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先想说不要他管,也想说不需要他帮忙,可是舌头跟打了结似的还眷恋在方才的吻上,半天没缕出话来,导致他失去了最好的辩论时机。 他忽然就闹了点情绪,把门重重地砸上,再将林北生推在沙发上压过去,嘀咕着抱怨:“你话好多。” 林北生就不说了,笑得见牙不见眼,很纵容地去揉周青先的眉间,又顺着去摸他的耳垂。 这一张周青先很讨厌的、灰色的沙发,在他眼里永远像一具孤独的棺材,早就在泡发周青先腐烂不堪的身体。 可是林北生在上面时,他又觉得这是沙滩、是雨林、是所有生物都向往的风水宝地。 周青先觉得嫉妒,又很向往,他觉得林北生好像植物大战僵尸游戏里那朵向日葵,生来就是源源不断生产太阳的。 但其实周青先并不清楚这样的描述是否准确——他小时候没玩过游戏,有次路过公园看到有小孩儿在玩,他望了一眼就走了。 林北生看出了他在走神,也不生气,手顺着周青先的眉心,一路摸到他的耳垂,低着声音哄:“怎么这么不高兴啊?” “你怎么了啊。”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撑起身子,让周青先跨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像在逗一只小狗。 他仔细端详周青先,然后又笑,也不知是在高兴什么,就将他按在自己怀里,很用力地抱了一下,粘粘乎乎地缠住他:“不做了嘛,我抱你去睡觉,好困了。” 周青先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他望进林北生安静的视线里,裹在林北生热烘烘的怀抱中,被完全不属于自己的气味包围,不知是出于酒精还是什么缘故,四肢又麻又烫,脊柱好像有温暖舒适的水流经过,是很微妙的感受。 他被这样抱着,被这样注视着,心里却闹着脾气,还是在别扭地想:当然要做啊,不然他根本就没有和林北生见面的借口,不然林北生也根本没有等他那么久的理由。 他到底是为何而来呢,如果不是想要做爱,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在门口等到这个时候的呢。 林北生耐心地等着他做决定,见周青先似乎又在神游,便亲了他耳背一下,然后暂时放开他。 周青先怀里一凉,舔了舔干燥的唇,只当他是去拿套,便什么也没说,安安分分地等。 一阵咚咚锵锵的声音响过后,林北生再出现,端了一杯糖水过来。 周青先皱起眉,显得很不满意:“干嘛?” “干嘛?”林北生学他说话,笑嘻嘻地把杯子塞进他手里,“糖水儿,我们家都是拿这个哄不高兴的小孩儿的。” 周青先脸便垮了下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好似受了很大屈辱似的,把杯子往桌上一推:“不要。” “你不要对我用这种说法。”他固执地望着林北生,很严厉地批评,“你也并不是我的谁,不可以这么管……唔。” 他批评教育的内容没说完,被林北生用唇舌堵住了。 林北生这次吻得很粗鲁,以一种侵略性很强的方式入侵,残忍地抢夺他的呼吸,扫荡他的齿贝,几乎到周青先应接不暇的地步。 周青先觉得陌生,又很熟悉。 陌生在林北生平时并不这样接吻,他总是温温柔柔地,蜻蜓一样一下一下地点,好像在玩什么游戏;熟悉在这样的吻法,是他亲自教给林北生的。 要用什么吻法、进攻哪些地方、手要放在什么位置、在什么时候换气,统统统统、都是周青先教给他的东西。 他很快感觉到缺氧,头脑发昏四肢发软,手无力地落在林北生背上,被动地接受这个吻。 分开时他的眼神还有些迷茫,林北生与他挨得很近,鼻尖蹭着鼻尖,注视着他泛着水光的唇数秒,然后又像平时一样,很轻很快地啄了一下他的鼻尖:“喝完糖水,就好好睡觉好吗。” 周青先睫毛一颤,一句话也说不出,眼睛上抬着看他,像被训话的小猫。 他犟着脾气杵着,然后又别过脸望了那杯水半天,好一会憋出一个:“哦。” 多欺软怕硬的一个人,方才还义正言辞说着多任性的话呢,被凶了一下便认了怂,一声不吭地闹脾气。 他头发柔顺地落在耳边,视线也垂着,耳朵被林北生揉得发红,平时见不到他这副不高兴又不吱声的模样,林北生觉得挺好笑的,又有点可爱。 他不催也不急,把糖水给周青先端过来,等着他一勺一勺地舀着喝完,然后将他抱起来,轻轻松松地将他带去了卧室。 “我走了。”他给周青先盖上被子,又像昨天一样在他眉心亲了一口,“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周青先还闹情绪呢,翻过身去不理他。 林北生便又来吻了吻他的眼皮,对他说了声晚安,很轻地离开了。 周青先觉得这人简直矛盾极了。 他认为林北生实在是很奇怪,明明生了一张英俊野性的脸,练了一身可以说是夸张的腱子肉,内心却又细腻无比,好似什么伪装、什么谎话都逃不过他坚毅的双眼一般,总是被轻而易举地看穿。 他看穿,却什么也不说,不责怪也不逼问,留下的就是一个能让人依赖、逼人上瘾的拥抱。 他就是有一种奇怪的安定力,好像多大的事都不重要,一杯糖水再睡一觉,怎么都能捱到明天。 周青先不习惯这样,他又开始进行着自己的老毛病,捏着自己手指,一项一项地把这些自己适应不了的地方记下来,再找时间数落给林北生听。 