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头滚动,问:“那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褚楚,衣字旁一个记者的者,和四面楚歌的楚。”莫优垂下手,语气由诧异变成疑惑,“他竟然是… …” 秦简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他连拍数张,将褚楚定格在屏幕里。 兜帽把耳朵遮住了,看不到被银针贯穿的耳垂是否还在流血。 秦简盯着手机,有几秒钟的晃神。 随后他问:“你刚刚说他竟然是什么?和老杜一样,是潘万的发小么?” 莫优听见了,却抿着唇没做声,眉心簇在一起。 那边寿星讲完感言,让大家各回各家,明年再聚。 秦简坐着没动,也没有再追问莫优。 他看着杜从筵满脸不耐地架着潘万走回来,还没走近,潘万突然发力将杜从筵挣开,转而把胳膊搭到了另一边的褚楚身上,压得那个人步子一跌。 桌下,秦简的脚踩在一个滑板上。 所以被撞破自虐后,他匆匆逃跑时抱进怀里的东西,应该就是这个破旧斑驳的、漆成黑色的滑板。 脑子里无数猜想乱撞,秦简又默念起褚楚的名字:“褚楚。” 四面楚歌的楚… …可在巷子里的那副模样,虽然可怖,但更符合楚楚可怜的楚。 三人磨蹭回来了,杜从筵拎着潘万的一只胳膊,帮忙把人安置到座位里。 他骂道:“酒品还行啊,喝这么多都不吐。” “晚点儿吐,”潘万趴桌上哼哼,“回酒店了,再吐。” 秦简依旧沉默着,眼神直勾勾地落在褚楚身上。 两人对视,褚楚很快别开了目光。 哦,装作不认识。 … …也确实不认识。 “这是谁?”秦简开口,也不知道具体是冲着哪个在问话。 但很诡异,杜从筵不吭声,莫优也不吭声。 “谁谁?”只有潘万,支棱着小臂乱晃,思维迟缓,“你说小丑吗?刚才他过来,你没、没听我,介绍啊?” 秦简说:“刚才我不在。” 潘万打了个酒嗝儿,点点头:“那我再,介绍介绍。” 这时莫优突然抢白:“那个,不用介绍了吧!已经这么晚了,撤吧,从筵,我们走吧?” 杜从筵“嗯”一声,但没动,他感觉秦简不太对劲儿。 他拍拍秦简的肩膀:“一起走啊。” 越遮掩,秦简越要知道答案。 他拿起桌上的酒瓶,灌一口,没有要走的意思。 潘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意识不到这僵持的气氛,他费劲儿地支起身,靠进椅背里,抬手抓住褚楚的胳膊,自顾自地炫耀道,语气很得意:“这个小丑,是我从小养着的童养媳。” 秦简:“… …” 滑过喉咙的啤酒差点一口喷出来,呛得秦简剧烈地咳起来。 褚楚一动不动地站在潘万身后,眼神无波,只有黑色的口罩随着呼吸在微微起伏。 潘万还在嘚瑟,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嘴上:“嘘——这是秘密,我跟别人,只说他是我家的,佣人,我看在你跟杜、杜从筵,是兄弟的份儿上,才——” 秦简站起来,直接打断潘万的屁话,问褚楚:“你眼睛这么红,怎么搞的?” 杜从筵和莫优面面相觑,闹不清这是什么情况。 褚楚咬住嘴唇,刚凝血的口子又被他咬破。 他抿掉血腥味,说:“风吹得迷眼睛。” 声音闷在口罩里,有一点嘶哑。 秦简“哦”一声:“怕风吹,所以把帽子戴上了。” 褚楚终于迎上他的视线,心跳在嗓子眼儿里,怕他下一句就要拆穿自己。 秦简弯下腰把滑板拿起来,放到椅子上。 他说:“迷眼睛,也要当心感染。” 离开湖畔,在路口跟杜从筵和莫优分道扬镳,各拦了一辆的士。 秦简靠到后座位里,闭上眼复盘今晚发生的一切。 真特么离谱… … 都什么时代了,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怎么还会有童养媳这种封建糟粕存在? 听杜从筵说,小时候村儿里是有传言,褚楚他爹赌得家徒四壁,把自己的儿子卖给了地主家,但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潘万的童养媳。 而褚楚被叫做小丑,是因为他们家乡话里,褚楚的发音是丑丑。 又听莫优说,褚楚每周四和周五都会去学校画室兼职模特,性格有点内向,但是很好相处,特别温柔。大家都夸他身体漂亮,但也嫌他太瘦了,有时候会分享好吃的给他,如果他接受了,下一次他就会礼尚往来,带着他亲手扎的花束送给大家。 秦简烦躁地搓搓脸。 不知道等他们走后,那个人要怎么扛着潘万去伯温。 如果潘万吐了,他要给他换衣服、换床单,给他漱口刷牙,甚至帮他洗澡吗? … …他们会酒后乱性吗? … …会吧,养大的童养媳,目的不就是结婚生—— 等一下,他怎么生?男的怎么生? 而且乱性的话,口罩要摘掉吧,哪有做爱不接吻的?那他要怎么解释自己布满巴掌印的脸?不可能那么快就消肿的。 … …他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地对自己? 