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梁,说实话我是真心疼你,跟我吧,好歹活得像个人样。” ……像个人样。 梁茶闻言后知后觉,陡然颤栗了下,侧身呆滞地看向商轻离。 眼泪哗地就从眼眶里盈了出来,滑下一行湿泪。 是啊,他现在活得鸡狗不如,在今天来之前不就已经放弃所谓的自尊了吗? 不是早就知道会面对什么了吗? 不过几个小时,就赚到了两万。 他梁茶的自尊还是值一点钱的。 商轻离看到他突然流眼泪,怔住了。 他原本以为这男人会像只斗志昂扬的公鸡再次扑棱着和自己据理力争,会跳起来大骂他这个死同性恋厚颜无耻,会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又菜又怂还爱蹦跶。 但现在看他呆愣愣的变成了一只被拔光了毛的公鸡,失去了眼里那藏也藏不住的狡黠和精明,变成了一只真正的丧家之犬,商轻离却莫名地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意起来。 连日以来胸腔里蹭蹭蹭上涨的无名之火,瞬间哑火,还有些没来由地心烦意乱。 不该是这样。 要是这男人这么三两下就真被打趴下了,他商轻离何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地整他,反倒有失身份。 是了,他的目的不在此。 商轻离想起来了。 “行了,”他站起身来走上前去,伸手把人拽过来一把抱在怀里,语气带着点哄的意味,“我不是把人都赶走了吗?” 梁茶很久没被人这么抱着了,骤然觉得丢人死死埋着头抵在对方身前。 商轻离伸手颇为温柔地摸着他的脑袋安抚,“放心,他们都不认识你。” 梁茶一怔,心底那根绷紧的弦到底没忍住,突然断了,委屈地不能自已,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哇哇……我、我也不知道是干这么丢人的玩意儿!我要是知道,我死也不来了!死也不来了——” 他这么突然大哭起来,倒把商轻离吓了一跳。 他不是没见过人哭,也不是没有人抱在他怀里哭。 可那些人是没人垂泪,我见犹怜。 此时看着这跟美人差了十万八千里的梁茶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抽噎着还往他身上蹭……他也来不及嫌弃了,心里反倒有点高兴起来,看戏似地低头反问,“现在知道丢人了,那刚刚还不早点离开?” “那我、那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活,不答应以后就更没活了……就更没活了……”梁茶哭得伤心,满肚子的委屈却莫名其妙告诉这个明明恶劣得要命的男人。 “是你对不对?”突然间,梁茶像是突然哪根筋搭对了,猛地抬头,一下撞到商轻离的下巴上,怒目圆瞪,“是你故意找我来的对不对?!” 商轻离疼得伸手抚着下巴抽气,还没来得及狡辩。 对方就当即不管不顾地朝着他扑了过去,几乎是一身蛮力,气势山河地将他撞倒在地!大马金刀地骑在他身上,双手仇恨地掐住他的脖子,愤怒地嚷着: “就是你!我不过骂了你一句,你就要报复我,让我丢人!你这人太坏了!实在是太坏了——” 商轻离被他掐得差点喘不过气来,顺带有点做贼心虚地惊慌。 这蠢男人不该有这种智商! 其实,梁茶哪怕靠着这股破罐子破摔的孤勇发疯,却也不敢真的放开了大骂什么难听的话。 因为生活早就给过他生命难以承受的教训:宁惹君子,不惹小人。 他只能反复骂着“太坏了”,最后一个大男人却像个孩子一样满腔委屈无处可去地大声哭起来,似乎声音越大,那份委屈就能随着声音消散一样。 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商轻离明明学过一些格斗散打,身手不凡,却偏偏被这个毫无章法的泼妇打法给打蒙了头。 他震惊地看着这个全身光着还恬不知耻往自己身上骑的男人,当然对方满脸糊着鼻涕、眼泪,着实毫无香艳可言,只让他有种……奇怪的荒谬感。 从下往上仰视的视角,他看着梁茶那双泪汪汪的眼睛。 那种过界的、类似被窝里横的新奇感觉,让商轻离竟然并不是很愤怒,反倒破天荒地脾气很好,甚至还有些想……哭笑不得? 内心隐隐有种得逞后的洋洋得意。 “喂!梁茶!够了啊!”他几乎有些破功地想笑,假正经地清了清嗓子说,“你觉得我是闲得慌呢还是脑子有病,花钱报复你还留下来安慰你被你打?” “那可不一定……”梁茶忍不住小声回怼,在心里吐槽:可不就有病吗? “……”商轻离一噎,不怒反笑,“喂,我可听见了啊。再打我可没那么好说话了——”” 梁茶当即怂成个鹌鹑,老老实实收回手,闭嘴。 他刚刚意外捕捉到了这人的笑,感觉有些怪,那不是之前那种瘆人的,或是阴阳怪气的笑,就是——好像拉近了一点距离,把对方从陌生的圈外拉到圈内,变成了自己人的那种才会有的笑。 他深呼一口气,这才想起来要犯怂,低眉顺眼地赶紧从人大老板身上退下来,感觉到两腿间空荡荡的寒风,这才知道自己刚刚的举动有多么惊世骇俗——尤其对方还是那种对男人有意思的。 他吓得赶紧搂紧自己身上的羊毛大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就露出巴掌大的一小张惨白的脸来。 