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即笑起来, 有声音有情绪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时他打心底里认为喻孟是很好的,是可以爱的。不过人、感情,都与食物一样,有固定的赏味期,一旦过了期限, 只能变味、变质, 两看生厌、互相仇视。 可能他真的有对不起喻孟的地方吧,若追究起前因后果, 他绝不是清清白白的毫无过错方。但换位思考, 他会因为“遭受背叛”而愤怒、嫉恨吗? 思考不了啊,他从没觉得有谁应该无条件爱他。不合适了就换嘛,又不是离了谁就活不下去。 裴令宣躺在浴缸里胡思乱想着, 突然宁则远的身形面貌蹦出来跳到他眼前。如果说地球离了谁都转,那他前阵子饱受的煎熬又算怎么回事呢。假如是宁则远背着他去找别人, 他该怎么做。 ——砍死,把他们全部砍死。凶残的邪恶念头充斥了他的脑瓜子,幻化出血腥惨烈的画面。 一瞬间似乎理解喻孟了呢。 离奇,真是离奇。他为什么偏偏对宁则远产生了死去活来的痴念? 这是否牵扯到那个关键问题——宁则远的活儿好不好。这事儿他很有发言权。不能说好,但也没差到哪儿去。将就吧,主要是脸和身材他很喜欢,所以快乐加倍。 他此刻躺在人家的浴缸里,和人用着同一种香味的沐浴露,哎呀不能多想,腿都软了。 抛开飘渺的情感理论,只谈生理结果,他希望这份快乐能永恒。 “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遐思绮念,倒映在地板上的影子晃动着,宁则远隔着一扇门问他:“你洗好了吗?要吃饭了。” “快了,马上。” “不用着急,我是来问你,你想在房间里吃饭还是下楼去吃,我妈妈出门了,家里只有我们三个人。” 宁则远的房间在二楼,有一个巨大的阳台,种着齐整的花草和景观树,能俯瞰山间密林和远方湖泊。清晨下过雨,入眼满是一片湿漉漉的深绿,如翡鸟如翠玉。 在这儿吃早午餐是很奢侈的待遇,裴晶晶有感而发道:“哥哥,我要挣多少钱才能买得起这样一套房子?” “等你买得起的时候,你会发现你没有时间住。”裴令宣一年到头在家待不够三个月,他住得最多的是酒店,所以对住房环境的要求不高,安全有保障的前提下,硬件设施良好、交通便利即可。 他置产以投资为首要目的,能涨价房子才是好房子,像宁则远家里的这几套豪宅都是有价无市,想要买不着,不想要了也脱不了手,有这闲钱他宁肯拿去多买两套公寓。 “可是总有退休的那一天啊!”裴晶晶目露向往之情,“我的梦想就是赚够了钱,找个风景如画的世外桃源养老。” “你都没长大,就想着养老了。” 妹妹和他话不投机,转而问另外的人:“宁导你为什么沉默了?难道我这辈子都住不起这样的房子吗?” 宁则远:“不是,很抱歉,我确实不知道这里的房价。” 裴晶晶:“那我这就上网查一下。” 裴令宣敲她脑门儿,“带你出来真丢人。” “不懂就问,哪里丢人了?”裴晶晶生气道。 其实他是故意招惹她。和妹妹拌嘴,是他寻回缺失的童年的途径,妹妹像一只穿越时空来到他手里的洋娃娃,越是触碰,越显得价值连城,他好喜欢妹妹。 饭吃完,宁则远亲自收拾盘子和餐具,裴晶晶勤快地帮忙,还指责他最懒,永远不动手。 裴令宣认了,他就是懒。做家务和做饭是浪费生命,谁爱做谁做,他只愿意付钱享受成果。 吃饱了他那股懒筋又犯了,回宁则远的卧室躺下酝酿睡意。 据亲妈的描述,宁则远不爱睡懒觉,似乎也从不睡午觉,所以他大剌剌地张开手臂,占据了床中央的位置。刚闭眼,窗外便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叫,很近,叽叽喳喳吵得他困意全无,他掀被子盖住头脸,嗅着熟悉的气味神游天际。 小宁是有几分出淤泥而不染的,不追求享乐与挥霍,没有不良嗜好,做事时注意力异常集中,也不轻易言弃。为人还很正直,嗯,相对来说。 但这些都不是他喜欢宁则远的原因,原因只是……他脑子进水了,竟然跑到前任身上找爱。 事实上他觉得性癖没什么好指摘或纠正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怪癖,他在这方面很有奉献精神,只要别把他搞破相或弄伤就影响不大。即便最初有些不能接受,现在也无所谓了。 睡不着,躺着又无聊,他决定再躺十分钟,十分钟后宁则远还不上来,他就去找他。 可是裴令宣躺着躺着就没了意识,等他再清醒过来,是被冻醒的。室内冷气的温度低,他的半边身子露在外面,被吹得手脚冰凉。他哆嗦着缩进被子,旁边是一具温暖的躯体,他抬起对方的手臂贴近体温充沛的胸膛,谁知宁则远压根没睡,和他正眨巴的眼睛四目相对。 好困…… 他对望了一眼,埋头睡去。 宁则远不是存心要闹他,是没忍住,在他的额头和眼角亲了又亲;他眼皮沉得睁不开,伸出一只手严实地捂住对方的嘴。 手心手背都是肉,被人啃手指是种又痒又痛的感受,皮肉轻薄的指间韧带最敏感,牙齿和舌尖都在他指根用着力,他想抽却抽不回来,五根笋尖似的细白手指颤颤地伸缩、收拢。 