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太麻烦你了?”裴令宣展开手臂,让化妆助理脱下他的外衫。卓昀的衣裳没什么鲜明的款式,他拍定妆照前造型师给他换了十几套服装,最终认定简约流畅的廓形更适配他的长相,衣服颜色也是以素净淡雅为主。 “不麻烦,如果我做的衣服能穿在你身上,那是我的荣幸。”赵翰墨不认同他只适合素白寡淡的服饰,从戚承书的备用戏服里挑了一套饱和度偏高的蓝绿色,只看了看他的腰线和肩,就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改。 裴令宣:“不需要量一下?” “其他人需要,但你不需要。” 这话让人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裴令宣没想好怎样处理表情,明伽的手出乎意料地落在他的腰侧,虎口卡着他的腰身测量尺寸,说:“还是量一下更准确,这两天又瘦了。” 裴令宣偏过头暗笑,对身旁的少年眨眨眼以示感激。 明伽去造型师那儿讨来一条量衣尺,圈过他薄薄的腰肢,收紧,辨认皮尺上的刻度,把数据报给转行当裁缝的画家。 助理和雇主讲悄悄话不必避人耳目,裴令宣听明伽在他耳边小声说:“你这前任,还不错。” “为什么?” 明伽量着他的手臂长度,“我坚信艺术是从创造中诞生,他愿意亲手给你缝衣服,就已经甩开那些只会使唤人的艺术总监大一截了。” “那你支不支持我跟他复合?” “不。” 裴令宣又问:“为什么?” “好马不吃回头草,别让我低估你。”明伽抬眸盯了他一眼。 “可是你看,他其实只想改我的衣服,但为了改我的衣服,他必须要改这场戏中所有人的衣服。坦诚地讲我很感动,还有人愿意为了我花这份心思呢。” “我放下了手头一切重要的或无关紧要的事,来到这里围着你打转,不算为你花心思吗?”明伽愤愤不平。 裴令宣:“但你不是为了跟我在一起才对我献殷勤啊,你的需求我回应你了,我会演你的电影。现在我们说的是他,我要不要回应他的需求?” “里衣弄脏了,先回车上换下来。”明伽答非所问,牵着他走出临时搭建的化妆造型室。 回到车里,车门和窗帘被牢牢关紧,裴令宣翻看自己的衣摆哪里有污渍,忽然被人压向椅背,少年清爽灼热的气息堵在他的唇间,像会呼吸的玉石,初为人,不知深浅,一味地啃咬他的下唇。 裴令宣往后躲着,与对方的热意漫漶的眸光相碰,他低声道:“我腰疼……” 于是—— 明伽心跳急促地躺在座椅上,清凉柔滑的发丝如瀑布垂在他的脸旁,亦如幽帘遮去了自然光,裴令宣俯伏着上身,拢住碍事的发尾,然后单手托起他的下巴,轻浅地吻他,发现他还睁着眼,命令道:“快闭上。” 他倔强地没有听从,裴令宣用温热的手心覆盖他的双眼,在幽谧静邃的黑暗中,给了他一个温柔如水的初吻。
第17章 朝生暮死16 改良过的服装赢得了大家一致好评,裴令宣也不好装聋作哑,咬牙挤出一周的空闲时间,和赵翰墨去东京参加知名艺术家闵枫女士的个人摄影展。 他前段时间想买的那幅油画在一位日籍收藏家手上,裴令宣通过几封邮件交流,听出对面那口气是不愿割爱;赵翰墨给他出谋划策,提及自己有个在日本定居的表姐,下半年要办展,可以借此机会递张邀请函试试,至于人来不来,能不能搭上话,还得看他的运气和本领。 若不是这场展览举办在即,赵翰墨或许不会挑这个点回国找他。 “能见上面就好说。”裴令宣在去机场的路上和明伽讲道,“你就不用跟我去了,转机折腾人,如果见不到我会提前回来。这几天你休息一下,安心做你自己的事情。” “你确定不要我跟着你去?”明伽眼里露出担忧,“我有签证,也会说一点日语,我能照顾你。” 裴令宣笑得打了他两下,“你还真当我是生活无法自理的残障人士啊?就去逛一逛,哪儿用得着你照顾。” 明伽说:“可是……你跟他两个人去?” “噢……”是担心这个啊。裴令宣心如明镜,面上装傻道:“他人挺好的,以前就很懂怎么照顾我。其实我真的很感动,他这么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还专门回国来找我……” 明伽问:“你在开玩笑吗?还是认真的?” 玩笑开过头就不好笑了,他才夺走纯情少男的初吻两天,是不应该当着人家的面朝三暮四。裴令宣摆手道:“瞎说的,我早不喜欢他了。” “那我相信你。” 明伽下决心要成为他的男朋友后,做出的第一项改变是主动拉近了与他的肢体距离。送他到机场,下车牵着他的手陪他去值机,走到头等舱安检口还要当着赵翰墨的面拥抱他,再把登机牌和护照交到他手里。 “注意安全,起飞前和落地后给我发消息。”小朋友踟蹰着,又添上一句,“我会等你回来。” “嗯,去吧,司机还在等你。”裴令宣挥手道了别,和赵翰墨走进安检通道。为图方便他们都没带行李,又不是跑通告出席活动,他实在不想有负担;生活日用品酒店不缺,需要什么下飞机再买就是。 