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根也没做什么,他就单看着那张便签纸发愣,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平时该睡觉的时间。 关上电脑前贺光徊没觉得浪费了这几个小时可惜,反正秦书炀不在那出门遛弯亦或是在电视机前看球赛都和现在这样发呆一样没任何区别。 燕麦奶带来的好心情之所以没能撑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的那一秒完全是因为枯坐几个小时贺光徊还是没想好下学期究竟要做些什么事。 洗完澡躺回床上的时候,很久没有人在里头发过消息的家庭群竟然有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这不是两家人后面不尴不尬拉的大群,是只有贺光徊和父母的小群。一家三口全是生在云端上的仙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直接打电话,至于那些不值得打电话的事情自然也不值得动动手指发两条消息。 贺光徊完全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在群里看到父母的消息,觉得挺震惊的,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就已经点了进去。 【清华大学建筑系xx老师,一年论文量惊人,或成清华最年轻副教授】 贺光徊:“……” 只看了一眼贺光徊就退出了聊天软件,下一秒,他关灯的动作比平时重了点。 这几天情况特殊,贺光徊只能自己去学校所以他比平时起的还要早一点,不过还好是期末周所以到学校也没那么忙能适当休息会。 教务那边找过贺光徊几次,不过说来也赶巧,他要不就是抓着学生在弄比赛的事儿要不就是监考,都没在办公室。 最后不得已,教务顶着压力找到了系主任,等贺光徊忙完抱着一摞试卷走进办公室,兜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还坐在工位上等着他的小老头。 别的老师都已经离开了,系主任还坐在那就说明不是碰巧,贺光徊眼珠子一转心里大概就有了点谱。 他没想拖,只是最近事情确实多,每次手头上事情处理完了他紧赶慢赶赶到教务那边,人教务不是午间休息了就是傍晚已经下班了。一来二去,原本周一就应该有答案的事情竟然生生拖到了周五。 贺光徊闭了闭眼,主动迎了上去,“老师,您还不下班吗?” 系主任鼻梁上挎着副老花镜,正滑动着鼠标对着电脑屏幕,听见贺光徊的声音慢半拍地转过头来。 一向没什么笑色的老人家难得眼里带了点期许,他拍拍自己旁边的靠背椅招呼贺光徊坐过来。 “我在看你论文。”主任赞道:“原本以为你今年情况特殊写不出来了,没想到写得还不错,不比你师兄他们的差。” 贺光徊点点头,顺着老师的话往下说:“原本我也以为写不完了,今年事情确实多,能投上我也挺意外的。” 没想到老师竟然瞪了他一眼,非常不以为然地说:“这怎么能叫意外?开学那会我就说过了,只要你肯写,就肯定能投上。” 老师敲了敲桌子,带了点恨铁不成钢的叹息,“小贺啊,不是我说你,你跟小秦在一起这些年,怎么性子一点没沾到他的呢?你这个人心思太重了,明明有能力做好的,自己先给自己背一道枷锁。你说说看,背着那么大的压力你能做成什么?要我说,你要是没那么重的思想包袱,当初该进单位的就不是小秦该是你了。” 闻言贺光徊笑了下,眼睫又标志性地垂了下去。 “没进也挺好的,不然现在就该办病退了。” 这下愣住的换成了系主任,怎么都没想到话题能绕到贺光徊的病情上。 他本意是想着夸夸学生,鼓励鼓励他,趁着机会再和他说说下个学期继续任教的事情,没成想话题能被说得那么沉重,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重新开口了。 不多的一会,贺光徊重新抬起眼,淡淡的带了点笑对老师说:“不过现在也挺好的,炀炀……比我更适合那个岗位,他沟通能力比我强很多。出了学校,专业是一方面,沟通能力和协调能力都很重要,他比我适合很多。我教教书挺好的,纯粹一些的环境我会更喜欢。” “那既然喜欢,下学期你怎么想的?”前面还尴尬得手不知道往哪里放的系主任这会镜片后面的眼睛倏然亮了起来,他顺着贺光徊的话题往下问:“教务那边今天来人了,问我你的安排。我原本想直接帮你把课定了,但想了想还是想问问你的想法。” 贺光徊早猜到了,并不觉得稀奇。甚至到了不得不做选择的时候对他来说反而有一种松快感,他做不了的选择有人替他做了,他只需要顺着点点头家里书桌上的那个便签本就又可以写满下半年的计划。 贺光徊:“排吧,不过教室方面要协调一下,我不确定后面我上下楼梯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顺利,还是尽量安排在一、二楼的教室吧。” 明里暗里逃避了一周的问题在此刻做出了抉择,贺光徊心里一块石头放下,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又重新流动起来。 系主任听到了想听到的答案,眉眼也跟着开朗起来,眉间唇周的沟壑仿佛都舒展开了一点。 他利索地把电脑页面关闭,大手一挥:“这些小问题你自己和教务沟通就行,不用和我说。” 随后,系主任想到什么,又假装漫不经心地扫过贺光徊的双腿,然后清了清嗓子,刻意不看贺光徊,装作毫不在意只是闲聊地问贺光徊:“那你这个情况还有决定已经和……和家属商量过了吗?” 