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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到你家里可以吗……”吴珂小声祈求道，“求你了，就让我和你见一面。” “所以你知道我的东西在你那里，你还不还给我？我们，分手，半年多了吧？”扬擎有些生气，“做人可不可以在乎一下身边人的感受，你未婚妻看到你前任的东西不会难过吗？” “我从来没有让她进过家里……”吴珂小声道，“我会还给你的，我想给你道歉，求你，至少让我当面和你说一次……” 扬擎站了起来，踢了踢脚边的旧书：“你保证不会再来烦我。” 吴珂紧张道：“我保证……” 扬擎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答应了：“星期五下午六点，带着我的东西来虹色，不要说废话。” 然后他挂断了电话，打开了钟译的聊天界面。 扬擎：不算，顶多场外指导。 扬擎：你家政干到几月？ 钟译秒回：五月底，每周五中午到周日中午 扬擎：【下单记录．ｈｔｍｌ】 钟译：ｏｋ 扬擎又下了一单，本来这周可以再坚持一周的，但是被他翻找硬盘，又把家里弄得特别乱。本来也可以自己收拾，但是他就是很想再见一下钟译。扬擎知道自己可以选择直接约他像朋友一样见个面说说话，他知道钟译一定会同意，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至少，让他再熟悉他一点点。 扬擎靠着阳台的大落地窗，向下看安静的街道。 扬擎和吴珂是在剧组认识的，那时候扬擎被卢教授带着去剧组实习，吴珂是演员，俩人颜值和气质都非常出众。即便拍摄地点是在山上，寒冬腊月，没有空调，捂得十分严实，几乎看不出人形。 但吴珂还是被那个在导演身后埋头学习修改剧本的人吸引。 那部电影叫《风雪》，是校园联合筹建拍摄的青春励志电影，剧组成员基本上都是大学生大学教师。虽然说是知名导演带领拍摄，电影时长也只有四十八分钟。可是实际上，这个电影拍摄时间用了五个月，因为导演和编剧的目的不只是为了拍好这个电影，还让了学校里很多学生到达现场学习。 扬擎给吴珂递过一次热水，俩人就这么认识了。 很普通的相识，很普通地互相帮助提建议。 扬擎喜欢吴珂身上用不完的激情，也很喜欢他演戏时万分投入的神情。吴珂喜欢扬擎写的文章，喜欢扬擎思考时的专注，喜欢看他写到激动之时泛红的脸。 他收到过用巧克力和手写信组成的情人节礼物，收到过花钱就能买到的星星命名证书，收到过鲜花，收到过酒后温热的牛奶，收到过成堆成堆折好的星星纸，每一颗星星里都是深情告白的话。 星星位于他的星座，名字是拾壹，是扬擎想了一晚上的结果，因为他们认识的那一天，是１月１１日。 …… 扬擎闭了闭眼。 七年前他们在一起，创作热情高涨的扬擎决定以吴珂为原型创作剧本《拾壹》，五年前，剧本被盗用获奖，扬擎没有任何能力去抢回他养了两年的孩子。他向吴珂毫不掩饰地展露自己的脆弱无助，２４岁的大男人，在这一刻陷入了迷茫。 《溺亡》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创作的故事，字里行间全是茫然。故事里万物都是昏沉的灰黑色，只有一朵白花永远让主人公向往，那代表他一次又一次自救。 这个故事写的很慢很慢，直到去年七月份，才迎来一个戛然而止的完结。同时，扬擎一直在更新的长篇小说《生命倒计时》，毫无预兆地宣布无限期停更了。 直到分手他才发现，《拾壹》在卢永年手下获奖，他的这个枕边人功不可没！ 一开始是为了调节自己的情绪，可是当他从过去中脱离出来之后，依旧没有进行任何创作。 因为他发现，自己写不出东西了。 分手不可怕，被骗了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什么都写不出来了。 扬擎本以为，爱情会被消磨，友情会被消磨，亲情也会被消磨，但是热情应该不会的。可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时间的影响，热情这种东西，也是会随时光飞逝而淡化的。那些盐碛刀斫的是伤痕而非荣耀，照片会褪色，记忆会泛黄，保持初心的，本来就是少数人。而他扬擎，只是芸芸众生中俗得不能再俗的那一个。 …… 星期五，扬擎在微博写了请假条，下午六点准时到了虹色。 虹色在工作日里，只是普通的酒吧，扬擎如约来到这里，看见二楼散台上坐着喝酒的吴珂。 “扬哥！这儿！”吴珂先打了招呼。 扬擎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点了杯“第297声整点报时”。老板说这是他自创的一杯有故事的酒，具体是什么故事，他从来没跟人讲过。 吴珂见他口味变了，问道：“你怎么换……” “我不爱吃柠檬，又苦又酸，东西给我，有事快说，我还忙，晚上必须回家。” “啊，扬哥，你家里……” “有人。”扬擎先咬掉了杯口挂着的那片西瓜，“不要这么喊我，说事。” 虹色白天里的音乐轻盈动听，非常适合享受早茶或下午茶，也适合亲朋好友安静地聊聊天缓解一下疲惫。 吴珂得到了自己最不期待的答案，表情倏然阴沉了下去：“哥你怎么……” 扬擎撂杯，底座叮得一声砸在吧台上。 “额，不是，扬擎，我是说……”吴珂慌乱地拿出一个硬盘盒，递到扬擎身前，“给。” 