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舷耳边萦绕着琴童家长们的闲言碎语,他捧着一捧淡紫的三色堇,穿行在涌动的人潮中。 他远远望着穿着黑马甲白衬衫校服的附中学生,拉着红底黄字的横幅,不敢凑得太近,只能换上自己日常的衣服混在家长堆里。 他倒希望尹东涵能看到自己,但不想让贺卓航他们知道自己来过。 杨舷看了眼时间,尹东涵那班飞机应该已经落地了。 凌晨从华沙起飞,还要在北京中转,他也是挺辛苦的…… 杨舷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那捧三色堇,还是如初的娇艳欲滴。 他取了它花语中“思慕”和“想念”之意,它又是波兰的国花,杨舷想着这也可以为刚从华沙凯旋的东涵接风洗尘。 “看他出来了,出来了!” 杨舷跟着呜呜泱泱吵吵嚷嚷的家长一同望向出口。 “恭迎我校尹东涵同学斩获肖赛亚军凯旋!” 杨舷清晰地听到同校学生高喊了句。 靠出口最近的那里,举横幅送花的同学一哄而上围住尹东涵鼓掌。 而周围围观的群众家长,还有一些不久刚来的媒体并没有搞清楚刚才那是尹东涵的同学,以为谁都可以接近他,也学着一哄而上。 杨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像浮标一样,被推得左摇右晃。 “尹先生,您对您这次经历有什么评价吗?” “尹先生,听说您刚过了十八岁生日,对‘以肖赛作为成人礼’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 “东涵给个签名吧!” …… 尹东涵被镜头和热情过头的人们逼得连连后退,将行李先交给来接机的同学们。 “谢谢谢谢……我理解大家的热情,但我不是明星,大家还是把这些热情留给更优秀的人吧。” “他说话了,让他再多说几句!” 尹东涵刚想拉着Dr.关撤离,就又被一圈长枪短炮围住。 “尹先生再说几句吧,您能获此殊荣,是我们连阳人民的骄傲,有什么想对正在学琴的小朋友们和将要像您一样考学的音乐生们说的吗?” “兴趣至上,当你真正爱好一个东西时,付出再多都是不知疲倦的。”尹东涵无可推卸后,大方体面地站在镜头前:“客观评价我这次的表现,其实并没有达到我的预期,因为某种不太方便透露的原因。五年之后我将二战肖赛,弥补我这次的遗憾。同时也希望,那时我会是以柯蒂斯音乐学院优秀毕业生的名义站上华沙国家爱乐厅的舞台,谢谢。” 杨舷力排万难地挤到了最前一排,他看到了尹东涵的脸,就在他对面。 还是那样,一眼就会让他沦陷。 这个视角尹东涵应该很容易就能看到他,可尹东涵却偏偏在他刚站稳脚的那一刻被同学拥护着,撤离了现场。只留下Dr.关在尾打发着意犹未尽的媒体和家长。 杨舷怔在原地,双腿像负重千钧一般迈不出一步。他望着尹东涵离开的方向,久久未眨一眼。 怎么可能会看不见呢?我就站在你对面啊…… 不过半年前,几乎相同的地方,我从天津比赛回来,航站楼人来人往,步履嘈杂,你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我。 杨舷逆着人群的方向往学校跑,能跑多快跑多快,不想让他的眼泪落在娇艳的三色堇上。 整个学校都在奔走相告尹东涵肖赛亚军的好消息。 梁广川在食堂炫完晚饭,耳朵磨了一层茧,他都快听到“尹东涵”这人是谁都不知道了。 杨舷下车飞奔向宿舍,手上那捧花他不舍得扔,直接放到了学校花园里那座肖邦铜像下,正巧撞见梁广川。 “哎,杨舷,你不是去接机了吗?”梁广川意识到事情不对,让同行的李文杰等人先去琴房,然后追了上去。 杨舷回到宿舍,没有开灯,摸黑爬上床,用被子蒙上头。 他放空了脑子刷手机,麻痹自己。 一连几条全是和尹东涵有关的消息,包括他在机场被采访的那段视频。 杨舷看见在学校见过的、还相当眼熟的同学在尹东涵身后抢镜。 如果现在我们没有冷战,或者已经平静地和好了,我有可能也会出现在他采访的镜头里吧。而不是就作为一个“不太方便透露的原因”被一笔带过。 杨舷并不是想借着尹东涵的光让自己抛头露面一番,只是幻想着哪天可以被尹东涵敞亮地公之于众。 本来就遥不可及,现在更是了。 杨舷关了手机,将自己完全蒙上。 在人群远远看着你,就想啊,以前这个人和我这么好,怎么突然就什么都不是了? “杨舷?杨舷?”梁广川轻开宿舍门,见着乌漆麻黑就开了灯。 “关灯。” “唉,好。” 窝在床上的杨舷喊了一声,梁广川就乖乖关灯。 梁广川关上门,小心躲避着地上“横生”的垃圾桶来到杨舷床边,组织措辞半天:“你,没见到他?” “见到了。”杨舷背着身,简言答道。 “那他没看见你,还是他看见你了装没看到?”梁广川听杨舷那边不吱声:“好了好了不问了不问了…唉,他有可能就是真没看着,我下午看见同学拍了返图,全是人,乌乌泱泱的,没看着也正常吧。” “那为什么他之前就能看到?他为什么一个月了还要和我这样?我昨天给他点赞,他不可能没有看到,我怕他还不明白,今天还去给他接机。我摆明了要和他和好,为什么他连机会都不给我?” 杨舷末字发颤,已经带上了哭腔。 “唉,你别哭别哭啊,三条腿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男人还不好找吗?” “我没哭!” “好好好,没哭没哭……” 梁广川也意识到自己这个安慰人的能力有待提高。