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顾朗穿着单薄的衬衫被推搡出屋门时,齐悦正站在二楼的阳台上旁观。 楼下是正在凑热闹的齐焕与齐允,齐焕的嘲笑,齐悦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他说,顾朗是一只连狗都不会当的畜牲。 齐悦当时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只顾着心疼顾朗,想着等人群散了,他把顾朗带到自己的房间藏起来,再去求姑姑通融。 只是不等齐悦拿着自己的外套跑出去,就被江夏叫住了。 江夏把齐悦偷偷拉到一边,说大姐找他,见齐悦不知所措,江夏接过他手里的外套,“外面下着雨,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还是我去找顾朗吧,你快去见你大姐。” 齐悦只能同意,来到大姐房间,看到桌面上的志愿表,眼神发飘,大姐压抑着怒火问明明对语言文字不感兴趣的齐悦为什么填写“文科”。 齐悦这才知道是大姐把自己的这张志愿表拦了下来,不然姑姑今天质问的人不止顾朗。 齐悦盯着自己亲手写下的字迹嚅嗫了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大姐看他这样,只道是他一时糊涂,让他当着她的面改了。 齐悦耳边是大姐苦口婆心语重心长的教导,脑海里想的是顾朗在雨中头也不回的决绝模样,他对自己未来要做什么,该怎么做毫无准备。 骨子里的驯服让他潜意识里觉得大姐说的没错,学习商科以后可以为家族做贡献,联姻后也有助于夫家的生意。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不断地给他洗脑,这就是Omega的命运,你必须服从。 修改完志愿表,齐悦撑着伞跑进漆黑的夜里,他找遍了庄园的角落,雨越来越大,伞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险些从齐悦手中飞走。 飘摇中,齐悦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眯着眼睛看清了花房里的隐约光亮。 齐悦用伞顶着风雨一步一步挪到花房附近,透过满是水珠的玻璃,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后,他看清了两个大男孩披着同一件衣服、亲密依偎在一起的样子。 那件衣服……是我的。 没心没肺的齐悦胸口忽然闷闷的,他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一种比听到大姐的训斥更难过的感觉席卷了他的内心,齐悦浑身发冷,他想自己可能是病了。 齐悦失魂落魄的回到卧室,洗澡时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心口,直到白皙的皮肤按出红印,闷痛感仍然没有消失。 当天晚上他梦到顾朗和江夏手牵手站在一起,顾朗说要离开齐家,和江夏出去租房子。 齐悦从梦中惊醒,第二天果然没有在家里见到江夏,和江夏打过电话才知道,他和顾朗要暂时离开齐家一阵子,齐悦以担心江夏安危为由,套到了两人的地址。 偷偷请假后,齐悦按着地图找到了江夏和顾朗打工的工地。 江夏穿着灰色的工作服从临时搭建的木板房里走出来,脖子上随意搭着毛巾,深色的皮肤在阳光下看上去健康又硬朗,齐悦不禁看了看自己纤细的手指,没由来地感到惭愧。 江夏带齐悦偷偷去看正在混凝土车下用铁锨搅拌水泥的顾朗,他动作并不娴熟,隔一段时间就被工头骂一句,他也不还嘴,只是低头苦干。 齐悦怕顾朗误以为自己是姑姑的说客,恳求江夏,“别告诉他我来过。” “为什么?” 齐悦看着顾朗汗如雨下的样子,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江夏他们要在这里呆到多久。 江夏狡黠地眨眨眼,“不会很久,等他累了烦了,自然就想回去了。” 顾朗像是察觉到他们的目光,不经意地抬了下头,望向他们的方向,齐悦猝不及防与顾朗的视线相对,虽然知道他看不见自己,齐悦的心还是漏了一拍。 少年站在尘土飞扬的施工现场如同一只误入水泥钢筋森林的小狼,没来得及亮出锋利的爪牙,就要面临珠玉蒙尘的下场。 不该是这样的,齐悦在心里告诉自己,顾朗明明值得站在更高的地方,更值得被众人瞩目,而不是在这里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怕自己劝顾朗回去,会增加顾朗对自己的排斥,他只能寄希望于江夏。 好在江夏拍着胸脯保证顾朗不出三天一定会回齐家,齐悦这才放下心来。 因为是偷跑出来的,齐悦只能自己坐公交回去,可这荒郊野岭的开发区根本没有公交站牌,齐悦足足走了几公里、脚都磨出了泡,才看到破旧得不成样子的公交站。 回去的路上他实在太困了,一睁眼他才发现自己坐过了站,齐悦背着背包下车,在人们注视中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冬天天黑得很早,齐悦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回家时已经七点多,家里人直到他不见了都吓坏了,妈妈更是一见他就把他拥进怀里,仔仔细细地检查自己的宝贝小儿子有没有磕到哪里碰到哪里。 他的失踪也惊动了姑姑,但姑姑只当他是到了叛逆的青春期,并没有多加责备,只是淡淡地提醒他下次想去哪里玩可以带上司机。 家里给他留了饭,看到满满一桌子得饭菜时,齐悦偷偷离开时的忐忑、被开发区流浪汉不怀好意打量时的恐惧、看到顾朗和江夏在一起的难过,统统化成了委屈——他趴在桌子上呜呜哭了起来。 家人以为他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情,哥哥姐姐们都围过来嘘寒问暖,就连一向看不惯齐悦爱哭的齐焕也拽了两张纸巾递给他,斜着眼瞄他,戏谑道,“乖宝宝又哭了,让妈妈看见会心疼的。” 齐悦闻言哭得更厉害。 齐焕被大姐怼了一下,冷笑一声,把纸巾塞进了齐悦臂弯间,直接上楼了。 那句“乖宝宝”像一颗深水炸弹在齐悦的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他忽然懂了齐焕那句话的含义。 顾朗是连当狗都不会当的畜牲,而他则是被齐家驯服的狗,齐悦猛然间懂了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事实——姑姑不是不担心他会离开,而是根本没有必要担心。 乖宝宝无论跑多远,受了委屈就会哭着回家。 他对能狠下心离开的顾朗又多了几分羡慕和崇拜,又掺杂着惋惜,毕竟他那时以为顾朗真的不会再回到齐家。 【作者有话说】:两人之间的误会还是蛮多的,需要慢慢磨合,毕竟谁都不是完美的人 最近太忙,更新不太稳定,提前晚安!!!