贺光徊点点头,“目前我的情况还可以让我自己决定我要做什么。” “那怎么行?你现在……” 贺光徊打断老师继续往下,神色一改平日的淡漠,带了点罕见的认真:“老师,在我是病人这一基础上,我还是一个有独立思想的成年人。我不想听任何人的去挣什么最年轻的教授,也不想因为谁的一句话就在还有能力教下去的时候早早回家混吃等死。” 系主任觉得自己一向沉稳不爱表露心迹的学生今天有些他猜不透的激动,这种不轻不重的激动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奇怪,但这些话是从贺光徊嘴巴里说出来的就怎么听怎么奇怪。 他没头没脑地问:“你和小秦吵架了?” 贺光徊愣了一下,摇摇头说:“没有。” 老人家琢磨不来年轻人的想法,听见回答也只是挑眉盯着贺光徊多看了两眼便不再深究。他老气横秋地叹道:“你能这么想是好事,别想太多,就好好做你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当然,也不用把自己逼太紧。” 贺光徊低下头,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方才的激动。他局促地双手绞在一起,在老师不经意间又缩回了自己的壳里。 “我只是……觉得自己还能支配自己思想和躯体的时候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后面老师还说了什么贺光徊已经不记得了,他甚至都忘了老师是怎么离开的办公室,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办公室里已经只剩他一个人还坐在靠背椅上。 先前同老师说的那些话里基本上句句属实,不想听任何人的是实话,想趁自己还能支配躯体的时候做自己想做的事也是实话,那句没想到能写完文章就更是实话里的实话。 这段时间贺光徊总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莫名其妙就开始愣神,心里空荡荡的,耳朵像塞了两团棉花什么都听不进去。出题的时候会愣神,写论文的时候也会愣神。 想的太多,最后就变成了什么都没留在心里,以至于回过神来的时候会惊觉怎么时间过得那么快。 他一手撑着办公桌一手撑着座椅靠背站了起来,足尖点地动了动因为坐太久而有些麻木的腿。打算回工位拿水杯接点水喝,然后回来一边改试卷一边等秦书炀来接他回家。 不得不说忙起来有忙起来的好处,好处就是忙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然后再一愣神就到了下班的时间,回家吃完饭再改几张试卷就可以吃药睡觉,一晃一天就过去了。漫长的一周这么过下来也不觉得很难熬,好像一眨眼秦书炀就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贺光徊端着水杯这么想着,而后发自内心地笑了下。 他拖沓着麻木的双腿往墙角的饮水机走过去,忽然天旋地转,麻木的双腿好像突然被水泥封住了一般,整个人如同怀里的水杯一样,重重砸在地上。
第14章 飞机晚点,秦书炀来不及回家放行李,下了飞机就往学校赶。 靠近学校的时候秦书炀让司机靠边停着等他一会,再上车时他怀里抱着一束漂亮的冰蓝色玫瑰,耳侧夹着电话对电话那边说:“炖个百合,别放太多的冰糖,我老婆上次说你家新换的师傅做甜品太甜了。” “……对,三个菜一个汤一个甜品,汤你弄好点,我们再四十分钟就到。” 收起电话,秦书炀笑眯眯地招呼司机师傅可以启程了。司机是本地人,叼着烟同秦书炀闲聊:“刚下飞机就要约妹妹出切耍啊?” “啊?”秦书炀反应过来司机是在他讲话,也笑了起来,“不是妹妹,是我老婆。我飞机晚点了,来不及回家做饭给他吃,一会接到他出去一起吃。” 司机笑得更大声一些,摇摇头说:“搞不懂你们小年轻,下个班还要接。” “不是的,不是他非要我接。”秦书炀笑着否认,“是我太想见到他了。” 身侧的鲜花传来淡淡的香味,秦书炀温柔地碰了碰花瓣。为了能早点回蓉城,这几天秦书炀忙得根本来不及拾掇自己,现在胡茬都变成了胡子,衬衣领子也皱巴巴的。要不是还算长得人模狗样,那基本和流浪汉没什么差别。 兴许是累了,秦书炀后面是靠在窗子上休息着的。他眼里的温柔缱绻和糙得没边的外表形成了极大反差,在将暗未暗的夜幕下一双眼睛让人只看一眼就难以忘却。 市郊不好打车,秦书炀担心贺光徊等他时间长一会饿坏了。出租车停在校门口的时候秦书炀干脆又多给了司机点钱,让司机等他一会,然后抱着那束鲜花匆匆走进夜幕。 越靠近那栋最熟悉不过的办公楼秦书炀的速度就越快,最后干脆上楼的时候充分发挥了腿长的优势,一步跨三个台阶地往办公室赶。 还没到办公室门口,他就迫不及待地喊了声“幺幺。” 来的这一路秦书炀给贺光徊发了不少消息,贺光徊一条都没回。他想好了,一会要用下巴把贺光徊的脸磨红才算数。 秦书炀满心的欢喜摁都摁不住,从上扬的嘴角和下弯的眼角里流淌出来。 他怎么能想到,推开门迎接他的不是因批改试卷太忘我而忘了回消息的贺光徊。 办公室往里一点是一块没着没落的空地,离前面的饮水机和系主任的花架有段距离,离后面的办公桌也同样差了一截。 往日方便老师走动的空地现在变成了贺光徊无法撑扶的缺憾,他趴坐在地上,周围是一地的碎玻璃。 大概是已经努力过想要自己起来,但始终没成功过,又怕碎玻璃扎了手届时会更麻烦,贺光徊整个人缩成一小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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