他倏地脑瓜灵光一现,顺着梯子爬上杨舷的床: “来,你往那边腾腾地儿!” “干什么?下去!”杨舷收紧他的被子,不想让被角被梁广川压住:“不让混床,你快下去!一会再让老师看见。” “哎呀,没事,看不见我在你床底下扒着护栏探个头像个土库曼斯坦大沙鼠一样,多别扭啊!” 梁广川主打就一死缠烂打,杨舷拿他没辙,就让他躺那了。 梁广川平躺:“其实吧,你和尹老师就是平时关系太好了,所以一吵架就会非常难受,不像我和李文杰这种普通朋友,平时就你一拳我一脚的,吵一架第二天就好了。” “但我们不是普通朋友……” “不是吗?”梁广川明知故问:“我记得你俩好像还没有正式表白在一起吧?所以你们现在就是朋友啊,关系再好也是朋友。你现在之所以这么累,就是因为你们实际已经突破了朋友的关系,你已经拿下一个更进一步的标准要求尹老师了,但是他没能达到你的要求,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尹老师也是这么认为的。” “你轻点晃,我床要塌了。”杨舷终于学会了顾左右而言他。 梁广川一说话就激动得手舞足蹈,但却说的完完全全贴合了杨舷的心之所想,让他为之一颤。 旁人都看的这么明显,东涵不可能浑然无知。 “好好好,我悠着点……”梁广川给自己的手抱在胸前,像木乃伊一样将自己固定好,又娓娓道来:“所以现在你俩要想彻底化解矛盾,就不能就事论事了,唯一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就是把你俩的关系再升一步。” 杨舷也不是没有想过,他只是没来由地抗拒这事。 他担心的东西太多了,他担心尹东涵还没有喜欢到他喜欢尹东涵的那样,担心尹东涵不是和他一样的那类人……尽管他觉得一直暧昧下去也不是办法。 梁广川在黑暗的环境下无法看到杨舷的表情,杨舷也一直默不作声,他只能通过杨舷呼吸的频率推测出他此时此刻的犹豫。 “你在担心什么?尹老师不喜欢你,还是大家接受不了你俩?尹老师在你家里出事时的表现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他真的是在认真走心地关心你,在我们看不到的时候,他是怎么对你的你应该最清楚。至于后面那个顾虑,虽然吧,连阳是个二线城市,没有北上广深那么包容多元,但现在社会上对你们的接受程度也是越来越高了,再说,我们这是开放的音乐学院啊!允许一切可能的存在!你俩要是真成了,我们肯定都会祝福你们的!所以怕什么呢?” 杨舷心上的一方巨石早已涣然冰释,他也有了一丝感动:“那这么说,我应该向他表白吗?” 杨舷家庭的因由让他习惯于优柔寡断,但好在他除家庭之外的每一个环境都是这么包容他。 能有这样的舍友,是他上一辈子修来的福分。 “表白这事儿怎么轮上你呢?” 他听着梁广川话里有话,还想矜持地对心上的触动遮掩一下,用脚怼怼梁广川的膝窝:“你下床,下去。” “别踹我,我下去!我自己下去……”梁广川开心地跳下床,听到杨舷的语气明显轻松。 杨舷起身见梁广川穿好鞋,逆光站在门口那,门外的光勾勒着他脸上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容。 “你干什么去?” “我还能去干啥?”梁广川提上鞋:“两头不当人呗!”
第62章 “肖赛亚军!亚军哥!” 梁广川离开宿舍,直奔三楼,梆梆的敲尹东涵琴房的门。 气势汹汹“上门讨”债的样子跟一众诸如“尹老师刚回国不倒时差就练琴真刻苦”的夸赞声格格不入。 梁广川不是被一堆人盯着就紧张尴尬的种,反而是将人群目光视作兴奋剂的人来疯,见尹东涵久久不开门又提高了嗓门:“尹东涵,把门给爷开开,别我夸几句就飘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尹东涵倏地一开门,梁广川差点跌进去。 “吵什么吵,你来报丧的吗?”尹东涵满眼厌恶地下视着梁广川。 他见外面走廊上站着很多人,一把将像抢不着食就跳脚的麻雀一样的梁广川拉进琴房,迅速关上门。 “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的多了!” 梁广川毫不芥蒂地坐上尹东涵的琴凳,翘着二郎腿随机乱翻着架上的谱子,鼻里冷哼一声:“琴弹的真好,人倒是真渣!” 尹东涵看着梁广川像个大闹蟠桃会的猴一样,在自己琴房里上窜下跳的,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干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了,轮得上你来教育我?” “你干什么了你心里清楚,给人家撩撮起来了扭头出国,跟他妈睡了小姑娘提裤子就跑路的渣男有个毛区别啊?” 梁广川像转手绢一样转着擦琴布,在随着渐强的语势卡着最后一个字音将擦琴布照着尹东涵的脸甩出去。 “你没完了,你说话还能再难听一点吗?”尹东涵挡了一下飞来的擦琴布。
82 首页 上一页 61 62 63 64 65 6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