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于顺着曲悠然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便利店门口,周颂臣单手拿烟,随意而松弛地站在那里。 隔着呼出的灰白烟雾,周颂臣目光冷然地望着他们二人,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第26章 那一瞬间,穆于就好像在野外被天敌盯上的动物,紧张感从脊梁一路蹿到后颈,汗毛倒立。 曲悠然感觉到他的紧绷,下意识站在他身前,替他挡住了周颂臣的视线。 穆于意识到是自己反应太大,赶紧解释:“他是我朋友,我们认识的。” 曲悠然怀疑道:“你看起来好像很怕他。” 穆于不知该怎么解释,而这时周颂臣则熄灭手里的烟,随意而散漫地行至他俩身前。 他的神色平静而温和,甚至对曲悠然露出礼貌微笑:“辛苦你送穆于回家,他没告诉我要这么晚才回来,让我实在很担心。时间不早了,你回去的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三言两语,就打消了曲悠然不少疑虑。 如果周颂臣想要快速获得谁的好感,那几乎是立竿见影的效果。 同周颂臣友好地客套一阵后,曲悠然这才放心地驱车离开。 等车一走,周颂臣脸上的笑容却顷刻间消散,他面无表情地转身往小区门口走,步伐极快,让穆于连跟上都很费力。 进入电梯后,周颂臣盯着电梯上升的数字:“你不知道住别人家,就要守别人定下的规矩吗?” 穆于知道对方是在说他没有十点钟准时到家这件事,低声道歉:“对不起。” 电梯里的气氛冷得好似冰窖,穆于垂着眼,一如既往缩在角落,没有跟周颂臣有任何肢体接触。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楼层。 周颂臣率先走了出去,进屋后把塑料袋往沙发上随手一扔,径直走向书房。 穆于看了眼塑料袋,里面有香烟有咖啡,唯独没有食物。 再看向岛台,中午时他留在那里的午餐,已经不见踪影。 穆于收回视线,没有确认对方到底是吃了还是倒了,他安静地洗漱完后,进了客卧。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穆于昏昏沉沉想要入睡时,他听到客厅里有脚步走动的声音,随后浴室门被人用力摔上。 那动静震得穆于眨了眨眼,随后将双脚都缩进了被窝里。 第二天,穆于收拾好客卧,在茶几上留了份早餐和小纸条,就离开了公寓。 本来想要回家拿背包,穆于却发现穆心兰已经将他拉黑了,在他“离家出走”的第三天。 他只能回学校,将丢失的宿舍钥匙和门禁卡都补办一份,再把请假所需的文件递交给辅导员。 在这件对于穆于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完成以后,心口的大石总算落了地。 下午时,穆于去棋社上课。 今日又来了一个新的小朋友,年纪很小,今年才六岁,年纪很小,还坐不太住,没多久就在座位上泫然欲泣。 穆于让教室里的孩子们先做二十道死活题,然后把小朋友抱出了课室。 他带着孩子问前台同事:“这位小朋友的家长在哪?” 一般刚来上课,年纪又太小的孩子,棋社会建议家长们最好陪同一周左右。 同事奇怪道:“刚才还在这啊……啊,来了!” 穆于抱着孩子回头,看到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在脑海浮现的名字脱口而出前,对方率先喊出了他的名字:“穆于?” 男人双眼发亮,朝他大步走来:“我刚刚还在教师照片墙上看到你,还以为是看错了。” 对这意料之外的久别重逢,穆于怔了怔,随即恍然一笑:“牧野,好久不见。” 在高二那年,因为穆于一直在外参加围棋比赛,等回到学校后,同学们早已组成了自己的小团体。 他就像一个外来者,加之沉默寡言的性格,让他在班上几乎没有朋友。 就在穆于以为自己要孤单地度过高中生活时,他们班上新来了一个转学生。 转学生名叫牧野,他和穆于的姓氏有着相同的发音。 发音虽像,写法却截然不同。 穆于之所以和转学生有了交集,是因为对方一来就成了他的同桌。 或许是因为穆于是他来这个学校,第一位同桌的缘故,牧野对穆于很好奇,时时找他说话,偶尔还要抄他的作业。 穆于性格软,同桌问他要,他就把作业给了出去。 当发现上课极为认真的穆于,作业的错误率比他还高时,牧野惊呆了。 他问穆于:“你是不是不想让我抄,才故意做错那么多的啊?” 话音刚落,牧野就看见穆于从脖子红到脸颊,被气得恼羞成怒。 穆于生气的模样,看起来也很安静。 没有过多外露的表现,只是不再把作业给牧野抄,也不提醒他老师什么时候来。 发觉穆于生气后,牧野的解决方式是大大方方地搂住穆于肩膀,哥俩好道:“我真不是故意损你,对不起啦,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穆于艰难地从牧野手里逃开:“我没生气。” 牧野笑眯眯的:“好好好,你没生气,是我想求你原谅我。” 这是穆于第一次遇到这种类型的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招架才好。 正因为牧野的性格,他们才会成为朋友。 牧野每次放学都会跟着班上的人一起打篮球,没几天就成功地融入了这个班级。 