结果这样算着算着,他竟然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闭眼再睁开已经是六点出头。 醉宿带来轻微的头疼,周青先醒来时心情便不太好,窝在原地愣了好一会神,记忆一路回溯到自己昨天可以被称为耻辱地被林北生抱上了床,这才青着脸去洗漱。 这天天气不太好,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天雾蒙蒙的。 他在浴缸里泡着,没精打采地找洗漱用品,这才发现以前常用的洗发水已经空瓶,正觉扫兴时,视线一转却看见了一瓶新的。 海盐橘子味。 他皱眉看着,定定地对着这瓶洗发水好久,忽然想起来从林北生身上闻到的相似味道。 两个对气味都不敏感的beta,彼此留下来的回忆屈指可数,周青先能想起来,只是觉得林北生在有些时候很适合这样的气味。 但他此刻对着这一瓶未开封的洗发水,脸色更加难看,觉得诡异极了。 周青先从来不与自己的床伴用一个浴室,别人用过的东西也都是碰过就扔。 林北生到底是什么时候放到这里的。
第38章 姓林的是怎么死的 就是因为被林北生这样一打岔,周青先洗完澡时已经六点四十一分。 他有些懊恼,与周淮见面的时间在九点,这样下去可能会有点来不及。 虽然看起来很充裕,但正常情况下他需要在六点钟起床,洗漱四十分钟,小心整理发型和修理眉毛;用四十分钟挑选衣物再调整仪表,选好统一配色的领带和小物,根据今天要见的人选择合适的香水;用三十分钟吃早餐,一定要用纯白的盘子配上刀叉,即使是只有煎蛋也要吃出高级感;最后花费十分钟等待家里的其他人出现,要一一说完再见之后才能出门。 这项时间表是周淮在周青先六岁就要求做的,他已经很久没按照其上规定时间作息了,拖拖拉拉地做了很久。 他应该会被周女士骂了,周淮对他这些事情要求得严格,连从这里到她疗养所的车程都计算得清清楚楚,如果八点三十没有在窗处看见去接周青先的轿车,那迎接的必定是一番冷嘲热讽——她一向要求周青先要提前到。 最后出发的时间在八点零一分,司机刚好发来消息问他有没有准备好,周青先觑了眼镜子,再三确认自己发型衣领是否一丝不苟。 今日小雨,周青先心情也跟着阴郁,连续没进食的胃部传来一阵抽痛,他恹恹地拉开门,表情有一瞬地呆愣。 只见门把手上挂了一份早餐,还坠着一把伞,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的。 早餐不知是什么时候送来的,塑料口袋上已经结了水雾;伞是绿色的,上面点缀了白色的小花,看着很讨喜,但并不是适合周青先的颜色。 他对着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物件,脸色不太好看,问司机:“这是你拿过来的?” “不是啊少爷,我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司机摇头否认,说完觑了眼他的表情,又提醒,“少爷,咱们该出发了。” 周青先压去心中的情绪,说了句知道了,垂眸对着这把精致的小伞沉思片刻。 他很轻地发出一声啧,忽地大步回到屋里,七七八八连伞带林北生不知什么时候放进来的沐浴露一起,胡乱塞进了垃圾桶里。 这样一折腾之后,周青先果不其然迟到了。 淅淅沥沥的雨,路况本就不好,他到达疗养院时九点十三分,周淮站在门前不让他进,一句话也不说,只用凌厉的视线责备他。 司机站在打哈哈,努力想让场合别这么难堪:“夫人,这不怪少爷,是我开太慢了,路上太堵就……” “老刘你别给他找借口,他是什么情况他心里清楚。”周淮打断他,不耐烦道,“既然约定好了时间就要准时到达,连这点自觉都没有吗?路上堵了就不知道早点出发吗?你自己完全没有一点规划吗?” 司机干巴巴地笑一声,自知自己没什么话语权,接下来的内容再听不太合适,便借故离开了。 周淮目送着他离开,将周青先晾在门外有近二十分钟,最后才免为其难地朝他仰仰下巴,捏着嗓子说:“你进来吧。” 周青先脸上没什么表情,跨进病房的时候周淮还在唠叨。 “你什么表情,我既没有罚你也没有骂你,你做这副样子给谁看。”她不满地指出,“难道还要像小时候那样罚你站墙根你才知道要改?” 周青先闻言挑了挑眉。 周淮以前有一间空房间,墙和地砖都是雪白,只有角落有个摄像头,她惩罚周青先的时候便要他进去,对着墙根站一整天。 那屋安静极了,周围空空荡荡,什么声音都没有,白得像被暴雪淹没的土地,周青先站得久了会逐渐失去知觉,对着白漆留下来的纹路感到眩晕。 这种惩罚通常半年一次,一点也不敢松懈,有次周青先饿得头晕眼花差点晕倒在房间里面,周淮通过摄像头看到了只以为他在偷懒,勒令全家从他爸到佣人那一个月都不许和他说话。 她现在说“小时候”,也未免有点太蒙混过关。明明两年前周青先刚开始乱混的时候她就再次要求过,只不过当时周青先转背就走了,周淮是知道用这招管不住他了才停止这种手段,但总是见面时就提一嘴想要膈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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