扬擎伸手接过，吴珂还有些不想放手。 吴珂知道，这次之后，自己在没有任何机会能够约扬擎出来了。 吴珂声音软了下来，他很害怕扬擎生气，“扬擎，我想解释……我没骗你，家里给我订婚这件事我真不知道……” “吴珂，你要再说这个就走吧。”扬擎觉得十分好笑，他是真的想不到自己平淡的生活里竟然能发生这样狗血的事情，吴珂话里奇奇怪怪的味道让他非常别扭，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 致使他们分手的根本原因并不是订婚这件事，有些东西说起来太复杂了，有些真相一旦大白于天下就能打破这五年来所有的甜蜜幻象。没有一个爱情能在反复的欺骗与背叛里存活下去。 “哥……”吴珂急得眼眶发红，“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前些日子去国外演了你写的《拾壹》，我知道你写的是我，所以我出演丁浩，下个月送审过了就能明年上映……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们的故事会被所有人知道，大家都会看见我们有多么相爱……你是爱我的吧？不然为什么分手后你都没写过东西是不是我影响了你？我们……” 如果吴珂不提《拾壹》，或许扬擎还有听一听当个混乱背景音的心情，但是吴珂以为扬擎最喜欢的还是《拾壹》，还在尝试用《拾壹》来挽留扬擎。 殊不知，扬擎现在最喜欢的是摆烂。 小偷偷走了失主的一百万，拿回五十万宽慰失主，还期待失主感激涕零。 没有这种事。 扬擎冷笑出声：“行，我滚。” 扬擎起身，眼神都不给吴珂留一个。他就是同情心泛滥才会答应见这么个大傻逼大人渣，美好的下午全被这么个东西毁的彻彻底底。他不想解释太多，他停更的原因能被吴珂归咎到自己身上，这人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吧？事到如今还以为他扬擎活在这世上就得草为了爱情要死不活的深情人设，是该说吴珂傻，还是可怜？简直没脑子。 吧台上的特调，扬擎一口没动，自上而下由深红变至浅蓝的梦幻色泽神秘又美丽。不过现在已经被另一个急切起身的人打翻了，酒杯倒没碎，液体洒了一地。 “扬擎，我求你……求你回来，求你原谅我，好不好……”吴珂急忙追上去大力抓住了扬擎的手，就像临死前还在求情的死刑犯，卑微得没有一点骨气。 扬擎居高临下，淡漠地瞥向他，良久，轻笑说：“原谅你？” 凭什么，作恶的人光鲜亮丽，事业蒸蒸日上，受害者陷入瓶颈挣扎痛苦煎熬。扬擎不是什么宽容至极的圣母，他喜欢就事论事以直报怨。任何没有实质性的道歉，在扬擎看来，不过是道歉者自我宽慰的话术。 “向你未婚妻说你其实喜欢男人，承认自己和卢永年偷窃《拾壹》，这两件事，你敢做吗？”扬擎微微弯腰，“我赌你，哪个都不敢。” 吴珂面色煞白，嘴里还在叨叨求情的话。扬擎说对了，这两条哪一个他都不敢做，做了他也就完了。 生活轨迹与节奏被打乱，破事烂事还接二连三，扬擎感到格外的心累，一回到家，硬盘随手放到茶几上，灯都不开就直接摊床上去了。 《拾壹》的事过了五年，曾经因为“爱”写的剧本，被爱人和无耻的人偷走，欺瞒他五年，得知真相时他无助又绝望。《溺亡》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结局就仓促结尾了，他不知道陆星活没活反正他是死了。 前男友协助前老师参与《拾壹》的偷窃工作，如今又原型本色出演了《拾壹》的丁浩，烂剧配烂人，挺好。 扬擎早就不承认《拾壹》是他写的了，一个全是谎言与欺骗的剧，营造的失真的幸福，怎么可能是他能写出来的东西？他可是立志要写真实的人啊……
第6章 第三次上门（第五摆） 钟译准时到达扬擎家时，扬擎看起来有些疲惫。 “怎么无精打采的？”钟译放下随身携带的清理包，问道。 扬擎摇摇头：“熬夜了。” “你先躺着休息会儿，我今天不忙，一会儿给你做饭。”钟译半推着扬擎到了卧室门口。 扬擎扭头，一脸诧异地看着钟译。 “你今天怎么不端着了？” 钟译的手顿了一下，收了回来。 扬擎伸手拍拍钟译的肩，轻松道：“我应该没有请你做饭吧，多耽误你去下家工作啊。” 钟译动了动嘴唇，想说没有接别家的单子。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扬擎抓住了宜居家政工作外套的领口。 扬擎微微仰头，盯着钟译胸前“宜居”两个字，轻声说道：“最好别有下家。” 没有。 钟译心里道，心脏止不住地快速跳动。 “我去沙发躺会儿。” 莫名有些烦躁。 扬擎的糟糕心情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挥之不去，即便睡了足足十个小时，梦里也并不安稳。 他很安静地爬上了沙发，枕着抱枕，迷迷糊糊地躺下。 睡得很浅，钟译微弱的动静刚好助眠。 好像有悄悄的脚步声，有塑料袋渐渐被抓起来的声音，有水流声，有电磁炉开启时的滴滴声…… …… “扬老师……扬擎？”钟译的声音朦朦胧胧从耳畔响起，“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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