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伽抬手撑了撑额头,不再与他对视,随后说:“我祝你能活着爬上去。” “我会实现的。”他闭上双眼,打算安详地睡上一觉。梦境会带领他探寻想要而尚未显现轮廓的神秘事物,它们是自由、永恒和爱。
第21章 朝生暮死20 裴令宣请了十来天的假,回剧组只有加班加点补上拖欠的戏份,张导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他来救场,金雅和林子晗搭戏一波三折,磨了两天洋工也凑不出一条能看的,大家都快被逼疯了。他这男二归位,好歹能换一出戏接着拍下去。 他在片场忙到手脚抽筋,没再遇见什么橙总梨总或前男友给他出难题,至多是金雅有次跑来笑容灿烂地跟他说:“裴老师,好厉害啊,你是我的偶像。” 也不晓得她是几个意思。 不管金雅是哪个意思,后续没人找他麻烦说明陆玮琛言而有信,他那顿酒没白喝,谢天谢地。 林子晗的心态就没这么轻松了,三天两头挨张导训,压力巨大,整夜失眠,人瘦得快脱相。但经纪公司对他特殊照顾,得知他演戏不顺,专门请来培训过他的表演课老师跟组指导,边教边演。 明伽点评:“他们为什么要浪费这个钱?他根本就不适合演戏。” 饱暖思淫[]欲,裴令宣在吃不饱睡不醒的高压环境下,早将那些带着绯意的遐思和念头抛诸脑后,每天只想早点儿收工回酒店多睡两小时。明伽的存在,由一道果腹大餐变为可吃可不吃的观赏甜点,不过有个牙毒的小助理当跟班,是他工作中为数不多的情趣。 他说:“你嘴上积点德,子晗是初来乍到的新人,假以时日总能磨练出来的。” “你管全剧组陪他耗两天也筛不出一条合格的片子的拖后腿行为叫做磨练?”明伽摇摇头道,“这叫浪费生命。” “嗯……怎么说呢,烧的又不是我的钱。”裴令宣咬着吸管吸溜果汁。 “他很适合做偶像,每个人都喜欢他,他的长相、性格,很有艺人的特质。但演员是不一样的,演员要戴面具,而他只能表演真实的他自己。” “小明啊,”裴令宣揉了揉旁边人的头发,“你要学会接受不完美,否则等你做了导演,要么你自己痛苦,要么你手下的人痛苦。我刚来的时候和你想法差不多,但张导教会了我一个道理,上班最理想的状态就是大家开开心心把钱赚了。如果问子晗本人的意愿,他大概也更乐意留在舞台上唱唱跳跳,可是给老板打工,哪儿有那么多随心所欲;他作为演员不够优秀,并不是他的错啊。” 明伽侧过脸,对他说道:“你当不了导演。” “我好像是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裴令宣冥思苦想,“第一个对我说的人是谁来着……” “你不喜欢痛苦吗?”明伽托着他的手腕,耍道具那般地晃动他的手掌,“我是极致的完美主义,和我一起工作肯定会很痛苦。萨扎经常说我是从羊肚子里生出来的恶魔,那似乎是他们民间传说中的一种怪物。” “小朋友。”裴令宣拿回自己左手的控制权,戳戳对方的脑门儿,“我合作过的导演里,比你专横跋扈的大有人在,你先想想你毕业论文写什么吧。” “专横跋扈?”明伽匪夷所思道,“你在自嘲吗?你是我见过最专横跋扈的人。” 裴令宣把那颗俊俏的脑袋当不倒翁推来推去,“胡说八道,我是出了名的平易近人。” 明伽被他摇晕了,离开凳子绕到他背后,狠狠捏他的后颈,趁他发作前健步如飞地溜走了。 裴令宣果汁还没喝完,懒得去追,他摸着被捏痛的颈脖子,活动了两下颈椎;这和他设想中的情形南辕北辙,他和明伽,或许当朋友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无聊地打开手机,目光触碰屏保显示的日期数字,心下骇然,原来都九月中旬了…… 他们除了那个吻和那次抱着睡过,再也没有过更深入的肢体接触。他是累得没空想,那明伽呢?从日常观察来看,人家对他并没有明显的那方面的想法。所以,就这样? 恰好微信弹出新的消息提醒。 小蛇:令哥,我到机场了,明天就能复工。 :家里的事忙完了?外婆怎么样? 小蛇:前天刚办完葬礼 :好的,节哀 小蛇:谢谢哥,我已经不难过了,明天开始可以正常工作。 :行,我叫临时助理和你交接 裴令宣跑遍了新搭的摄影棚,在角落里找到正和制景师聊天的明伽,他刻意严肃道:“你又摸鱼,过来,我有话说。” 明伽见了他反而比先前开心,神采奕奕地走近他,“哥哥有什么吩咐?” “我助理的长假休完了,他明天就能赶到剧组接替你,你和他通个电话吧。这二十多天辛苦你了,非常感谢,工资你要转账还是现金?” 明伽的表情凝结住,眼底的光亮慢慢化开,消融在沉静的乌黑之中,平和地问他:“那我们呢?” “什么我们?”裴令宣尽可能地忽略空气中弥漫的凝重,“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我答应过要演你的戏,决不食言。你筹备好了把剧本发给我,我会提前为你空出档期。” “就只是这样吗?”明伽迷茫地絮语道。 “就只是这样啊。”他回答。 “我以为你至少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你说的喜欢,都是骗我的吗?