秦简快被自己的连连问烦疯,满脑子都是褚楚在巷子里惊慌失措的模样,以及他真的像个佣人一般,安静地站在潘万身旁,任由潘万捉着胳膊也不反抗的模样。 … …好违和。 处处都充满违和。 秦简睁开眼,倒退的街景从他眼里流走。 在湖畔饭店,可以拜托服务生帮忙把烂醉的潘万弄上车。 在伯温国酒,依旧可以拜托服务生帮忙把烂醉的潘万弄进房间里。 褚楚看着倒在床上的人,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他把车钥匙放到床头柜上,刚要走,就被突然伸出来的手攥住了手腕,力气之大让他一下子闷哼出声。 “去哪。”潘万掀开眼皮,慢悠悠地坐起身。 “不打扰你睡觉,”褚楚不挣扎,不做任何可能激怒潘万的举动,“我回旅社。” 潘万盯着他:“我都没发现你眼睛红,哭了?” 褚楚说:“迷眼睛。” “迷眼睛就哭了?”潘万一把松开褚楚,又倒回床上,“比娘们还娇气。” 褚楚无动于衷:“我走了,你睡吧。” 潘万没反应,像是一秒钟就睡死过去了一样。 离开伯温,褚楚才发现今晚的月色很清凉。 他沿着路灯走,兜帽摘掉了,不然风吹过来会让帽子把耳朵碰疼。 今晚很糟糕,但也很奇妙。 那个人说“当心感染”。 褚楚反复品味着这句话,心想,等回到旅社就用碘伏消毒,过三五天伤口就张合了,不会感染的。 … …当时的场景,真的把他吓得心惊肉跳,也怎么都想不到会听见“迷眼睛,也当心感染”这样暗藏深意的一句话,打得他猝不及防,整个人都懵掉了。 褚楚抿了下嘴唇。 好了,可以了,别想了。 还有那位叫做莫优的女生,没记错的话已经要毕业了,以后应该不会再见到。 还吃过她一袋巧克力面包呢。 褚楚摇了摇头,深呼吸,真的不想了。 他把滑板放到地上,得快点回去,今晚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昏黄的路灯光混着月光打照在滑板上,褚楚抬着的脚顿住了。 他发现,滑板上印着一个大了两码的、不属于他的鞋印。 作者有话说: 感谢看文! PS:因为社畜所以不能保证更新频率,会努力更新的,谢谢大家!
第3章 积习难改 【积习难改】 三. 回到旅社时已经快凌晨一点钟。 褚楚拎着滑板轻手轻脚地走到走廊尽头,深褐色的防盗门上贴满了各色小广告。刚住进来时他还会端盆热水用小铲子一点点地清理,后来放弃了,他清理一小片,转头用不了几天就会被重新贴上一大片。 指纹解锁,推门就是一个简陋的单间。 褚楚把滑板靠墙放,摸黑来到书桌前,扭亮台灯,暖黄色的光线倏然充满四周。 桌上看似凌乱却又规整。 褚楚摘了口罩坐到椅子上,先拉开抽屉从角落里拿出一瓶碘伏棉球,一手捏着镊子,一手贴在耳朵下面接着,以防碘伏滴下来弄脏衣服。 消完毒,紧接着就要做花了,后天交单,还差三十二枝玫瑰和十五束满天星没做完。 灯光照着褚楚认真的眉眼,好像看不出他累。细铁丝、尖嘴钳、剪刀、皱纹纸、胶水,还有珍珠、闪粉、胶带等等一众工具和材料在他手里来来回回,慢慢组装出一枝栩栩如生的花朵。 时间在静谧的夜里流淌。 凌晨两点半了,艳红的花团散落在桌上。 褚楚将台灯调暗,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这时才有空把衣服换下来,拿上毛巾和洗脸盆离开房间。 走廊里隐约有呼噜声。 褚楚几乎是蹑手蹑脚地来到公用卫生间,反锁上门,打算快速地冲个热水澡。 墙壁上挂着一面破了角又裂了缝的半身方镜。 他在镜子里沉默地看着自己,脸颊浮肿,嘴角的血迹蜿蜒到下巴… …第一次被人撞破自残,这么丑陋,仿佛一个变态的神经病在发疯,肯定把那个人吓得不轻吧… … 拿起花洒,要等好一会儿才能有热水。 褚楚闻到了卫生间里劣质的香烟味,开窗也散不尽,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皱着眉,而是以伸手试水温的姿势陷入了短暂的发呆中—— 今晚发现滑板上的脚印后,他鬼使神差的,一路都是踩在那只脚印里滑回来的。没有变换左右位置,更无心玩一些简单的花样儿,踩上去后就像失陷进沼泽里一样,再没有挪动过分毫… … 热气刚冒出来,水流就被关停了。 褚楚重新套上衣服,端着盆返回他的单间。 他跪到灰呛呛的水泥地面上,弯下腰从床底下拉出一个装满皱纹纸的纸盒箱,翻到底,还有一个箱子藏匿其中。 欲望来得不讲道理,参杂着自我厌恶的情绪搅在心里。 褚楚挑了一个金属乳夹,又从箱子里拿出一只黑色的、布满疙瘩的假阳具,他推开开关,没反应,没电了。 他犹豫一瞬,还是将它放到床上。 下铺床底有行李箱和做假花的工具材料箱,上铺床顶也有大大小小的箱子,存放着已经完工的花束,一团团一捧捧,姹紫嫣红地拥挤在一起,就等交单验收后拿到尾款。 褚楚从“花丛”里摸出一张半面小丑面具。白底,绘有奇异的花藤枝蔓贯穿额头和脸颊,眼眶纯金色,眼下坠着两滴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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