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师哥啊,以后你俩就是队友!”梁广川一个左手锤右手的击掌,顺势向杨舷行了个四不像的拱手礼,做作地一字一顿道: “苟富贵,勿相忘!” 杨舷笑了笑,以掩饰尴尬。再抬眼时发现梁广川原地不动,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尹东涵的方向。 不知道他又在犯什么神经,只知道这个室友自开学第一眼见到时,就给人一种脑子不大正常且自我放弃治疗的感觉。 杨舷暗想着,也站起来,顺着梁广川的目光看去,并未发现异常。再回视身边人时,竟发现他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你变态啊,你盯着师哥流口水。”杨舷掏出纸巾帮梁广川收拾。 梁广川扒了开杨舷,朝尹东涵的方向,准确的说是尹东涵右侧的方向努了努嘴:“那个姐姐好漂亮…” 说的是唐融。 远距离,再加之逆光,只能看到她飘逸蓬松的黑长直。 “行了,别看了,说不定是师哥女朋友呢。” “别扒拉我!” “快上课了…”
第5章 下午。 太阳已失去了正午的威风,只是将尚存的灿烂洒向人间。 阳光因排练厅细长的窗帘而缩紧身子,迎合着窗帘的形状,溜进这间音乐氛围浓厚的屋子。 唐融抬着高傲的头,迈着轻快有气场的步子,背着她的小提琴盒迈进排练厅。 “下午好,尹老师。” 她路过钢琴,向琴前踩着消音踏板弹音阶热手的尹东涵甩下一句。 “尹老师”是西洋乐部对他们东涵师哥约定俗成的敬称。 “嗯,好。” 尹东涵简单回应,惜字如金。 唐融坐到自己的位置,打开琴包,瞥向身边的空座位,暗想着即将属于她的位置。 唐融调制谱架,不觉又坐直了几分。 门外—— 杨舷按照上午林风致的描述找到了排练厅,只是他并没有进去。 看着屋内座位逐渐满了,杨舷左顾右盼等着林风致带他进去。仿佛是第一天上幼儿园的小朋友等着幼师阿姨领他进班一样。 杨舷又向排练厅内好奇地环视,一眼就见到了尹东涵。 三角钢琴就在指挥台的左前方,“乐器之王”像是这整个乐团的门面。在指挥没到之前,其他成员嘁嘁喳喳地抱着拉开的琴盒唠嗑,唯独尹东涵专注于他指尖下的黑白琴键。 杨舷靠在门边偷偷欣赏着东涵师哥的气质:平日里就清冷绅士的少年坐在钢琴面前更是闪闪发光。 杨舷看得发愣,直至有人从背后拍他的肩才缓过神来。 “杨舷,在这儿呆着呢?走,进去啊!”林风致又拍了拍杨舷的肩,先杨舷一步迈进厅内。 杨舷就跟在他身后,小步蹀躞,最终停在手持各种乐器的师哥师姐面前。 他微微抬眼,打量面前的乐团:虽然在初中有过三年的乐团演出经验,但他还是不由得惊于这么全编制的西洋乐团——不愧是音乐学院的附中。 杨舷又特意看看钢琴前的东涵师哥——他并没有在看他。 “同学们,下午好啊,时隔一个暑假,我们又见面了,”林风致站在指挥台上,目光在每个同学的脸上扫了一圈: “今天有两件大事,其实我昨天在群里也简单提了一下。第一件呢,就是两个月后我们要赴海南参加音乐节,这两个月需要大家更认真刻苦的排练;第二件呢,我们的小提琴首席孙琪同学已经出国深造了,” 听到这,唐融嘴角勾起一抹笑,却不曾料到林风致下一句提到的根本不是她的名字。 “我身后的这位杨舷同学,就我们大家以后的首席,杨舷同学校考第一,文化课也很厉害,而且开学典礼上的出色表演大家应该也都有目共睹,而且他初中就是担任学校乐团的小提琴首席,可以说是演出经验丰富来大家鼓掌欢迎他…” 唐融在周围的掌声中岿然不动,她死盯着杨舷,眼神中透露的情绪渐渐不再平静。 杨舷鞠了一躬,伴着掌声走向他的首席位。 唐融见杨舷坐到自己身边,做上自己那个“觊觎”已久的位置,心中怒火蹭蹭地涨,但却又只能克制着不让情绪过分显露出来。 她将自己的谱架向旁边移了移,远离了杨舷几分。 谱架划过地面,蹭出尖锐的一声。 窗外由艳阳,到黄昏,再到暮色,逐渐暗了下来。 排练结束后,同学们熙熙攘攘地离开排练厅,伴着暮色。 “这杨舷怎么进来的?乐团招新人不都是要考试的吗?” 见杨舷走远了,剩下的几个女生围在唐融旁边叽叽喳喳。 “就是,什么年头了,还兴带资进组?”另一个女生绕到唐融的谱架前:“那个杨舷论技术论经验哪比得上我们融哥?” 唐融一声不吭,但是她那干脆利落的动作已经替她把心里的“不是滋味”写满了全身。 她摔门而出—— “走的时候记得关灯。” 当日晚上—— 杨舷和梁广川刚从琴房背着乐器出来,正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好奇心驱使着梁广川不停地问杨舷乐团什么样?乐团好不好玩? 杨舷也是平淡地将他不算太好,甚至没什么人理他的第一次排练故事一遍一遍讲给不消停的梁广川。 其中也自然包括他一个乐段下来被梁广川的女神唐融翻了三个白眼儿的此类种种。 当然,梁广川不信。 