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家都不容易。”秦书叹气:“行了,上车,回家!” 结果车子才过俩红绿灯,坐后座的秦书跟季国庆就打起了小呼噜见周公去了。 覃梓学自个儿也觉得眼皮发粘,可是他舍不得睡,侧着脸看着专心开车的魏武强,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从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魏武强压低声音笑:“这两人睡的……” 覃梓学跟着回头看,自己也乐了。 只见秦书跟季国庆脑袋靠着脑袋,身体歪倒着,差不多算是沉睡到人事不省了。 “太累了。”覃梓学转回身去,调整了下坐姿,轻声跟他闲话着:“先去了厂里,又去了卫星发射基地,秦主任那股求知若渴的劲头,真是让人佩服。这十来天学的东西太多了,每个人都恨不得一天掰成两天用,舍不得睡觉……” “那你也睡会儿,安全带系上,到地方我叫你们。”魏武强带了脚刹车,缓速过了一小段不平整的石子路面,车胎碾过碎石子,匝匝的声音细密的传入耳朵。 覃梓学系好安全带,也不提睡觉的事儿,轻声细语的继续聊天:“你前天回来的?累不累?这一趟去广东怎么样?” “我不累,坐飞机,嗖一下就到了。”魏武强想起季鸿渊和小和尚之间的大事,话到了嘴边又堪堪咽了回去,还是回家再说比较合适:“你看看你,眼皮都睁不开了,还撑着不睡干嘛?” “这不是,”覃梓学若无其事的往后看了一眼,再出口的声音轻的不能再轻:“想跟你说说话麽。” “我也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心神一荡,魏武强矛盾的又想踩油门,恨不能下一秒就把人带到徐家沟卸货,自己好带着媳妇儿回家,关上门好好说说话。 一直到出了城区,覃梓学这才撑不住倦意,脑袋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魏武强还在那儿跟他小声叨叨着广东那边有种牛肉丸子小吃特别好吃呢,结果眼角余光无意一瞄,这才发现人睡着了。 缓了车速,魏武强都没停车,交换着双手扶方向盘,就把自己外衣脱了下来,小心盖到了覃梓学身上。 心疼了。自家媳妇儿这回出趟差,果不其然又瘦了,唉,过年好不容易养起来那点肉,这下掉了个精光。 脸上也是的。气色也没过年时候那么红润润的,脸颊都凹进去了,有黑眼圈了。 头发也长长了。盖住了耳朵尖,东一绺西一绺的,估计都能扎个小辫儿了。 嗯,扎个小辫儿。 魏武强心里起了点小骚动。眼角一勾一勾的,自己想的偷摸乐了起来。 把额头和头顶的头发都拢着扎起来,像小孩那样扎个朝天辫,露出额头,眉眼和表情都挡不住了,清凌凌的眼红艳艳的唇白生生的牙,哭也好笑也好尽收眼底。他要是不乐意想拆掉的话……那可不行,怎么也得扎一晚上。那就把他双手绑起来,不给他拆。 这么点不可言说的胡思乱想,把魏武强弄得有点难受。好在车上几个人都梦会周公去了,不会有人发现他自己的窘态。 长长呼了口气,魏武强一边开车一边试图镇压下自己的邪念。 不行啊,媳妇儿出差累成这样,晚上哪能那样那样这样这样,那不是畜生么?算了,晚上就抱着睡就很满足了。 可是可是,真要抱进怀里,魏武强你有那份定力能忍住?就只是抱着? 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明晃晃的照射进车里。 魏武强伸手翻下来遮阳板,顺带着也把副驾的遮阳板放下。那道被遮挡的金灿灿的分界线就在覃梓学鼻梁上明晰的划了一道。分界线之上,是覃梓学沉睡安然的眉眼。分界线之下,是男人柔软微张的嘴唇和瘦削的下颌。那光线太明亮,把男人皮肤上纤细的绒毛都映照的根根分明,像一朵绒绒的花。 一派宁静的车厢内突兀的响起季国庆的叫嚷嘟囔声。 “不行了,不能再喝了,都喝四碗了……” 魏武强吓一跳,那点旖旎的心怀鬼胎嗖的不翼而飞。如果不是沉入血液里的本能把关,他差点一把方向盘抡歪,直接窜沟里去。 “季哥?”魏武强稳了稳心神,试探着开口:“咋了?做梦了?” 没人回答他。后视镜里看过去,季国庆脑袋耷拉在秦书肩窝,还吧嗒了两下嘴巴。 呵,这是说梦话呢。这小子,也不知道梦着什么了,还喝起了大酒。啧啧,都喝四碗了……
第68章 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覃梓学口齿不清的揉着眼睛问:“到家了?” “到家了。”魏武强下了车,绕过车头到副驾驶这边,拉开车门弯下腰:“我抱你进屋。” “别闹。”覃梓学下意识往车后座看一眼,空荡荡的:“你什么时候把秦主任和季国庆送回去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魏武强一手扶着车顶,哭笑不得:“十分钟以前,他俩下车跟你说再见,你还跟他俩挥手的。” “是吗?一点不记得了。”覃梓学傻笑,慢吞吞的解开安全带:“让开,我自己下来。” “真不给抱啊?”魏武强逗他。 “滚蛋,”覃梓学拍他一巴掌:“去拿行李,我饿了,火车上都没怎么吃东西。” 一听自家媳妇儿饿了,魏武强也顾不上插科打诨了,直起身体往后备箱去:“早准备好了,进屋我把炕烧上,你躺会儿。