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惟抓着拖把的杆子,没同意:“不行,我说了我来收拾,你只用教我拖把该怎么用就好。” 见他坚持,应春和只好跟他讲解了一遍拖把的使用方法,并且注意叮嘱任惟先用湿拖把拖一遍,再用干拖把拖一遍。 任惟认真听完,条条都仔细记住了,不一会儿便把客厅收拾得干干净净,木地板看起来油光锃亮。 收拾好客厅的地板后,任惟又进洗漱间拿了块干净的毛巾,浸了热水,而后出来搭在应春和的手上。 应春和愣了愣,才知道他先前好几次揉手腕的动作都被人看在了眼里。 “我给你带了药贴,是我找医生问过的,说是效果很好,待会儿我帮你贴上?”任惟仔细将毛巾在应春和的手腕上缠好,确保热意将腕处完全裹住。 “好。”应春和的睫毛微颤,好似被热意裹住的不仅仅是手腕。 “应春和,你要不要跟我去北京一趟?”任惟原本一直在想该怎么跟应春和提这件事,这下正好有了现成的机会,便一口气说了出来,“我托人找了业内有名的医生,兴许能够让你手腕的情况好一些。” 应春和半晌没说话,垂着眼睛看蹲在身边的任惟,看了好一会儿,才问了句:“你怎么说的?” “嗯?”任惟没能理解到应春和的意思。 应春和轻轻呵出一口气:“你怎么跟医生说的?说我手腕经常疼,不治就残废了?” “应春和,我不是……”任惟皱起了眉,没有意料到应春和会是这样的反应。 应春和冷冷地看着他,打断他的话:“当初医生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如果不动手术,保不齐会残废。” 画画为生的人残了手,好比原本在天空飞得自由惬意的鸟突然被折去了羽翼。 任惟的后背惊出冷汗,心脏传来细细密密的痛感,声音都在颤:“那你,做手术了吗?” 答案当然是没有,应春和没成为残废全靠福大命大。 他当年没法做手术,身上所有的钱几乎都用来赔偿给了艺术馆那边,再付掉医疗费和住院费基本所剩无几。 更何况,没人敢给他做手术,起码北京没有。 应春和那会儿走投无路又想起任惟留下的那张卡,再怎么屈辱不堪,也只能是用卡里的钱先做手术。 可是找了几家医院,医生都说做不了。 他最后遇见的那个医生心眼好,递给他一张名片,隐晦地说:“应先生,我知道广州一个不错的医生,你可以去他那做。” 应春和接过那张名片,很是莫名:“北京都做不了,广州为什么能做?” 医生看他一眼,又叹了口气,都说医者仁心,可也有逼不得已的时候,低声说:“不是做不了,是没法给你做。” 应春和这才明白,原来不是医院没法动手术,而是有人不想他在北京动手术。 任家为了逼他离开北京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应春和那时想不通,明明任惟都已经去了美国,他们都已经分手了,任家为何要将一切做得这么绝,有什么必要呢?难不成任惟还会回来? 过了很久,他偶然一次查阅资料,正好看到了任惟的公司在国外上市的消息,见到许久不见的人以全然陌生但光鲜亮丽的样子出现在新闻发布会上的照片。 照片里的任惟发型精心打理过,面容干净利落,装扮沉稳不俗,风光无限一如初见。 应春和忽然就明白了,明白对于任惟而言,与应春和之间的一切都是他漂亮履历里的污点,活该被任家狠心抹去,连一丁点残留的痕迹都要擦得干干净净,好让人无处寻起,就好像不曾存在过。 “没做吗?”任惟从应春和的反应中已经得出答案,没有追问应春和不做手术的原因,“那我们先去看看医生,听听医生怎么说,如果需要做手术就做,需要吃药就吃。” 由于应春和的抵触太明显,任惟不得不思考其中的原因,又道:“如果你是不想去北京,那我给你找别的地方的医生。我们可以找近一些的,不去那么远,要不了很长时间,你说呢?” 毛巾有些凉了,任惟将毛巾拿下来,又去用热水浸了一遍再给应春和敷上,手指在没被毛巾覆盖的地方轻轻揉捏。动作虽然生疏但手法不像乱捏的,一看就是仔细学过,紧绷着的手臂在他的动作下渐渐放松。 “应春和,行吗?”任惟语气很柔和,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哄。 很多时候,应春和并非是讳疾忌医,之所以一直放任手腕痛着,没再想过去看医生,是因为他在避免自己回想手腕受伤的原因,也避免了去恨谁。 他不愿意去恨任何人,宁愿承认自己活该,承认自己倒霉。 如果这就是他命定的一劫,他认了。 可是任惟不想要他认。 “当年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任惟握着应春和的手,语速缓慢地给出承诺,想让应春和将他的每个字都听清,“我跟你保证过,那种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但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我也会给你交代。” 不是弥补,而是追责,追究那些应春和当年没法追究也不忍追究的人的责任。 听完任惟的承诺,应春和皱了下眉:“你怎么交代?他们,都是你的亲人。” 不是应春和大度,而是应春和不想让任惟为难,如果要让任惟为了他跟家里人完全闹翻,他并不愿意。 