。
第84章 再陪我试一次 早上醒来时,姜哲衍摸了个空。纪光山不在身边,屋里开着窗通风,他还以为自己在医院。 稍微一动,一块毛巾掉了下来。姜哲衍摸了下额头,好像还有点烫。 纪光山听到动静,端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先量个体温,你昨晚发烧了。” 姜哲衍点了点头,接过体温计夹在腋下。纪光山捡起毛巾,重新用温水打湿,给他擦了下脸。 病成这样,再嘴硬也没有用了。姜哲衍闭眼,呼吸着毛巾上湿润的水汽:“对不起,突然病倒,吓你一跳。” “没事,我有心理准备。”纪光山昨晚只睡了几小时,言语间都是掩饰不住的疲倦。 姜哲衍眯了眯眼,看到电脑上满屏的英文:“有急事要忙吗?” “嗯,之前起诉郭旭明、汪晨雨的案子马上就要开庭了。”说到这儿,纪光山轻轻啧了一声,“前几天律师和我说,这场官司不好打。” 这个案子姜哲衍全程都在帮忙,纪光山不想隐瞒他。 因为美国并没有转发、浏览量超过多少量刑的说法,他们的行为属于民事纠纷,最好的结果就是公开道歉、赔偿精神损失。 但是这些年成功维权的案例,都是直接辱骂、人身攻击,传播不雅视频。 像他们这样通过视频引导网暴,但素材本身攻击性较弱的案件,法院基本上没有受理过。因此能否说服法官,最后赔多少钱,还是未知数。 “但是我们的证据链可以从结果上证明他们是错的。”姜哲衍听完他的话,情绪比想象中平静,“有时候坏人就是很难受到惩罚,打了官司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就是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没关系,至少我已经挺过来了。”事已至此,纪光山觉得这都没什么了。比起这些委屈,他更希望姜哲衍的身体能好起来。 一次两次或许是出于责任,照顾的次数多了,总有累的时候。 姜哲衍喝完他热的牛奶,感觉头没那么晕了:“需要我陪你去法院吗?” “你还是在家休息吧,反正资料都准备齐全了,最坏的打算也知道了。” 也是。姜哲衍知道自己现在需要静养,万一在旁听席上发作,那就麻烦了。 “要再睡一会吗?” “不用了,”姜哲衍靠在床上,“倒是你,赶紧回来睡一觉。” 纪光山还有两个月就要回国了,如果以这个状态一个人留在美国,他肯定不放心。 在那之前,有些事必须和纪光山说清楚。 姜哲衍其实很担心这次分别,纪光山毕业、找工作,每件事都要忙得心力交瘁。 如果再因为自己的病情造成额外的负担,隔着半天的时差,事情不能及时解决,弦很容易就崩断。 姜哲衍不想失去他,他对纪光山的感情已经陷得很深了。谈到这时候分手,他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出来。 但同样,他也不想拖累他。回想起告白那天,说要做一面盾守护在他身后的话,姜哲衍觉得自己还是太自信了。 - 三天后,案子在加州的基层法院开庭审理。 据说半个月前,他们和房东的纠纷也在这里审理,房子加上误工费,总共赔了60万美刀。他们不服判决,吵着要向上级申请二诉,结果刚出法庭就被父母臭骂了一通。 而今天,那对小情侣坐在被告席上,面对纪光山,依然没有一点后悔。 纪光山的主张是,郭、汪两人过失引起火灾,在得到纪光山救助并成功的情况下,仍在网上散布诱导性言论,引导网暴,导致纪光山的社交账号和个人信息被扒出,属于侵犯名誉权的行为。 对方坚持认为开窗逃生是错的,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他们没有主观加害的动机。 当法官的追问“何种方式更好”时,他们提出了从卧室跳窗的办法。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罗畅提过卧室门被锁的事情。姜哲衍得知这个重要信息后,又请人勘察了一次,确实发现了门锁的痕迹,以及掉落在沙发边上,被烧变形的钥匙。 等他们向法院出示证物后,对方的气焰立刻削弱。法官再次询问是否知道卧室门被锁住,两人含糊其辞,答不上来,只能他们承认了是因为不想让客人进去,自己锁了门。 然后他们又编了一堆漏洞百出逃生方法,也被姜哲衍提供的模拟资料一一驳倒。 但是在发视频的动机方面,两人死也不松口。最终法院以传播内容与事实不符,且对当事人造成严重影响为由,宣布判决成立,要求被告在原平台公开道歉、永久保留,赔偿精神损失一千美元。 一千美元,也就是七八千块钱,在给房东的巨额赔偿前,不过一个零头。 小情侣挑了挑眉,很轻松地接受了这份判决。 不过他们说得对,这种官司确实难打,而且即使胜诉,赔偿还不如前期开销多。 如果不是姜哲衍坚持,纪光山肯定下不了决心做这种亏本生意,也不会得到这一份永久的公开道歉了。 从法院出来后,纪光山找地方哭了一场,把这半年来受的委屈,和姜哲衍相处过程中的所有情绪,统统发泄了出去。 整理好情绪,他给姜哲衍发了消息。会议结束后,实验室里放了个短假,姜哲衍这几天就在家养病。 周末,两人在海边选了一个西餐厅。靠海的那面有扇落地窗,可以看到海岸线的灯带。身边的烛光映得姜哲衍的脸色好了很多。 说起来,他们第一次吃饭,也是这样的环境。纪光山还借着一杯酒,指出了他的听力问题。 这样看来,酒精确实是坦诚相见的利器。 姜哲衍搅着杯里沉底的果粒:“光山,昨天我和医生联系过了。” “嗯?”纪光山刚把牛排塞进嘴里,“医生怎么说?” 姜哲衍的手指沿着玻璃杯口划了几圈,沉默片刻,换了一个话题:“纪光山,你站在台上演讲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纪光山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分享看法,会有一种获得感。” “那如果有人问了你答不上来的问题,或是自己出现失误,你会紧张吗?” “肯定会啊,这是人之常情。”纪光山想起曾经失败的经历,笑着摇了摇头,“我刚进英辩队的时候,因为逻辑不够严谨,经常被人抓漏洞,指导老师也批评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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