昨天回来,我去村里跟老乡买了只鸡,还有鸡蛋,待会儿给你炒鸡蛋,小公鸡搁土豆一块儿炖上,再炒个白菜……” 站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覃梓学觉得连日来的疲惫都一散而空了。 天空湛蓝,北风轻柔,连呼吸间泥土混着青草的味道都分外好闻。 是啊,回家了,回家的感觉真好。 天气热了,冬天那些牛羊肉什么的放不住,早早就吃完了。好在家里还有半盒点心,牛舌酥什么的,拿出来给覃梓学垫巴垫巴,省得把人饿坏了。 原本刚刚站在院里觉得自己神清气爽已经满血复活的覃梓学一脱了鞋坐到炕上,眼皮就又开始下沉,管都管不住。 身体是完全放松的,屋子里的气息是无比熟悉的,隔着一道门,灶台那里传来的脚步声、葱花爆油锅的刺啦声、菜板上笃笃的切菜声、还有魏武强愉快的口哨声。这一切的一切,混在一起都让覃梓学觉得特别自在。 像游鱼入了水,像倦鸟回了巢,像猛虎归了林。 覃梓学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被叫醒的时候整个人是懵的,盯着站在炕边地上的人看了好半天,大脑才开始运转。 “吃饭吧?刚才我看你睡的香,没舍得叫你,这会儿都该吃晚饭了。” 下意识往窗外瞄了一眼,果然天都黑了。 覃梓学撑坐起来:“我睡了多久了?天都黑了。” “没多久,刚好把小鸡炖烂一点。” 被这么一提醒,覃梓学马上闻到了屋子里浓郁的肉香味儿,肠胃瞬间造了反,饥肠辘辘饿的发慌。 小炕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冒着热气,惹得覃梓学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 一只小公鸡几乎大半都进了覃梓学的肚子,加上三碗大米饭,撂下筷子时,覃梓学才发觉自己吃撑了。 “好吃吗?”魏武强笑眯眯的看着他。 覃梓学痛快点头:“老香了。” “喜欢吃我明天再去给你买一只。”魏武强这性子搁过去,指不定就是那“烽火戏诸侯”的昏庸皇帝周幽王。 “别介。”覃梓学摸摸肚皮摆摆手:“老乡家养只鸡下蛋也不容易,都快让你吃光了。不对,”男人摸了摸脑袋:“应该是都让我给吃光了,你都没怎么动筷子。” “我昨天才跟季哥一块儿打过牙祭。好几个菜。”魏武强看他这会儿有精神了,正好又提到季鸿渊,想了想干脆说了:“告诉你件事儿,季哥跟小和尚分了。” 果不其然,覃梓学也吓一跳:“啊?不会吧?怎么这么突然?” “季哥从部队上下来了,到北汽去上班,”魏武强干脆三言两语把季鸿渊说的那些变故都来了个竹筒倒豆子:“反正他说他腿也瘸了,现在又转业了,对小和尚没什么用,就分了。我觉得他说的是气话。” 覃梓学震惊的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儿。 可是真要说起来,他跟王伟季鸿渊俩人这些年断断续续的,也算是相交一场五六年的情谊,哪怕往日里走动不多。 “好端端的。”覃梓学讷讷的,也说不出什么感慨的话。这俩人,要说有罅隙是真有,言谈举止都能看出来。可是要说没感情也不现实。 魏武强从炕上跳下地:“我收拾碗筷,你歇着。” “我也活动一下,吃顶了。”覃梓学坐不住,趿拉着鞋跟着屋里屋外转。 “等我收拾好,咱俩出去转转,消化消化食儿。你这一天没动了。”魏武强动作麻利,几个碗盘筷子的,三下五除二洗好放进碗柜,就手把洗碗水泼到院子杖子根那边,扎着两只湿淋淋的大手就进屋了。 “正好我打算这两天买点种子,在院子里种点菜。你想种点啥?茄子大辣椒柿子黄瓜?” “你还会种菜?”覃梓学几分惊讶,扶了扶眼镜腿,眼带笑意:“这个我坦白交代,我真不会,我家就没种过菜。我的技能也就停留在浇点水的层面上。” 魏武强拍胸脯:“放心,你掌柜的全能!啥啥都会。出门能开车,进门能种地,烧火能做饭,上炕能睡汉。” 覃梓学给他逗得眼泪都笑出来了,这真是个活宝:“行,咱俩去村里转转。不过这么晚了,小卖部也关门了吧?” “嗐,关什么门。”魏武强看他开心自己也跟着乐:“老于头就搁自己家前院开个小卖部,卖点杂七杂八的,只要没睡觉,啥时候买都行。” 月色如水,夜风不兴,俩人溜达着边说话边往村里走。 快到谷雨节气,土路两边的农田里,乡亲们已经种下了作物的种子。有长得急的已经冒出了嫩芽,在清亮的月亮地里,张着稚嫩的一抹葱绿,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着,急盼着雨水的到来。 “季哥这段时间跟家里闹得也挺僵,”俩人并肩走着,肩膀一会儿碰着一会儿又分开,于是落在地上浅淡的影子也是如此:“他爸季首长估计气够呛,季哥他妈拉着,不然我琢磨就老爷子那火爆脾气,季哥腿脚现在还不太利索,挨揍都跑不了的。反是我觉得吧,季哥这阵子肯定不舒坦。工作工作不顺心,感情感情的又闹掰了,还有家里一摊子,哎,想想都头疼。哪天我叫他来家里喝酒吧?” 覃梓学诧异的看他一眼:“你叫呗,这事儿问我干嘛。” “咱家大小事不都得向你请示嘛,”魏武强脸皮厚,说什么都不带脸红的:“你说不行那我可不敢擅自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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