商轻离见他这样,不禁哂笑:“哟,你现在才想起来要脸呢?刚刚打我那泼妇的劲头呢?” 梁茶闻言两脸颊烧了起来,连忙后退——遇事不决,走为上计。 “等等。” 商轻离从地上爬起来,浑不在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梁茶一僵,只听背后的人接着说,“我刚刚说的话,你没听见?” “什么话?”他纳闷地回头,一脸狐疑。 商轻离却大步流星地上前,一把伸手绕过他肩膀,将人紧紧箍在怀里,几近霸道地说: “我说——你以后跟我了,就是我的人了。”话罢,侧头低眸笑得颇为欠揍,却也确实很帅地向他挑起一边眉。 梁茶懵了,却被他裹着脚下生风一样,直接就出了这家会所,直接到了门口,开车门,塞进了一辆豪车里。 梁茶想故技重施,旁边刚刚坐进来的男人突然得意地向他展示了下车钥匙,轻轻一按,将所有车门都上了锁。 梁茶:“……”他不死心地伸手试了一遍,果真打不开。 “开车。”商轻离终于扳回一局,心情愉快地翘起二郎腿对前面的助理吩咐。 “你、你要带我去哪?”梁茶大惊,双手搂紧自己的上半身。 商轻离见状,哼笑,故意倾身上前凑近梁茶的脸,眼神肆无忌惮地在他脸上流连,近到彼此的呼吸都开始交缠升温。 他这才低喃:“成年人嘛,孤男寡男的……当然是带你回家。” 梁茶听到前半句还有点惊恐,可听到后面那句“带你回家”却忽而一怔,心里某处像是被羽毛轻轻撩过了一样,激起一片涟漪。 他已经没有家,很久了。 商轻离注意到他的走神,微微蹙眉,偏偏这时梁茶回了神,忙说:“可我的衣服还在……” “那么破烂丢了重新买就是了。”商轻离浑不在意地嗤笑了声。 话是这么说,他见梁茶脸色一变,还是不耐烦朝着助理喊了一声,对方就快速让人将梁茶的衣服和背包拿了下来。 梁茶忙不迭地伸手接过,一时有些为难:“那个,我、我想换衣服。你能不能……” 商轻离轻哼了一声:“刚刚打架的时候,我什么没看过?” 这话一出,明显有歧义,而且前面还有个人呢。梁茶顿时两脸发烫,忍不住低声着急说:“我明明穿了大衣的!” “哦?”商轻离侧眼瞥了他一眼,嗤笑,“有什么区别吗?欲盖琵琶。” 梁茶羞得说不出话来,这人简直就是流氓!还是个稍微有点文化的流氓! “别穿了。” 梁茶不解,顿时有些惊恐地想到……对方不会是要在车上就…… 商轻离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歪脑筋,忍不住骂道:“蠢货,你身上脏成那样,等会儿不得洗啊,还穿什么穿……” 梁茶想到了什么,这才察觉到自己身上还残留食物的黏腻感,下意识卑微地蜷缩了下,试图把自己躲起来钻到地缝里去。 而商轻离看他都要滑到地上去了,一把伸手将人拎了起来:“坐好了,难道还要我给你买儿童座椅?” 梁茶:“……”某些时候,这人说话确实刻薄极了。 素来寡言少语的助理驱车到了商轻离某处个人住的四合院。 商轻离直接伸手拽着梁茶就要下车。 刚打开车门,梁茶抬头瞅到那四合院正门两侧的石狮子,顿觉一阵庄严古朴的王霸之气扑面而来。 大晚上的,颇觉四周冷飕飕的,冷得他两腿打颤,只觉得那两扇大红门就像个血盆大口一样,他一旦走进去,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商轻离见他磨磨蹭蹭的,伸手就要将他拖下车,偏偏梁茶怂得死死伸手抱住车门,不禁嘴唇发抖,说起了胡话:“你这不会是……不会是鬼宅吧?我不去!我不去!” 价值十几亿的四合院被这土鳖说成鬼宅,商轻离险些气笑了。 他低头盯着梁茶,恶意阴测测地一笑:“没错,就是鬼宅。你不去也得去!” 说着,他铁钳一样的大手直接将梁茶拽下了车,连拖带拽地将人风风火火地从正门带了进去。 前来开门的老管家看到二少爷这个架势都愣住了,偏偏他拽着的那男人有点衣衫不整不说,还叫得比杀猪的还响亮。 商轻离的助理沈澜下车微微伸手用指尖抬了下丝边眼镜,将梁茶遗留的东西递给老管家,声音公事公办中带着一丝清冷地说:“陈叔,这是那位的东西。” 陈叔笑着拿上东西,再想问点什么,沈澜已经返回车上驱车离开。 梁茶被商圈轻离几步拽着穿过庭院,走过回廊,一路移步换景,什么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梅花鱼塘应有尽有。 他正记路记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已经被商轻离直接推进了一间房间,刮着风一样将他推到了最里面正冒着热气的温泉池里。 “噗通——”梁茶冷不丁地被推下了水,好不容易从水里面冒出头来,伸手抹了把脸,就看到转身离开的商轻离,只丢下了句: “洗干净点。” 梁茶头一次享受到这么舒服的温泉,半是妒忌地在心里骂着:“妈的,有钱人真会享受!”半是在怅惘,有种看不到未来出路的迷茫。 一张被温泉蒸得有些泛红的脸皱成一团了朵菊花,心里惶惶然。 等他磨蹭了快一个小时终于出来了,看到了同样似乎已经洗过了的商轻离正穿着宽敞暖和的浴袍曲着一只脚懒散地坐在廊下的门边。
42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8 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