坐在休息室候机,赵翰墨和他闲聊:“你这个小男友,哪一年的?” 裴令宣将耳机音量调小,“你问这干嘛?” “我是想说,这也太小了,你是和他闹着玩儿?” “年轻有年轻的好,他很懂事,不是那种只知道瞎玩混日子的小孩。” “不还是小孩?” “咱们分手了,赵画家。”裴令宣摆弄着手机,把音量调回去,“你别管我的闲事。” 赵翰墨看了他半天,始终没等到他抬头或侧目,仰天感慨:“好无情……” “怎么才叫有情啊?”裴令宣换了首纯音乐的曲目,“我们这样不好吗?好聚好散,分了手照样能一起出游,你不越线,我们就不会尴尬。我是不害怕尴尬,但原来喜欢过的人,一分手就变得面目可憎,有什么意思?” “我不想放弃,也不会认输。”赵翰墨怅然道,“当初和你分开太突然了,我每次想起来都很后悔,这次见你我更加确信了,我还是很喜欢你。” “我也蛮喜欢你的,但和那时候的喜欢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裴令宣为难地笑着,可又觉得这话题没什么可避讳的,“比方说,我现在脱光了和你躺在床上,也不会有任何想法。” “可是我有。”赵翰墨道。 他没接话,这再说下去免不了要越线,危险。 他们抵达东京是周六下午,与闵枫女士和她的银行家丈夫吃了一顿晚饭,并在一家地理位置优越的酒店下榻。 裴令宣趁专柜没打烊,去门店买了两身新衣裳,为明后天的场合做准备。他拎着一堆袋子回酒店,前台的小姐轻声细语地叫住他,告知不久前有人来给他送礼物,还留了卡片,现在已经都放进他的房间了。 他坐电梯上楼,敲了敲隔壁门,叫赵翰墨一块去他屋里看件东西。 裴令宣拆掉外包装,剥出里面印染着花丛鸟兽的织物,纹样精美的金色西阵织包裹着一只做工考究的木匣子;揭开盒盖,墨绿的绸布中镶嵌着一尊雪白的玉观音,细腻如脂、欺霜赛雪,拈花的手型妩媚上翘,低眉含目显尽了慈悲。 “你还提前备好了见面礼?”赵翰墨诧异道。 “这种面子能不做吗?听说那个日本人喜欢收藏佛像,我跑断腿才找到这一件精品。”裴令宣虚心请教道,“你帮忙看看,我买亏没有?” “你花了多少?” “三百,是清朝古董呢。” “真舍得,”赵翰墨忍俊不禁,“贵是不贵,市场价吧。但它这个木莲花底座换过了,不是原装的,所以得打八折。” “那不就是买贵了吗?”裴令宣的心仿佛在滴血,“我当时就嫌贵,想砍价,但那个卖家一句「请菩萨不是生意是随喜」把我呛得无话可说,气死了。” “古董本来就不能随便买,你该问我的。”赵翰墨安慰他,“不过没事,那位桐野先生想必也不缺你这一件,心意到了就行。” “我都这么诚心了,要是还打动不了他,这菩萨我卖给谁去?” “听你这意思,是想卖给我吗?” 裴令宣咽下当冤大头的怨气,讨好地问:“那你收吗?” 赵翰墨专注地看着他,只是看着。 “不可能。”裴令宣把木匣子盖子一合,下逐客令道,“行了,回你房间睡觉去。” 对方琢磨着他的脸色,判断今晚的确不是死缠烂打的最佳时机,和他说了晚安,自觉离去。 裴令宣洗了热水澡躺在床上,暂时还没有困意,拿起手机看到明伽给他发的微信。 小助理:[对方已取消] 小助理:[对方已取消] 小助理:你不接电话,我会很担心 裴令宣发语音回复:“去逛街了,刚回酒店躺下。” 小助理:自己去的吗? :是啊 小助理:早点睡 :你不给我打电话了吗? 小助理:……信号不好 :。。。 裴令宣抓了抓吹得半干的头发,湿湿的发尾戳着掌心,哭笑不得地输入两个字:晚安。 但还没发出去,一通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明伽那边的画面黑糊糊一团,微弱的灯光下五官和灰暗相融,只能看见轮廓和嘴在动,说话声量也很轻:“我不能太大声,这边他们都睡了。” 裴令宣也放低音量道:“你回诗人家了?住蒙古包苦不苦?” “说不出来,我住习惯了。” “有话跟我说?” “不是你让我给你打电话吗?” 裴令宣摸着额头,想不到说什么了。“你挂吧,我也要睡了。” “好吧,晚安。”明伽当机立断地结束了通话。 手机搁在床头充电,裴令宣熄了灯望着黑暗冥想,白天赵翰墨说过的话回荡在他耳旁:这也太小了,你是和他闹着玩儿? 他小,我要包容他的迟钝,谅解的他不解风情。裴令宣在心里鼓励自己。 睡觉,睡觉! 此行进展比裴令宣预想中的顺利。他成功在摄影展上锁定了目标人物,收藏桐野如期而至,孤身在展厅内徘徊观赏着作品,本人比照片上更瘦更有精神,穿一身低调的灰色西装。 经由闵枫的引荐,他与对方握手相识;并他坦白了自己是曾经发过邮件的求购者,希望双方能就那幅马蒂斯真迹的去向问题再进行一次正式的谈话。 裴令宣为拍电影苦练过一段时间的日语,虽然说的不好,但诚意满满。桐野有所动容,答应隔天可以和他再见一面。
96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