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有气无力道:“这回你总该信了吧。” 信什么? 刚开始穆于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才意识到这就是牧野口中的,来自周颂臣的“不喜”。 作为周颂臣多年的朋友,穆于没办法为其辩解。只能尽自己所能,为周颂臣“善后”。 “他可能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不是有意针对你的。”穆于笨拙地试图开解两句,结果发现说了还不如不说呢。 果然牧野只是冲他苦笑了下,冲他伸出手:“拉我起来。” 穆于好不容易将牧野扶起,抬头一看,就见周颂臣遥遥站在球场的另一端,手里拿着快要喝空的水瓶,脸上没什么表情。 对上穆于的视线后,他将最后一口水喝掉,随意地将水瓶攥紧,捏得像个扭曲的毛巾卷后,用力掷进垃圾桶里。 塑料撞击垃圾桶的声音很响,响得隔着吵杂的人群,穆于都能听见微弱的一声。 周颂臣走了,观众们也一一散场。 穆于收回了追随那人背影的目光,握住牧野的胳膊:“走吧,我扶你回去。” 周六放假回家,穆于拿着试卷去隔壁找周颂臣。 在过来前,他没抱有太多希望,因为周颂臣出去玩的可能性很大。 没想到周颂臣还真的在家,过来开门时,冷淡地看了穆于一眼,也不睬他,转身就走。 穆于跟在他身后:“阿姨今天不在家吗?” 周颂臣从冰箱里拿出果汁:“你是来找我妈的?” 穆于赶紧摇头:“不是,我来找你的。” 周颂臣关上冰箱,力道有些大,他面朝穆于,抱着胳膊:“有什么事?” 穆于扬了扬手里的试卷:“有些题想要问你。” 他上了高中以后,偶尔也会找周颂臣做一次应试补习,虽然周颂臣经常拒绝,但问多几次,总有一次会答应。 这一次周颂臣没有拒绝,而是带着他进了房间。 讲题的时候,穆于总是忍不住去偷瞄周颂臣。 次数太多,周颂臣放下手里的笔:“到底是要看试卷还是看我?” 穆于局促地收回目光,盯着试卷不作声。 周颂臣最烦他这模样:“有事就说!” 穆于其实没想好该怎么问,但牧野作为他朋友,一直受到周颂臣的针对,会让他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牧野才会遭遇这些。 问清楚了也好,如果有什么误会,也可以当场解释。 “你知道我们班上刚来的转学生吗?他叫牧野,是……” 他还没说完,周颂臣就打断他:“说重点!” 穆于被中断了思路,脑子有些宕机,未经思考的话语就顺势而出:“你是不是在故意针对他?” 房间里一片安静,只有墙上的挂钟的时针在走动。 这片令人窒息的安静中,穆于身体一点点地绷紧,因为他看着周颂臣的表情,逐渐变得阴沉。 然而下一秒,周颂臣却笑了:“你说什么?” 穆于吓得不敢说话,周颂臣如果发火还好点,他最怕对方这个模样。 周颂臣身体往后一靠,侧过身来望着穆于,脸上仍带着笑意,目光却极为可怕:“你现在是为了他,来质问我吗?” 穆于不明白这怎么就成了质问了,他绝没有这个意思。 “不是不是!我只是怕你们有什么误会,大家都是朋友,有什么事情可以坐下来好好说。”穆于慌乱地解释。 周颂臣却不想再听,他抬手指向门口,一个字都没有说。 但穆于明白,对方这是在让他滚。 穆于嚅嗫着嘴唇,还未说话,周颂臣就将手上的笔摔在了桌上。 圆珠笔砸在金属桌面的声音,可比那天塑料瓶砸进垃圾桶的声音要大多了。 穆于浑身一个激灵,立刻拿上自己的试卷离开了周颂臣的房间。 后来牧野再去打球,就没有遇到过周颂臣。 他回来跟穆于说了这件事,穆于虽然心里觉得,这很有可能是因为他找周颂臣谈过话,但嘴上只能说:“他对篮球没兴趣了。” 周颂臣的喜新厌旧,他深有领悟。 喜欢这种情感,在周颂臣身上可以称得上昙花一现,讨厌这种情绪,倒是极为常有。 牧野有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虽然你说你们是朋友,但是为什么他在学校从来不跟你打招呼啊?” 穆于脸上的笑容一滞,不可否认,他被这句话伤到了。 牧野同样意识到这话伤人,有些手足无措道:“我不是觉得你在说谎,我就是……感觉你好像很了解他,但是你们却……” 越说错越多,最后牧野尴尬地住嘴,搓了把脸:“反正我肯定是信你的,真要有什么问题,也是他的问题。” 穆于垂着眼,短暂地产生了一丝迷茫。 如果在旁人眼中只有频繁的互动与交集,才能称得上朋友,那他跟周颂臣,确实很难称之为“朋友”。 所以为什么要生气,牧野说的是事实。 在天气越来越热时,运动会终于开幕。 穆于体质太弱,根本参加不了太多项目。 但牧野不同,他身体好,体委一次性给他报了三个项目。 结果牧野在第二个项目,亦是四百米田径短跑时,狠狠摔了一跤,导致身上大面积挫伤,膝盖胳膊血淋淋的一片。 穆于吓坏了,跟着同学一起将牧野送到了医务室。 牧野虽然疼得表情都快稳不住,但仍然安慰身边的同学,说自己没事。 