任惟心里已经有了草拟的计划,但他不打算现在就告诉应春和。 他将话题又转回来:“我跟你说的去看医生的事,你怎么想?” 应春和眸光微动,到底松口:“我考虑考虑。” 浴室传来一阵刺啦声,怪刺耳的,那是被关久了的奥利奥在挠玻璃门。 两人这才想起浴室里还有一只犯错的小猫,应春和失笑,拍了一下任惟的手:“好了,你先去给奥利奥洗澡吧,再不去它能把浴室也给掀了。” “他敢?!”任惟话是这么说,到底起身,却不是朝着浴室的方向,而是先去了趟房里。 不一会儿,任惟拿了药贴出来,放在应春和的手边,叮嘱他:“待会儿你敷完就贴上,要是你不好贴就叫我,我来帮你贴。” “嗯。”应春和点点头,嫌任惟把自己当废人,皱眉抱怨一句,“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贴个膏药而已,用不着你。” “嗯嗯我知道,应春和最能干。”任惟嘻笑着亲了一下应春和的脸,转身进了浴室给奥利奥洗澡。 没多久,任惟便听到应春和叫他,草草用干毛巾擦了擦手,丢下洗澡洗一半的奥利奥出去了。 应春和见到任惟脸上沾到的泡沫笑了声,冲他招招手:“过来帮我贴下药,手使不上劲。” 半点没有方才那副“用不着你”的样子。 任惟笑笑,不说什么,上前帮他将膏药贴好,平平整整地附在手腕上,没有一丝皱褶,就像他给应春和系的鞋带一样,漂亮完美。
第57章 “我俩处对象呢” 外面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手机响了几声。 应春和拿过来看一眼,是张叔转发的新闻,明天台风就要过境,提醒离岛居民在明天之前备好必要用品,家里的东西妥善收拾好等等,是一些每年都会说一遍的注意事项。 一些必要用品应春和早就备好,食物和水也充足,但因为现在家里多了一个人,总疑心是不是有什么遗漏了。 “任惟,待会儿我们出去一趟吧。”应春和放下手机,对沙发上正拿了个小梳子,给吹干了毛发的奥利奥一点一点梳毛的任惟道,“明天台风来了,接下来几天都出不了门,你看看你有什么需要买的,提前买好。” “行啊。”任惟放下梳好毛的奥利奥,示意它爬到应春和脚边去,“去,哄一下你妈,跟他认个错,说你以后都不捣乱了。” 奥利奥听话地爬到应春和的脚边,用刚洗过的蓬松软毛蹭应春和的脚,轻轻地“喵喵”两声。 哪料应春和不仅不吃它这套,也不吃它爸这套,凉凉地看任惟一眼:“我什么时候就成它妈了?” 任惟想了想,迟疑道:“那你当爸?” 应春和微微一笑:“当它爸爸有什么意思,不如当你爸爸好了。” 任惟想也不想就答应:“也行,今晚叫给你听。” 倒是提出这一建议的应春和脸色微变,耳根隐隐发红,斥道:“任惟,你要不要脸!” 要脸的人追不到老婆,任惟深谙此理。 他跟上应春和的脚步,一边换鞋一边问他:“应春和,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都是怎么叫你的?小和?春和?” 应春和刚将脚传进鞋子里,闻言后偏头看向他:“不是,怎么突然问这个?” “好奇。”任惟动作自然地蹲下身为应春和系鞋带,“情侣之间不是都会有一些亲切的称呼吗?贺奇林之前都会叫他女朋友宝宝。我之前怎么叫你的,难不成是honey?” “没这么肉麻。”应春和脸上闪过一丝别扭。 脑海里适时回想起一点过往的片段,任惟从后面凑上前,分明个子比他高,却喜欢栽下头来,下颌抵着应春和的肩膀,没骨头一样挂在他身上。 “老婆。”任惟的动作懒散,连带着声音也懒洋洋的,丝丝热气喷洒在应春和的脖子上,混着那个暧昧的称呼一起攀上应春和的耳朵。 微痒,更多的是酥麻。 思绪及时收住,应春和不太自然地揭过话题:“你去拿一下伞,在鞋架后面那个柜子里。” 任惟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起身去拿伞。柜子里有好几把伞,他拿了一把之后,动作微顿,问应春和:“外面雨大吗,拿一把够了吗?” 应春和看了一眼外面的雨,不算大,但是他们两个身躯不小的大男人同撑一把伞还是有点勉强,原是想说不够的,回过头来与任惟对上视线,眼巴巴的样子让应春和把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那你拿那把黑色的,那把大一点。”应春和到底妥协。 以防奥利奥在他们出门之后又偷溜进院子里玩,再次酿成灾祸,两人出门之前给奥利奥找了个小球让它在屋里玩,并小心地将门给锁好。 任惟个子更高,他撑开伞,率先走进雨里,三两步下了台阶,站在台阶下仰头望着应春和,做了个标准的邀请手势,一如应春和那夜醉酒后邀请他跳舞。 他弯着腰,摊开的手掌伸至应春和眼前:“应春和,走吧。” 他的阵仗太大,神情也认真,不像是邀请应春和同撑一把伞,倒像是邀请应春和共赴一场华丽的舞会。 很中二的画面,放在少女漫画里,更像是说着“我的公主殿下”的骑士。 应春和配合出演,神情倨傲地抬了抬下巴,轻慢地将手放进任惟的掌心,一步步走进他的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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