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湿润的地面驶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小区门又出来个中年男人,那是容家兄弟的无能父亲。 容昀收回视线,凝望着前方开车的身影,他不会告诉方桥,容征并不是来找他的。 少年为偷走方桥的时光而暗自高兴,伸手摸到裱在亚克力里的茉莉花,悄悄地捏在了手心,冰冷坚硬的材质磕得他微微发疼,他却握得更紧,让茉莉花深深地镶入他的皮肉里。 因为跟容昀去吃饭,方桥比寻常时候晚了近两个小时才回到家,他已经做好了被江明御质问的准备,但家里并没有alpha的身影。 刚开工江明御忙得脚不沾地,早出晚归是常态,一天都不见人影,他在松口气的同时又担心alpha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 方桥在家等到晚上十一点多都没等来江明御,正准备入睡,alpha的电话打来了,出声的却是徐泽。 那边的动静很大,听起来有不少人,闹哄哄的,徐泽只能喊着说话,报了个地址,让方桥现在过去。 结束通话,方桥查了地址,他听江明御提过一嘴,是市里顶有名的高奢会所。 不会又是谁想“看看”他吧? 方桥这样想着,还是认命地起身换下睡衣出门。 将近凌晨才抵达的会所,徐泽应当是提前吩咐过了,方桥报了自己的名字侍者便客客气气地将他带到十二层的svip包厢。 门一开,里头的声音像海浪一般地直往方桥脸上扑。 徐泽露面,见到方桥怪道:“怎么来得这么慢?” 包厢里在场的人虽多,但大家在喝酒唱歌猜拳,倒是没有方桥想象中的画面,只不过都是alpha,十几种信息素的味道混在一块,方桥倍感呼吸困难。 “明御怎么了?”方桥半屏住呼吸。 “怎么了?”徐泽没好气道,“这句话得我问你,你到底给他灌的什么迷魂汤了,喝醉了非闹着要见你。” 方桥顺着徐泽手指的方向看去,alpha高大的身躯缩在柔软的单人沙发里,四肢团了起来,让人联想到没有安全感的野生动物,只能保护住自己最柔软的腹部。 有个alpha注意到方桥,问徐泽,“明御的对象?” 徐泽含糊地嗯了声。 今天在场的并不是圈里的二代三代。 江明御和徐泽从大学起就参加各种极限运动的组织,徒手攀岩、高山滑雪、户外越野、蹦极、跳伞、深潜......什么刺激玩什么,队里受伤骨折是常有的事情。 江明御刚成年那会玩得很疯,真真正正把生命置身事外,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能让他暂时忘记自己深受信息素的折磨,每一次从高空越下都是一次重生,那种濒临死亡边缘的感觉像毒素一样注入他的体内,令人上瘾。 可惜江徐二人这两年逐步接手家里的事业后,公务缠身就少有时间再跟队友去冒险,但每年都会聚一聚。在这里,家世和外貌都不重要,比得是谁的技术高超、谁拿的奖更多。 江明御无疑是这里头的佼佼者。 方桥注意到在角落有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两条裤管空荡荡的,正举杯畅饮。 他走到江明御跟前,蹲下,拨开alpha柔软的头发,露出那张被酒气熏得绯红的脸,用指腹轻轻地点了下高挺精巧的鼻尖。 似乎感应到有人在碰他,江明御不耐地皱了皱眉,睁开漾漾的双眸,见到了模糊的人影,嘀咕了声,“方桥?” 方桥凑近他,“嗯,是我。” 江明御用力地闭了闭眼,不太清醒地坐起来,含混质问道:“谁让你过来的?” 方桥看向徐泽。 徐泽气得瞪眼,“不是你嚷着要方桥吗,我人给你找来了,你不要了?” “两口子吵架了?”肌肉蓬勃的陌生alpha吹了声口哨,“明御,别那么要面子,你就服个软吧,我们刚所有人都听见了,你嘴里叫的谁。” 众人哈哈大笑,这样的笑声爽朗而痛快,并不会让方桥感到不舒服。 江明御灌了几口冰水醒酒,脸颊一路红到耳根,看了方桥一眼,恶声恶气,“你少听他们胡说。” 方桥明天还要早起上班,既然alpha这么说了,他斟酌着道:“那你继续玩,我回去了?” 刚有动作就被江明御扯着坐在一边,江明御别过脸,“谁让你走了,我喝醉了,你给我当司机。” 方桥笑了笑说好。 聚会其实已经接近尾声,期间江明御给失了双腿的alpha敬酒,二人什么话都没有说,闷头干了一杯烈酒。 跟江明御离开时,方桥看见残疾的alpha闷头大哭。 江明御极少喝醉,走路都不太稳,半个人挂在方桥身上,注意到方桥的目光,闷闷不乐解惑,“他参加越野赛,车子被动了手脚,连人带车从斜坡上摔了下来,腿没保住......” 方桥沉默地搀着江明御到地下停车场,alpha情绪消沉,闭目靠在副驾驶座。 体谅江明御喝了酒,方桥车开得又稳又慢,时不时看注意alpha的动向。 江明御许是难受,那张气人的嘴哼哼唧唧的,倒是比平时要可爱多了。 褪去家族光环的alpha依旧耀眼,有着高位者罕见的同理心,看不起各种低劣的手段,会真心实意为自己的朋友打抱不平......天性如此的江明御似乎更适合野蛮生长,而不是被限制在条条框框的大家族里。 