宿舍楼前围着乱哄哄的一群人。吵嚷中,杨舷依稀捕捉到其中的小提琴声——很熟悉,是今天下午排练的曲子。 “是融融!”梁广川惊呼。 杨舷还处于不解的满头雾水之中,跟着梁广川挤进人群。 人群中央,唐融坐在一把椅子上拉着下午刚排练出的曲子片段。周围不见乐谱,她似是在以这种方式对杨舷进行除他们两人之外无人在知晓的嘲讽。 唐融见到杨舷,瞬间收音,乐曲突兀地戛然而止。 她注视杨舷许久,杨舷也看着她。 唐融又将琴弓架回弦上,嘴角斜了斜,向杨舷挑了挑眉,拉起了杨舷在开学典礼上表演的那首《一步之遥》。 杨舷握了握琴盒上的背带,他心中了然,唐融堵到他宿舍门口是在叫阵,拉排练的那首曲子是在吸引他驻足。 而现在这首《一步之遥》,便是明摆的挑衅。 唐融不时地向杨舷使着眼色,身上的每一个发丝,乃至肩上架的那把琴的琴码、四弦、f孔,都在毫不掩饰地怂恿他尽快加入这场决斗。 杨舷本不是那种爱在大众面前出风头的人,但这次他却是想破例。 杨舷正视着唐融含着杀气的眼睛,在她肃杀的眸光里取出琴,将琴盒扔给梁广川。 他架好琴弓,未留太多准备时间便加入了熟悉的旋律。 伴着他最熟悉的《一步之遥》,杨舷走向唐融。 四周围观同学自动为演奏的杨舷让出一条小道,杨舷顺着这条小道站到唐融面前,带着他的琴,站在唐融的视平线上向她迎战。 唐融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落弓: “知道规则吧,输了就把位置让出来。” 她一定是还在为首席的事耿耿于怀。 杨舷坚定地望着她,以沉默应答。 唐融随即重新架回琴弓,一起奏便火力全开,第一首就是《野蜂飞舞》。 万蜂振翅,排山倒海地向杨舷压来。 杨舷也是毫不示弱,自然地跟上唐融的乐句。 两把优雅的古木色的乐器在黑夜里斗嘴,从《野蜂飞舞》再到《钟》,再到非专业人士叫不出名字的各种奏鸣曲。琴弓和琴弦间飞速摩擦,似乎下一秒就要飞出火星。 唐融一味加速,目的只是不想让杨舷跟上节奏,好速战速决。 但只是加速,并不能使曲子更好听,单纯的炫技也并非杨舷的初心。 杨舷尽力拉回唐融,但未能成功。唐融琴声高昂嘹亮,弦身不断被摩擦。 杨舷属实担心她的弦会崩断。 他打算破坏她音乐的整体性。 倏地,杨舷刻意拉响了一串不和谐的和弦,强行终止了疾驰的唐融。 唐融目光顿愕,随即平稳下来,静待着杨舷的下一步动作。 四周围观同学也静默下来,双双眼睛紧盯着杨舷。 众目窥窥之下,杨舷拉响他即兴编出的旋律: 悠扬旖旎,与月光相映,像是大战中的休止,给听腻了刚才刀光剑影的耳朵们一个放松的机会。 杨舷闭着眼,感受着万籁俱寂,唯有他的琴声在天地寰宇回荡的这一刻。 他想起一年前,在连阳一中的礼堂,他是那个站在指挥身侧的骄傲的小提琴首席。《凤凰序曲》,这首独属管乐的交响曲,经他之手改编,也带上了自己的色彩——独属于弦乐器的婉转萦绕。 现在他要接受众人的目光。 他和他的小提琴在人群中骄傲的发着光,那份不可名状的感受席卷他的全身 ——凤凰要涅槃。 经由即兴编出的旋律,杨舷自然过渡到《凤凰序曲》。当他落下第一个音时,唐融还想接上他的旋律,但她并不会这首曲子—— 骄傲的小千金第一次轮空。 杨舷迎着唐融不知所措的眼神,完成了第一个乐句。 他刻意停顿片刻,随后看向唐融,温柔平静的眼眸中含着纯净的笑意。 唐融慌了阵脚,却硬是强行凭着记旋律的能力重复了一遍杨舷拉过的乐句。 音符颤抖着,远没了刚开始时那般剑拔弩张的张扬。 杨舷看出她的为难,主动接上了她未能完成的乐句,又将曲子向下推进,顺利完成了第一小节。 本想今晚的酣战就此终止,谁知身后翩然传来黑管的乐声,接着下一小节的吹奏。 杨舷回首。 梁广川,向他抛了个媚眼。 还未等杨舷说出一个字,圆号、长笛、萨克斯…在场的管乐同学纷纷加入合奏。 面对着素不相识的同学们,和他们合奏出的无比熟悉的曲子,杨舷征在原地。 记忆碎片重叠交合而产生的抽离感模糊了今夕何夕,让这个曾经的首席一时间不清楚自己到底现在身处何地。 圆号和长号一同吹响了最强音,凤凰要重新展翅了。 杨舷欣慰一笑,眼眸中闪过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大的信念感。 他背后是一个临时组建起的气势如虹的管乐团,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 小提琴首席转过身,面对着败下阵来的唐融。 他领着管乐向他聚拢,他的声音又从管乐中脱颖而出,独立而和谐。 “乐器皇后”在哪里都是主角。 乐曲终于在凤凰“抟扶摇而上”后完结。 杨舷放下琴弓,向大势已去的唐融低声道出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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