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够了啊,咋不亲一块儿去呢。”莫执收了手,往两人面前放了两瓶乌苏,“我看我才是电灯泡。” 扬擎哼了一声,借着白羡尧肩膀处的衣服蹭了蹭眼睛。 白羡尧用起子开了酒,放到扬擎面前,毫不留情道:“喝完再哭。” 扬擎嘴硬道:“我没哭。” 就是有点累,打呵欠总会流点眼泪吧。 “谁信你,从小就爱哭。”莫执拆穿他,顺便贴心地递了两串烤五花肉。 扬擎毫不客气地接过来。 白羡尧搭着扬擎的肩膀,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晃。 “你也别太累着自己,写不出来咱不写了,我和你白哥带你出去玩玩。”莫执喝了一口啤酒,皱着眉又放下了。 “不想动,这条街我都不想走出去。”扬擎懒懒道。 “不想动算了,咱喝酒。” 白羡尧也给自己开了一瓶,和扬擎地碰了碰。 扬擎沉默地喝了一口酒,突然骂了一句:“草。” 白羡尧和莫执几乎同时看向扬擎,等这个脑子不太清醒的成年人组织语言。 “我二十八了。”扬擎道,“我奔三了,我要老了。” 莫执立刻踹了扬擎一脚:“注意点儿啊,这有个奔四的。” “你敢这么踹白哥吗?暴力老男人。”扬擎嫌弃地推开莫执的腿。 莫执道:“白羡尧是我老婆,你又不是。” 扬擎突然把酒瓶放下了,正声道:“我决定了。” “我要勾引小帅哥。” 白羡尧扶额:“你醉了?” “没有。” “那你说什么胡话。” 扬擎顶着俩大黑眼圈看着白羡尧,认真道:“他脸好看。” 莫执轻轻笑了一声:“扬擎这人看脸,他谈过的哪个长得丑?” 扬擎扭头看着莫执,眼神示意你丑。 莫执无奈摆手:“好好好。” 白羡尧只当扬擎这是心情不好之后的胡乱发言,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顺着他说:“你想怎么勾引?” “没想好。”扬擎向身后一靠,指尖搭在沙发的边缘,“不过我觉得我有点不要脸。” “为什么。” “他太小了。” 莫执说:“不会十七八岁吧。” 扬擎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我又不是你。” 莫执耸肩:“我是罪人,我不说话好了。” 莫执早就习惯了,扬擎一和白羡尧在一起解决情绪上的问题,就会呛他。虽然说有点幼稚,但是只要扬擎能支棱起来,总比一天到晚垮着一张脸要好很多。 扬擎故意道:“年少不知年下好,错把年上当成宝。” 莫执决定教训扬擎,于是使劲揉了揉扬擎的头发。 白羡尧有些想笑。 “啊,我开玩笑的。”扬擎仰头看着天花板,长舒一口气。 莫执和白羡尧都知道他是随便说说的。扬擎只有在他们两个人面前,才会说一些不着边际也没有缘由的话。一个文字表达能力出色的人,排解情绪的方式竟然是这种没有逻辑的发言,如果是外人,一定会很震惊吧。 屋子里暖烘烘的,扬擎感到舒适。 “不过,我确实挺想再看看他的脸。”扬擎道,“感觉,我曾经笔下的某个角色可以让他帮我生动一下。” 见到钟译的第一眼,扬擎就觉得这人有一点点的熟悉,身上也有一些特质,让他想要放到自己笔下。 这种感觉总比什么都写不出来要好。 “我约了明天早上八点的家政服务,指名要的他。”扬擎对两个人说,“我能振作起来哪怕一点,我都会很感激他。” 扬擎最讨厌的,是那个什么都写不出来的自己。他一定要写出点什么东西,所以只要有一丝灵感,哪怕很小很小,只要有这个机会,他就会努力去抓住。 …… 第二天早上八点,扬擎给前来清扫房间的钟译开了门。 “又见面了,扬先生。”钟译显然很开心。 扬擎依旧穿着睡衣,放松地靠着门框:“你今天心情不错?” 钟译应了一声,看向扬擎的头发,笑了笑:“扬先生今天看起来气色比上次见面好很多。” 扬擎觉得鼻子有些痒,想碰一碰。 扬擎昨晚和白羡尧他们没有喝到特别晚,那俩人一走,他就直接在沙发上睡下了。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他睡得很沉。早上七点半就醒了,起来洗漱,然后随便用手把乱了的头发抓了抓。 “今天可以收拾茶几了,纸团还是放箱子里就好,辛苦了。” 扬擎点点头:“好的。” 钟译没有将目光过多的放在扬擎身上,熟练地收拾起了地上的纸团。 扬擎窝回沙发上的被子里,懒懒地看着钟译干活儿,手机也不想刷了。 “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兼职干这个?这个活儿很累吧?”扬擎好奇问道。 钟译回道:“也并不是一定要做很久,但是有一些经历总是必要的。” “为什么?你要做演员?”有些数媒专业的学生毕业之后当演员的也不少。 “不是,只是想记录下身为这个职业的我的情绪与情感。对我之后的创作应该会有所帮助。” 作为编剧,扬擎以前也有过这样的行为,为了写好笔下的角色,他会设身处地的让自己变成这个角色,去站在角色的角度说话做事。这个方法和演员入戏有一定的相似之处,是他的演员前男友教他的。 “你还做过什么?” 钟译转过身来,坐到茶几旁,他抬头正好能看见扬擎看向自己的眼睛。 “家教,助教,服务员,清洁工。” “你做的还真多……”扬擎感叹道,心里产生了一种想要拿起笔的冲动。 