他烦躁地咕哝:“你干什么……” “我有时看着你,就感觉很饿,想把你吞了,又想被你吃掉。我只要看到绳子、盘子、砧板,刀叉、火焰……都会想到你。” “你是不是变态啊……”裴令宣很不情愿地说,“我是看你心智健全才喜欢你的。” “也不是很严重的变态。”宁则远一本正经道,“人不都是变态的吗?” “谁说的,我可是如假包换的正常人。” “你不正常。” “我哪里不正常?” “你喜欢被我啃。” “我不喜欢。” “那试试。” 宁则远钻入被窝,撩起他衣服的下摆。细细密密的痒痛交加感传遍他的全身,还没两分钟,他下肢就麻了,求饶道:“别啃了别啃了,我认输。” 被子鼓动着,边缘冒出一颗头发乱糟糟的脑袋,宁则远说:“不是认输,你要说你喜欢。” “……行我喜欢我喜欢。” 宁则远低下头,“你只是喜欢我能让你高兴,但我喜欢的是你本身。” “有区别吗?”裴令宣摸他的脸。 “有。” 说到这里不再有下文。 他心想宁则远说的不对,他也是喜欢这个人的,不然怎么会在被那样贬低之后仍然同意和好。都说他唯利是图,他自己也那么认为,可他在宁则远身上并没有图谋到什么。 他不愉快了,刻意找茬,“你家里人,是想撮合你和那个女孩吗?” 宁则远开心地笑了,好似害羞,又有几分得意和满足。 “你笑什么?”裴令宣冷下声。 “没什么,我是高兴终于见到你吃醋的样子了。” “我没吃醋,我是测试你的应变能力,你不及格,出局。” “如果我回答你,是的,我和她差一点成为恋人。你给我打多少分?”宁则远激进地试探他的底线。 裴令宣暗暗地磨牙,笑着说:“我把你们俩都砍死,切成块洒遍天涯海角,让你们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你好吓人。”宁则远口头表达着害怕,眼神里却尽是憧憬。 “吓人?那你别跟我在一起。”他翻身面向床的另一边。 “不,我喜欢吓人的。”一双手环住他的腰,心跳声萦绕他的后背。“你肯定不知道,我既想伤害你,又想被你伤害;我只能跟你在一起,别的人都不行。谁再来瞎搅和拆散我们,我就把他杀掉,你会跟我亡命天涯的,对吗?” “我才不要跟你亡命天涯,你去坐牢吧,你会等你的。” “你不替我顶罪?” “你杀人我顶罪?你想什么呢。” “喔。”宁则远遗憾的叹息滚烫的落在他后颈。 裴令宣回味着这番异想天开的对话,心中的惆怅被欢快覆盖,他一发笑,便再也停不下来,笑到腹部痉挛,勾着背脊翻动身体,将被褥和床单扭得一团糟。 笑得没力气了,他平躺望着天花板,手指摸索着碰到了身侧的人。指尖抚过宁则远的下臂,温热的皮肤和结实隆起的肌理筋络,跳动的脉搏、下陷的掌心,略微粗糙的指腹,以及需要他施力分开的指缝。 十指交扣后他举起那只手,注视着半空中彼此交缠的骨骼血肉,他说:“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结婚要戴戒指。” 宁则远:“你想要戒指吗?” “我不想,”他洒脱道,“戒指不好看。” “那什么是好看的?” 裴令宣认真地趴到对方耳旁,掩着嘴型说了句悄悄话。 宁则远听完,眉头浮现一抹疑虑,却坚定地应承道:“这个,等我先练练手。”
第73章 梦幻泡影20 陆玮琛是不相信世界上有所谓的情比金坚, 可是哪个男人年轻时没死心塌地的爱过一个女人。裴令宣不是女的,不过道理是一样的。他二十出头时也为初恋女友要死要活过,做梦都想娶她回家, 只要她肯回心转意, 要他做什么都行。 如今一回想, 只想给当初的自己两巴掌,真犯贱。 宁则远愿意去犯那贱,他就成全他吧。他承认裴令宣是有两下子的,能耐啊, 多高明的手段才能让人人都对他意难平,他这个直男恐怕终其一生都体会不到。 当然, 他最终决定不再追究这件事, 是因为他自顾不暇了。他老爹近来按头他去相亲,他快烦死了;什么女博士女科学家,他一癞蛤蟆他配得上人家吗,他只配流连花丛醉生梦死。 他对宁则远是真有些嫉妒,哪怕他已经是很会投胎的人了,却依然对自己的家庭怨言颇深, 但那不重要, 不提也罢。 他想看喻孟的笑话,结果电话打不通, 人失联了。 好家伙, 都把他拉黑了是吧。 呵呵,这群人太缺乏幽默感,和他不一路人。 一些在陆玮琛眼里是笑话的波折和变故, 落在有的人头上则成了命运多舛。 顾莘在医院给妹妹陪床,纵然辛苦, 但床位和伙食费便宜,不用租房及买菜做饭,节省了一大笔生活开支;他卡里的钱还够支付妹妹半年的医药费,每花一笔钱都必须精打细算。 他在积极地找工作,但参加工作就要另外租房和请护工,他面试了几家公司,薪酬上谈不拢,酬劳可观的工作时间又超长,他还是希望能多匀出足够的时间陪伴家人。 医生说他妹妹的病是娘胎里带来的,拖得太久了没法根治,能活到十六岁已经是奇迹,保守治疗是续命,一旦发生紧急情况,病人随时有生命危险,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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