方桥很久之前就清楚,看似光鲜亮丽的江明御有许多身不由己,而今晚他只是更加具体地加深了这种认知。 红灯停下。 方桥心不由主地想抚平alpha眉心的褶皱。 还未等他伸手,江明御先缓慢地睁开眼。醉酒的alpha眼神朦胧,巡视一圈将视线放在了车头的摆件上。 “这是什么?” 方桥一怔,并没有阻止江明御拿走摆件的动作,任由alpha端详那朵剔透的茉莉花。 江明御调整了下坐姿,晃了晃脑袋赶走瞌睡虫,哑声问:“你什么时候买的?” 还挺好看。 方桥没回答,“你感觉好点了吗?” 江明御摆弄了会茉莉花又放回去,他捏着眉心嘀咕,“头好晕。” 应当是喝了酒的原因,alpha瓮声瓮气的,听起来竟有几分在撒娇的感觉。 方桥的语气柔软得像是棉花,“那回家了给你煮醒酒汤?” 说是醒酒汤,其实不过是买的直接可以泡水的料包。 江明御闭上眼,仿佛睡着了没听见omega的话,从方桥的角度看去,alpha的侧脸像座连绵起伏的会呼吸的青山,泛着莹润的光泽,不可否认的漂亮。 片刻,alpha别别扭扭地嗯了声。 回到家,方桥打发江明御去洗澡,煮水加料包,不到五分钟就搞定。 他坐在客厅等alpha从盥洗室出来,哈欠连天,没一会儿就听见江明御在喊他。 盥洗室的门没锁,方桥轻易地进去,室内水汽弥漫,热气熏天。 他刚站定,就被湿漉漉的alpha抱住,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夹杂着薄荷清香和淡淡酒气的吻。 方桥回应着,可当江明御要近一步时他喘着气说:“太晚了......” 他抛却羞耻心,赶在alpha开口前跪了下来,仰面看着水雾里模糊的五官,“这样好吗?” 从江明御的角度看去,方桥脸蛋潮润,肤白唇红,眼睛里氤氲着水汽,这样的画面实在是很容易让人产生施虐欲。他的喉结滚动,会意地将掌心贴在omega的后颈,慢慢压近。 其实方桥很少做这个,他喉管浅,容易伤到嗓子,但距离他起床不到五个小时,放任江明御胡来的话今晚就别想睡了。 江明御呼吸急促,望着活色生香的画面,五指轻轻地攥住omega的头发。 眼泪和水糊了方桥一脸,分开时,alpha突然捂住了他的嘴。 他下意识地吞咽。 也不是没有过这样,方桥只是不太适应地蹙了蹙眉,剧烈咳嗽后起身去漱口。 江明御从后抱住他,将他团团地裹在怀里,餍足地喟叹一声。 方桥在镜子里见到二人交叠的身影,如果抛去那么多乱七八糟,他们现在真的很像一对恩爱的情侣。 雾气再一次将镜面模糊,他们相拥的姿势变得朦胧。 这样才对,没有人会沉溺于一时温情的假象里,他更不该如此。 作者有话说: 徐泽(黄豆流汗):我也是你们小情侣play的一环吗? 小江(哼哼):你一个npc有戏份就知足吧。
第25章 方桥到底还是伤到了嗓子,一说话喉咙就火辣辣的疼,声音也吞了沙子似的喑哑。 “我给他开个消炎含片。”方桥干咽一下,缓过喉管刀割似的痛感,“不疼的话不用吃止疼药。” 家属领着拔完牙的小孩道谢,方桥转身喝了几口水。 实习生关切地问:“老师,你感冒了?” 方桥神色自然,“有点吧。” “我有感冒药,给你拿。” beta太热情,没等方桥婉拒就火急火燎地翻出药来。 方桥接过,正好又有患者前来,便放在一旁,“我待会吃。” 他重新戴好口罩,和前来看牙的小omega说话,投入了新一轮的工作。 距离下班还有半小时,方桥去洗手间,经过候诊区,见到容昀半弯着腰坐在不锈钢椅子上写作业。 他走过去,屈指轻轻地在少年的头顶敲了下,哑声说:“这样对眼睛不好。” “方桥哥,你嗓子怎么了?” 这已经是今天不知道第几个关心方桥声音的人了。 “可能是有点着凉。”方桥不想过多讨论这个,看了眼时间,“你再等等我,很快就下班了。” 容昀高兴地点头,等方桥从洗手间出来,却没有见到少年的身影。 结束一天的工作,方桥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脱下白大褂放到指定的位置,由洗衣房统一消毒清洗。 他仔仔细细地洗干净手,穿上外套,裹上围巾,和容昀碰上面。 刚一上车,副驾驶座的容昀就递过来一盒润喉糖。 方桥讶然,“你刚才不在就是去买这个?” 容昀轻轻颔首,打开盒子,把独立包装的糖给方桥。 冰冰凉凉的,确实缓解了方桥喉咙的灼烧感。他道了谢,将润喉咙收起来,却注意到容昀左手心贴了创可贴。 方桥皱眉,“你的手?” 容昀立刻把手藏到背后,“没什么,不小心擦伤了而已。” “真的没什么......” 方桥板起脸,颇带几分长辈的严厉道:“不处理会发炎,不要胡闹,把手拿出来。” 容昀这才缓缓地伸出手,摊开五指。只见他的掌心血肉模糊的一片,还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小血泡,并非他所说的擦伤,一眼就能看出是被开水或某种高温物质烫出来的痕迹。 小小的创可贴根本就遮不住大面积的伤口,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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