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斯笑盈盈问,“你哥跟你联系了?” 沈关砚声音发涩, “我哥来了。” 裴云斯大概也是惊到了,被咖啡呛了一下,咳了好几声,“……他现在在你哪儿呢?” 沈关砚正要说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傅岭南走进来,抽走沈关砚的手机,对电话那边的人说,“我回去再找你算账。” 说完就将电话挂了。 沈关砚被定住一般,怔怔看着傅岭南,大脑嗡嗡作响。 傅岭南跟沈关砚说话的语气倒不像刚才那么凉,还抬手给沈关砚整了一下衣领,说,“你妈到楼下了,很快就上来。” 沈关砚更愣了。 果然没多久,沈书雅一身粗花呢套装地站在门口,修长的脖颈戴着一串珍珠项链。 傅岭南没多待,留他们母子说话。 沈书雅坐在傅岭南刚才坐过的位置,见沈关砚要去给她倒水,她制止了。 “不用了,说完我就走,晚上十点的航班。” 沈关砚以为她要去旅行,问了一句去哪儿。 沈书雅淡淡道:“出国,如果有可能,以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巨大,沈关砚被这个消息砸懵了,唇蠕动了两下。 沈书雅略微抬了一下下巴,“坐,我跟你说几句话。” 沈关砚心口一紧,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听话地坐到沈书雅对面的沙发上。 “我知道你喜欢傅岭南,你就留在这里谈你想谈的恋爱吧,但有一点你要记住,别恋爱谈的脑子不清白,把自己的事业给丢了。” 沈书雅这番话没让沈关砚松气,心跳反而更快了,低哑着叫她,“妈妈……” 不用他问,沈书雅自己说,“嗯,我拿了傅岭南的钱。” 五千万现金、一套房产、两个商用的租铺。 沈关砚感觉自己的脊梁都弯了一点,所有的话哽在喉咙。 “这个你拿着。”沈书雅从包里拿出一本房产证,“别跟傅岭南吵了架,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房产证上的名字已经变更成沈书雅,是一套高档小区的大平层。 沈关砚只觉得这几张薄薄的纸重得他喘不过气来。 喉咙吞了火炭似的难受,沈关砚艰难挤出一句,“妈妈,把钱还给他吧。” 沈书雅没理会,继续说,“至于那五千万跟商业店的租金都会打到我卡上,你有用钱的地方就打电话跟我说。” 沈关砚眼眶发胀,“……他是自己跟朋友开了公司,手里没有那么多钱的。” 沈书雅声调冷下来,“你昏头了?他这种身份从出生就有家里的股份,也有家里会给他兜底,你有什么?” 沈关砚血液霎时凝固,化作细小的冰凌,穿刺他身体的每一根血管。 他太害怕了。 上次沈书雅收姜元洵的钱,沈关砚是害怕跟姜元洵产生交集,这次却害怕不能跟傅岭南有交集。 沈关砚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眼眶里的泪跟着抖落下来。 “把钱还给他吧。”沈关砚轻轻地哀求。 沈书雅脸色却更冷了,“我不会退给他的,不仅不会,我还要这些钱全都砸到自己身上。” 看着沈关砚那张苍白的脸,沈书雅说,“到时候我会在国外找一个能帮助你事业的人,可能会结婚,等我安定下来你就过来。” 沈关砚急促喘了两口,“我会好好练琴,不用这种……” 沈书雅打断他,“然后站在更高的地方,被更多人觊觎是吗?” 美貌没有与之匹配的家世,那就是原罪。 沈关砚声音低低的,含着很浓的鼻音,“我不想你为了我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沈书雅嗤笑,“什么喜欢不喜欢?那是小孩子才讲的东西,在这个世上我最喜欢钱。” 她顿了一下,看向沈关砚。 沈书雅用虎口托起沈关砚的脸,“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爱你也好,恨你也好,我们永远都是绑在一起的,你爱我也好,恨我也好,我们还是绑在一块的。” 沈关砚仰脸望着她,眼底一片湿漉漉,心里也像下着无尽的雨。 眼前这个人养育他、庇佑他,同时也把尖刺扎进他的身体。 沈关砚听她说,“别相信男人。” 沈关砚又听她说,“我知道你不信这句话,我以前也不信。所以我不管你,你想跟你喜欢的人谈恋爱就谈吧。” 她还说,“但别给我寻死觅活,分手后我只给你两天的时间,整理好心情就过来找我。” 沈关砚的恋爱还没开始,他母亲就给他定下了结局。 说完自己想说的,沈书雅没有多待,提着铂金包离开了酒店套房。 在走廊里遇见傅岭南,沈书雅没有往日的笑容,只是说,“以后小砚就交给你照顾了。” 傅岭南略微点头,以作回答。 两个人错身而过。 傅岭南走向沈关砚,沈书雅乘坐电梯离去。 傅岭南推开房门走进去,沈关砚低垂着眉眼坐在沙发上。 勉强平复下来的心情,随着傅岭南的靠近再度汹涌,他畏寒般缩成一团。 傅岭南停下来,声音淡得很,“你妈说什么了?” 