这日他们在写作业,遇到一道不会的题,穆于转身去问牧野。 牧野又开始日常嘴贱:“你叫我一声爸爸,我就告诉你。” 穆于翻开作业本:“不说就算了,我也没有很好奇。” 牧野趴在桌上,做出可怜巴巴的表情:“你好冷漠,好像我没有打动过你的心。” 穆于不走心地点点头:“牧同学你可真是个大情种。” 没听到牧野回话,他有些奇怪地抬眼,发觉牧野正皱眉看向他身后。 穆于回过头,是周颂臣和他的朋友们正在穿过走廊。 牧野凑到他耳边:“你觉不觉得他有点装啊。” 一个从各个方面都出类拔萃的人,有人仰望与爱慕,也有人嫉妒和讨厌。 虽然牧野的用词没有很过分,但穆于依然不乐意听到别人说周颂臣的坏话。 穆于反驳道:“你又不认识他,不要随便对不认识的人下判断。” 许是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牧野识趣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说完后,穆于自己也觉得语气太冲。 两个人不尴不尬地过了几堂课,下课后,为了快速和好,牧野硬拉着穆于去学校小卖部,给他买了根雪糕:“吃了就别生我的气啦!” 穆于舔着雪糕,感觉浓郁的奶味在嘴巴里化开。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同牧野说:“他是我的朋友。” 牧野反应了会,恍然大悟:“你说周颂臣是你朋友?” 穆于嗯了声:“所以你下次别这么说他了。” 想了想,穆于又补充道:“如果别人说你装,我也会不高兴的。” 牧野尴尬地挠了挠头:“难怪你会生气,对不起啊,是我的错。” 牧野总是非常干脆认错,从不吝于道歉,这让穆于没法真的对他生气。 “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不好的传闻,所以才这么说他啊?”穆于试探性地打听。 牧野有些悻悻道:“也没有。” “那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说?”穆于打破砂锅问到底。 牧野被他逼问得不行了,才嘟囔道:“我感觉他在针对我。” 穆于沉默了一会,捏着雪糕转过了头。 牧野狐疑道:“你该不会在笑我吧?” 穆于压着声道:“没有啊。” 牧野不服气道:“真不是我自我感觉良好,上周我们跟一班打球,你要去补习所以没来,我就跟他在球场上碰见了。” 穆于了然,难怪牧野对周颂臣有情绪,赛场上那种地方,肾上腺激素过度挥发,最易使比赛双方发生冲突。 “他没这么小心眼的,肯定是你误会了。”穆于笃定道。 牧野耸了耸肩:“今天放学我们还要跟一班打篮球,你不信的话,自己过来看。” 穆于虽然半信半疑,但放学的时候还是去了篮球场。 他到的那会,球赛还没开始,牧野抬手冲他打招呼,让他过去。 穆于还未走到对方面前,就觉得眼前一黑。 原来是牧野将校服外套一脱,扔到了他的脑袋上。 穆于扒拉下校服:“干什么!” 牧野贱嗖嗖地说:“来都来了,就帮我拿一下呗。” 穆于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刚拿起那件校服,右手又被塞了瓶水,他无可奈何道:“你到底还有多少东西。” 牧野刚哼笑一声,忽然眉心微皱,本能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那种感觉又来了。” 穆于茫然道:“什么?” 牧野揉着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往球场对面使了个眼神:“你看吧,我就说他看我不爽,他刚刚绝对瞪了我,我对别人的视线很敏感的。” 穆于顺着牧野的视线望去,就见周颂臣坐在对面球场的椅子上,双腿放松地舒展着,正跟一旁的女生说话。 不要说往这边看了,连身体都没往这边转。 穆于慌张地把目光收了回来,强行压下心头的酸涩,半天才勉强道:“他根本没有看你,你……不要自作多情了。” 也不知道是在说牧野,还是在说他自己。
第27章 这场比赛,原本只是周颂臣所在的一班,以及穆于所在的十班,两个班级在课余时进行一场友好切磋比赛。 可真正开了局,气氛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穆于知道,周颂臣虽然喜欢球类运动,但本质上是有些厌恶与旁人肢体接触。 所以篮球他打得不算多,但架不住有天分,身高又极具有压迫力,平日班级如果有重要比赛,都会喊上他。 比起放学后在这大汗淋漓地打球,周颂臣更乐意去旱雪场滑雪。 所以这场课后的篮球赛,周颂臣竟然会参加这事,令穆于非常惊讶。 比赛开始不久,就因为周颂臣凶猛的打法,篮球声响彻整个赛场,他身材本就比一般人高大,加上爆发力与冲击力,十班的球员,只有身材相当的牧野能扛。 一场比赛打下来,牧野可以称得上“伤痕累累”。 周颂臣打法算得上光明磊落,不屑用什么暗招,即使如此,负责阻拦他的牧野还是受尽苦头。 比赛结束后,因为周颂臣的活跃,一班大获全胜。 反观十班打篮球的同学们,个个满头大汗,几近力竭。 尤其是牧野最惨,躺在球场上,累得大口喘气。 穆于赶紧将水取出来:“喝点吧,你都快脱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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