校医在给牧野处理伤口时,血简直有些止不住,颇为触目惊心,听到校医说要点冰敷会更好,穆于转身就往学校小卖部走。 在医务室外,他撞见了周颂臣。 如果是在以往,穆于怎么样都会停下脚步,同周颂臣说几句话。 但那天事发突然,加上两人才因为牧野的事情不欢而散,他只是匆匆地看了周颂臣一眼,就越过了对方。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自己胳膊被用力一拽,人就被拖回周颂臣面前。 周颂臣是今日运动会的撰稿人,无须下场比赛。 他很有闲心地将穆于拦下 :“去哪?” 脸上全然没有那日的怒火,好像书房里的冲突,是穆于幻想出来的一样。 穆于想要对方松开自己,只能解释道:“我朋友受伤了,我去给他买冰块。” “校医室没有运动冷喷吗?”周颂臣反问道。 穆于被他问得一愣,他确实没想到这一点,刚才好像是听到校医跟他说了什么,但他太着急了,没有听清。 周颂臣缓缓勾起唇角,好奇地打量着穆于,那目光好似穆于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变了个人似的,他问穆于:“你急什么?” 穆于想要掰开周颂臣的手:“他是我朋友。” “朋友。”周颂臣重复着这两个词,意味深长。 穆于皱紧眉头,难道周颂臣以为他在学校就交不到朋友了吗? 这段时间出去比赛,他认识了很多朋友,现在在学校,他也交到了朋友。 “小于,我想吃雪糕,你去给我买点。” 一道声音从医务室门口传来,牧野有些狼狈地扶着门框,冲穆于笑。 他在给穆于解围,穆于又怎么会不懂对方的好意。 他用力点头,又看向周颂臣抓住他的手。 周颂臣没有看穆于,而是望着牧野,眉骨下压,眼神变得有些阴郁。 他缓缓松开抓住穆于的手,穆于却没走。 他怕他离开后,周颂臣会对牧野说更多难听的话。 似乎感觉到穆于的担忧,牧野冲他笑了笑:“没事,你先去吧。” 周颂臣看都不看穆于,直接下了命令:“不许去。” 牧野表情瞬间就变了:“你不能一直这样欺负他!” “欺负?”周颂臣带着些许笑意道:“穆于你说说看,我欺负你了吗?” 牧野压抑着怒气:“我有眼睛,我看得出来。” 穆于拉住了周颂臣的胳膊,想将这人拉开,制止这场对话。 可他的行为,不知怎么地,彻底地激怒了周颂臣。 周颂臣用力将胳膊从他手里抽出,他望着穆于露出了一抹触目惊心的笑容。 接下来,周颂臣对牧野说的话,让穆于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滞了。 “这么关心他啊,怎么,你也是恶心的同性恋?”
第28章 距离高二那场让穆于“印象深刻”的校运会,已经过去了四年。 重新见到故人,穆于除却惊讶,没有太多别的情绪。 他不清楚牧野是否从那句话中,联想到了他,亦或是本身对被人误会成同性恋这事深恶痛绝。 自那次运动会后,牧野就渐渐地开始疏远了他。 周颂臣说的话是难听,但没有错,他本来就是同性恋。 这是穆于无法反驳,也无力反驳的事实。 后来牧野高三就去了国外,他们之间再没有过联系。 穆于没想到两个人还能重逢,更没想到他们之间,会是牧野主动同他打招呼。 穆于还要上课,他将孩子交给牧野后,让同事跟牧野对接上课的注意事项,就转身进了启蒙班。 直到这堂课结束,牧野都没有带他弟弟进来,穆于便以为对方是放弃了在这边上课。 内心不由产生了些许愧疚,是对棋社的。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棋社损失了一个学生。 但对牧野,穆于心情却很平静。 他早已接受自己的性取向,至于旁人是否能接受,对他来说,实在无关紧要。 等送走了启蒙班的所有小朋友,穆于才收拾好自己的背包,走出棋社大门。 他看见牧野坐在棋社不远处的奶茶店,正低头玩手机。 本来想直接离开,但脚步刚抬,牧野恰好抬起头来,瞧见了他。 牧野将手机塞进兜里,高声道:“穆老师,你现在是下课了吗?” 穆于没答话,只是看着他点了点头。 他想不出牧野主动向他搭话的理由,只能猜测对方是因为弟弟的事情过来的。 思考了一会,穆于主动道:“你弟弟第一天上课,有点小情绪是正常的,而且我还没教会他围棋的基本规则,所以他在棋艺上有没有天赋,现在还不好判断。” 牧野听到他公事公办的语气,有些尴尬道:“其实我就是想请你吃个饭。” 穆于怔忪一瞬,客气推拒:“不用了,如果你相信我们棋社的老师,可以把小朋友送过来,不用特意请我吃饭。” 牧野摸了摸鼻子:“也不全是因为他,只是我们这么久没见了,现在能遇见也是缘分,就一起吃顿饭吧。” 话已至此,穆于不好再继续推拒。 “那……你说吃什么吧?”穆于妥协了。 牧野高兴道:“火锅怎么样,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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