沈关砚眼底漫上雾气与羞愧,好像那个拿了傅岭南五千万、一套房子、两个店铺的人是他自己。 “对不起……” 他最后也没能从他妈妈那里把钱要回来。 傅岭南的手摸上沈关砚红肿的眼皮,徐缓而温和,“一点钱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回家吧。” 傅岭南不讨厌沈关砚的母亲,她的贪婪是因为对这个世界缺乏安全感,钱能填补她内心的不安与缺失。 她对沈关砚的教育,傅岭南也能理解。 那是一个在社会底层滚过一圈的母亲,在尝过苦难,阅过人情冷暖后,哺喂给自己孩子的生存之道。 虽然傅岭南不喜欢她将这套“生存之道”灌输给沈关砚,但仍旧愿意供养她。 因为她是沈关砚的母亲。 沈关砚爱她。 傅岭南带着人回去了。 中途路过一家专做巧克力的门店,傅岭南问沈关砚,“吃巧克力吗?” 没等沈关砚回答,他已经改换了车道。 沈关砚朝门店看去,落地橱窗里摆着各式巧克力,白天鹅造型的巧克力在灯光下,精致得像个工艺品。 这种做工复杂的巧克力需要提前两天打电话预约。 傅岭南进店要一些巧克力球,还提了一个白天鹅造型的手工巧克力。 巧克力球做得像星球,球面裹着漂亮斑斓的釉彩一样的东西,从外观来看很有食欲。 沈关砚捧着这堆像玻璃球一样的巧克力,低声问身旁的人,“哥,你吃吗?” 傅岭南没说话,只是把头侧过来。 沈关砚反应了两秒,连忙取出一颗送到他嘴边。 傅岭南咬的时候,沈关砚感觉到手指被柔软的唇碰了一下,心脏跟着剧烈一扯。 傅岭南只吃了一块,转过头专心开车。 沈关砚收回手,手指那点温度持续了很久。 到家后,傅岭南接了一通工作上的电话。 他站在落地窗前,长身玉立,眉目俊美,窗外璀璨华灯与他相得益彰。 傅岭南是那样优秀、那样好的一个人。 沈关砚仰望着他,感觉自己与他的距离遥不可及,就像橱窗里的巧克力白天鹅,跟湖水上真正的白天鹅一样。 前者看着精致,但一碰就碎。 后者从容优雅,又有着极强的生命力。 咔哒一声,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傅岭南转眸看过去,沈关砚一声不吭地回了自己房间,傅岭南眉心微拧,到嘴的话顿了一下。 电话那边的人叫他的名字,傅岭南才转头继续说。 挂了跟傅岭南的电话,周盛揉了揉眉心,灌了一口咖啡继续加班。 裴云斯贼兮兮凑过来,“怎么样?” 周盛捏着钢笔挑眉,“什么样?” 裴云斯打听,“岭南语气怎么样?” 周盛将手里的钢笔压到笔记本上,仰身抱着臂冲裴云斯呵呵一笑,“玩砸了?” 裴云斯死不认账,“你见过裴爷我什么时候折戟过?他俩已经成了,是老子一手促成的!” 周盛懒得听他自夸,不耐烦摆摆手,“滚吧。” 裴云斯坐在周盛办公桌上,“到底口气怎么样?” 周盛正要骂他,裴云斯看见路过的方晨,忽然想到什么,跳下办公桌上前堵住方晨。 方晨纳闷,“裴总?” 裴云斯犀利地盯着他,“傅岭南找你问过我的行程没?” 方晨是裴云斯的助理,酒店套房就是由他订的。 方晨还以为自己卷入什么大佬争斗,嘴皮都不如平时那么溜,磕巴了一下,“昨天……晚上问过。” 裴云斯叹了一口气,“没事,你去忙吧。” 方晨松一口气,赶紧离开了。 裴云斯啧了一声,看来傅岭南早就知道是他在背后撺掇的一切。 只是他想不通的是傅岭南昨天就知道了,怎么今天才去逮人,这一白天他干什么去了? 周盛看热闹不嫌事大,“真捅马蜂窝了?” 裴云斯潇洒地把碎发往脑后一撸,“当然没有。” 隔了几秒又听他说,“不过我最近不舒服,要请几天假。” 周盛:…… 赵子煜发现这几天沈关砚很不对劲。 以前他练琴就很勤奋,但这一周简直可以用刻苦来形容,有时从钢琴凳下来,手指头都发麻。 沈关砚把空闲时间都泡在了钢琴室,接到傅岭南的电话也不再像过去那样。 具体是哪样赵子煜说不清楚,可能是音色有些闷,笑容也没有之前灿烂。 赵子煜几乎立刻判断出来,他俩的感情出问题了。 但他问沈关砚,对方也只是摇摇头什么也不说,然后继续练琴。 见过沈关砚浅笑安然的模样,看他变成现在这样,赵子煜心里也着急,却也毫无办法。 毕竟感情是两个人的事,第三方是无法插手的。 除非那个人把沈关砚跟傅岭南的爱情当生活调剂品,不问上两句就浑身难受。 裴云斯自己搞对象都没这么上心,但对他俩的感情进展很关心。 傅岭南八风不动,裴云斯就算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也无法从那张脸上窥探到什么。 沈关砚单纯,倒是很好套话。 手机里沈关砚所有联系方式,裴云斯都当着傅岭南的面删了。 不过这难不倒他,真正让裴云斯发怵是傅岭南的警告。 裴云斯忍了好几天没打听俩人的事,但他要是真听话的主儿,就不会干出在傅岭南家乱搞这种事了。 憋到第四天,裴云斯还是给小单纯打了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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