第20章 意外出现的Alpha 那个孩子和顾朗一样,都不应该在最耀眼的年纪被剥夺了学习和成长的权利。 齐悦心中顾朗十几岁的面孔与男孩的渐渐重合,健康的深色皮肤如出一辙。 “这不是圣母,而是怜悯和善良。” 院长的声音打断了齐悦对往事的回忆,齐悦看向他,院长继续说,“但善良不等于愚蠢,愚蠢的善良才是圣母。” 齐悦抿抿唇,可他自知天资愚钝,无法分辨世俗的险恶和人心的叵测,一如他当年无法帮顾朗在齐家得到应有的尊重,现在的他也没办法帮那个孩子找到正确的路,他根本毫无头绪。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放弃这件事时,又听院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医院需要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人,我希望这个人是你。” 齐悦一怔,“为什么?” “我是有私心的,”院长将杯中的茶喝了大半,才缓缓开口解释,“一来你背靠齐家和顾家,医院想要的资源,你都能帮得上忙,二来你是你们那届的优秀毕业生,科研成果和成绩都很出众,”院长抬头环视一周办公室的场景,“说实话,在这个小地方,屈才了。” 齐悦明白,前者是主要原因,院长当初肯收他也是看在师父和齐家的面子上,如果他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小研究员,也许一辈子只能窝在实验室里反复做那些猴年马月才能得到结果的实验。 这就是现实社会,齐悦作为既得利益者,再多嘴就是得了便宜卖乖了。 齐悦稳了稳心神,先用缓兵之计说自己悟性太差,还需要跟着院长多加学习,院长见他兴致不高,也没有再强求,又聊了几句就让他离开了。 走出院长办公室的门,齐悦这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回办公室的路上齐悦脚步越发沉重,他本不是争强好斗的性子,也没那么多晋升的想法,但眼下的情势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推着他前进,要把他推入未知的领域。 迎面走来的小护士叫住了齐悦,“齐医生,上周做了腹水手术的金毛来复查了,现在在你办公室……” 那只金毛有个挺奇怪的名字,叫老狗,想到这个名字齐悦会心一笑,“好,我知道了。” 进门前他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微笑着拉开已经坏掉的门把手。 医院生意不忙,五点半左右人们就走得差不多了,齐悦摘下眼镜,动了动发酸的脖子,目光扫到电脑桌面的日期才恍然发觉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眨眨眼睛,思索片刻从办公桌的抽屉里翻出一张卡放进公文包。 助理从门外拿着药单进门,齐悦边换衣服边对助理交代,“我的公章在桌子上,你盖好把单子送到五楼化验室就行,药我已经帮他们开好了,我先走一会儿。” 助理点头,“好的齐哥,你路上小心。” 齐悦没车,今天去的地方又不方便让顾朗知道,他只好叫了辆私家车,先送他去银行。 年底ATM机前取钱的人排着长队,齐悦看着几乎排到马路上的队伍果断选择了快要关门的营业厅,他跑了三个银行终于凑够了五万现金,气喘吁吁的跑回车里向司机报了个地址。 下班高峰期有点堵,司机看齐悦跑得脸红扑扑的,等车时递给他一瓶水,虽然这水没开封,齐悦还是道谢后拒绝了。 因为前几日的积雪被太阳晒化,西城老破小的路上格外泥泞难走。 风吹得摇摇晃晃的路灯吱呀吱呀响,齐悦握紧衣领,抱住怀里的公文包,哈着白汽穿越狭窄的通道,一步深一步浅地向黑暗深处的破旧小区走去。 站在楼下向上望,一栋楼上只有一家人亮着灯,暗黄色的灯映在齐悦的眼底,带给他些许暖意。 这里住着他曾经最向往的家庭。 齐悦深呼吸一口气,伴随着铁门被拉开的刺耳声音,眼底的暗黄色渐渐褪去,他走上楼梯,潮湿的环境将墙皮腐蚀成绒绒的浅黄色,露出里面最深层的砖块。 有些地方甚至长了黑斑和苔藓。 封闭的楼道里空气浑浊不堪,齐悦上楼时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钱币摩擦公文包内壁的声音,周围安静的可怕。 站在门前,为自己做了无数遍心理准备,敲响门的一刻,齐悦还是会紧张。 这里住的是江夏的家人。 江夏被害后,他们的大儿子因故意杀人罪被判了无期,夫妻二人无心生意,被人陷害后家底赔了个精光,西城的烂尾楼就是江家的产业,看江家老两口四处躲高利贷,江家再无回天之力,齐家也只是象征性的给了一些帮助,从此齐悦和齐家都被江家记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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