钟译解释道:“之前我们的外教留过主题为‘50个自己’的project,很多人直接上手建模画画摄影,我和一部分同学觉得这个项目很有意义,就决定真的亲自去体验了。” “五十个自己……”扬擎重复了一遍主题,“也可以不只是职业上的不同吧?” “体量庞大,其实也有年龄段、情绪、性别上不同的自己,体验职业,也只是其中一个方面。” “哇哦,感觉应该是很优秀的作业,我有些好奇了。”扬擎丝毫不不掩饰自己眼底的渴望。 钟译借机道:“最终效果确实不错,学长感兴趣的话,我们加个联系方式,我可以把我们的作业给你看看。” 扬擎和钟译交换了微信以及电话。 扬擎熟练地打开钟译的朋友圈。对方的朋友圈几乎全是书本和书评放在一起的摆拍,这人完全把朋友圈当成了阅读打卡工具。 “你很喜欢看书?”扬擎有些惊讶,因为钟译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只会写代码的理工男。 “喜欢,但更喜欢的是评论的过程。”钟译说,“看书和回忆,我喜欢后者。” “我喜欢前者,回忆让我感到疲惫。”扬擎道。对于扬擎而言,修文是痛苦的,回忆是痛苦的。任何事情只要重头再来一遍,那种初见心动的情绪就会大打折扣。 “对于我来说,好好回忆才会有新的触动,才能留下真情实感的评论。”钟译说道。“我觉得我完成一个负责任的评论,会很有成就感。” “写完一本书,同样也会很有成就感。”扬擎手上继续翻着对方的朋友圈,心里对钟译的话很是触动,“被你留下评论的作者,一定十分幸福。” “是吗。”钟译转头看了一眼扬擎,见他专注于自己的朋友圈,又回过头来收拾茶几。 翻着翻着,扬擎看见了一张手机截图,应该是网络小说的结尾,上面写着与前文剧情衔接非常不和谐的话:他伸手碰了碰星星,最后却沉睡在了海里。 这本书,没有评论的配图。 “扬先生,这本书……”钟译从茶几底下收拾出了一本满是标记的书,封皮破破烂烂,拿胶布粘了很多次。 扬擎盯着手机出了神,被钟译这么一叫,下意识先转头看向了钟译。 “扬先生?” “怎么了?”扬擎回神看着钟译手中的那本书,裹着被子的手紧了紧,“哦,这本……” “是您最近在看的书吗,只有它我不太清楚应该放在哪里。” “丢了吧,已经,很破了。” “刚才为了判断内容的类型,我私自翻了一下,抱歉。”钟译诚恳道,“但是,您留了很多评论以及感悟,您真的要丢掉吗?” 钟译手中的这本没有具体封面的书,和刚才扬擎在钟译朋友圈里看到的那本没有留下评论的书,是同一本,是扬擎自己为了方便修改而打印的。 扬擎没有回答钟译的话,反而问道:“你看过《溺亡》?” “看过,是网络作家白蓝早期的短篇作品。写得很棒,和白蓝先生如今的风格不太一样。” “你还知道白蓝?”扬擎讶异,如今关注纯爱作者的男生可真不多。 钟译似乎有一点小骄傲:“他所有的作品,我是全订阅的。” “哈哈哈……”扬擎没忍住笑了起来,心情莫名其妙有些舒畅。 “那你觉得,这本书讲了什么?”扬擎把手机放在一旁,撑着下巴问钟译。 钟译思考了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觉得,这本书没有写完。” “为什么?” “《溺亡》在我看来,是一个关于自我救赎的故事,但是,直到故事的结尾,我都不清楚他有没有成功救下自己。”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结局就是白蓝写的那个意思?”扬擎从沙发上下来,走到钟译身边,手指搭在钟译手中的那本《溺亡》上,碾平蜷起的书角。 钟译张口欲言,但是犹豫了许久。 扬擎抬头,冲钟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是不是也不敢真的相信这个结局呀。” 钟译的呼吸有些沉重,好久才轻轻嗯了一声。距离陡然拉近,钟译故作镇定,不由自主的吞咽却出卖了他的紧张。 扬擎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压书角的动作,那倔强的一角却毫不屈服。钟译不敢出声,只盯着扬擎低垂的眼睫,心跳乱得需要数数那鸦羽有多少根才能安静下来。 扬先生长得……很帅啊。钟译很早以前就这么觉得了。 “他写完了,早就写完了。”扬擎放弃,松了手轻声道,却发现面前的小孩有些呆愣地盯着他的眼。 “嗯嗯……啊,什么?”钟译猛然回神,慌乱移开了眼,“您说什么?” 扬擎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笑意一闪而过。 “没什么,夸你,你长得好看。”扬擎开玩笑道,起身又窝回了沙发上,抱着抱枕玩儿起了手机。 “啊……”钟译耳朵有些发红,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扬擎余光看见钟译的反应,愉快地替他解围:“我开玩笑的,我说,那本书留着吧,就放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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