我连当玩具都不配?” “没那回事,明伽,我喜欢你,哥哥对弟弟的喜欢,你也对我也是类似感情吧?”裴令宣说。 明伽无法忍受他荒谬的狡辩,质问:“哪家的哥哥会亲弟弟?” “不,那是因为……我的性取向是外貌出众的男性,你符合我的审美,所以我会被你吸引,想要亲近你。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觉得我们不适合做情侣。” “为什么不适合?” 裴令宣:“没有为什么。” 明伽面无表情地看他,仿佛冷眼观赏一场荒诞喜剧的观众。良久才开口道:“你真是说话算话啊,我真的就只是你打发时间的玩具,不想要了就丢开,连理由都不必给。” “我们并没有发生过什么。我不该亲你,那是我的错,我道歉。”裴令宣静待片刻,然后转过身,“钱我会转给你,谢谢。” 明伽没有跟上来,也许留在原地,也许和他走了相反的方向。 他不知道,那天他完全没有勇气回头。 “你说的是人话吗?”听他复述他打发明伽的那番话,小蛇瞪大眼睛道,“他没当场打击报复你,证明他真的是一个很有家教和自控力的人。” 小蛇跟着他天南地北地跑了好些年,适应能力已进化得极强,痛失至亲的苦楚、生离死别的血泪,都在葬礼后埋入了心灵的罅隙,一回来就对他指指点点个没完,还是他熟悉的那个小蛇。 裴令宣:“难道亲一口就要负责?” “不是亲没亲,是你的做法纯粹是耍着人玩儿。” “我耍他什么了?” “感情,你玩弄别人的感情。他帮你了你大忙诶,你就这样答谢人家?” “他为我工作,我付他钱,谁也不欠谁。” “世界上就该修一座关押你这种人的监狱。”小蛇咬牙切齿地指责他,“你不要脸,你,早晚遇到个能收拾你的。” “不要脸”这仨字儿在裴令宣脑瓜子里盘旋了大半月,使得他稀里糊涂地混过九月份。 当他再一回神,草原步入了深秋季节,青嫩的丝绒褪去,展露出粗糙蛮荒的肌理,演员们的服装应景地加上了狐皮兔绒的毛边。明伽在这些日子里和他形同陌路,不加以修饰地说,是人家单方面将他视若无物。 转机降临的那一天,他穿着经赵翰墨改良过的服装;孔雀翎羽般炫目的蓝绿底色,两肩扣着金珠细链,飘逸轻薄的假袖悬垂在臂侧。若是在草长莺飞的夏天,这样的配色只会沦为茵茵绿草的陪衬,可在绚烂又凄迷的金秋,他的一身绿衣如同水神含过的夜明珠,莹亮而卓然,是镜头也还原不出的瑰丽。 裴令宣是爱美的,他穿得像孔雀,不开屏炫耀一把显然说不过去。愿意夸他的人是一抓一大把,但他在领地巡回一圈,想求偶的对象依旧是原先的那个。可惜任凭他花枝招展,明伽始终没拿正眼看过他。 “白费功夫了,他对我视而不见。” 小蛇嘟嘟囔囔道:“你想人家看你,归根结底是自恋吧?我觉得他没错,看你有什么用啊?你又不负责解决问题。” 裴令宣来回踱步,胸前的金色坠饰丁零晃荡,他把走路时抖尾巴的雄孔雀演绎得惟妙惟肖,忧愁望天道:“即便我去找他搭话,他理睬我的概率也很小。” “我没懂啊,你既然喜欢他,那天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你如果不喜欢他,为什么又千方百计想招惹人家?” “不知道。”裴令宣站定道,“没到非他不可的那份上,但有的东西没得到过,就会一直想、一直想;如果他不在,我还能装不在乎,可是他一在我眼前晃,我就会感到煎熬。” 小蛇:“是你自己放手的啊……戏精。” “是,你说的对,我是戏精。”他颐指气使地说,“你去车里帮我找找那两瓶酒,玫瑰味的。” 小蛇面露惊恐道:“老大,你别发疯了,这里是剧组!” “这里是剧组,所以你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和放哨,别让他们看到。” “我做不到……” “你必须做到,”裴令宣的眼睛里亮着灼人的光,轻声道,“今天我搞不定他,我的人生不完整。” 今天剧组有场夜戏要拍,要用到火把蜡烛、大量群演和马匹,道具组的工作量翻了三倍,明伽领着兼职人员的薪水留下帮忙;张导对他关照有加,每每拍到考验调度和统筹能力的高难度场景,都会邀请他观摩参与和感受。 他跟随各部门忙碌到夜里九点,等到开拍前清场,才挪出时间去喝水喘口气。 晚秋的月夜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水,月辉清光照在人身上无半分温柔,只剩凄冷苦寒。主演们的衣衫单薄,捱不了冻,遍地散落着供人防寒取暖的帐篷,大大小小,色彩斑斓;明伽站在这片幽暗畸形的蘑菇田中央,以双目为尺框着天上那枚弯弯的月亮,听到丁零零的响声,他低下头,一个好看的人生长在他的视野里。 裴令宣穿着一袭显身段柔软的衣裳,风中辗转的衣袖犹如将要飞走。但他却提溜着一只细颈的饱满酒瓶子,圆润瓶肚里荡漾着绯红的酒液。 “会喝酒吗?”他笑着问他。
第22章 朝生暮死21 裴令宣有备而来, 领他走进的帐篷有里灯和烧炭的暖炉,小桌上摆了玻璃杯和就地理位置而言相当奢侈的西式点心,绯红清亮的玫瑰酒在透明器皿中冒着着细小的泡泡。
96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