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游那天,我见到有个人来问我要不要跟着他走,跟着他就能见到你,我才同意的。”她说,“我后来才知道这是绑架,这让我非常愧疚,因为我觉得我给大家又添了很多麻烦。” 周青先很感动,先是点了点头:“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呀。” “是啊,我们有结成仪式,一起吃了章鱼烧呢。”林忍冬连连点头,“在分别仪式之前,我们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的。” 这时她那位很坏的哥哥举手插话:“提示一下, 我是她的第二任最好的朋友。” 林有钱笑眯眯举手:“我是第一任。” 林有后很骄傲:“我是第四任,仅排在妈妈之后。” 周青先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会儿,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逻辑,然后再告诉她:“愧疚其实是好事,有一定的负罪感,才能规避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 “你应该加强防范心,小心陌生人,因为如果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你的哥哥姐姐……还有你最好的朋友我,都会很担心。”他强调了一个不是很必要的冠词,“至于被保护这件事,我认为你不必要困扰。” “被保护是其实是你现在能享有的特权,在拥有特权的时候杞人忧天,是一种浪费。”他顿了一下,解释道,“杞人忧天就是说,你本来不该担心这件事情,却总是想来想去让自己处于很纠结的境地。” 林忍冬似懂非懂地喔了一声:“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开开心心地享受被保护,而不是向别人证明自己有能力不受保护。” 她有些不甘心,又说:“可是只有弱小的才会受保护呀,我不想成为弱小的。” “当然不是,弱小的可以保护更弱小的。”周青先很有耐心地回答,“你可以今天保护小青蛙,明天保护小狗,再长大一点保护哥哥姐姐,再厉害一点之后保护妈妈。” “不用很着急突然变得很强大。”他告诉林忍冬,“你可以踏踏实实、慢慢悠悠地成为一个既温柔又厉害的人的。” 林忍冬非常听她最好的朋友的话,抬着头傻笑了一会儿,没再因这件事而产生心理负担,开开心心地和他聊桐桐和帅帅的恋爱话题。 林北生和林有前相视一笑,趁周青先看不见,老战友一般握了握手。 戚环和耿旭也来过几次,他们和林北生有固定的时间见面,不在林北生家中见之后,就转移到了病房之中,和林北生一起打牌唠嗑。 后来因看着周青先在旁边坐着十分无聊,便搬了一副麻将来,本来做好了大杀四方的准备,却不想为什么周青先一个盲人摸牌还这么准,耿旭钱没赢到,倒输几大十,忿忿道下次来不给周青先带果盘了。 出了病房之后他还是有些意难平:“还是有点接受不了,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处成一块儿的。” 戚环敲了他脑袋一下:“你这木头脑袋就别想了,捉摸不透的。” 她其实自己也不怎么明白,个中经历与跌宕理由,应该是只有他们两人才搞得清楚。 但戚环觉得,林北生明明很有分寸,面对小宋时分明避之三舍生怕闹出半点嫌隙,当初却默认周青先以各种事端为借口的纠缠,这本来就是一种有别于他人的纵容。 在商业街流水桥旁她问周青先是不是林北生,对方迎着光抬眼投来云雾一般缥缈的视线,可那时她便隐隐觉得周青先没那么容易放手。 耿旭龇牙咧嘴地往旁边躲开,一边说着不理解不评价,一边又愤愤地打开团购平台,开始看下次要买什么便宜水果来。 连小赵竟然都来过,带了巨大的水果篮子和超大的花,借由给周青先跑腿递文件的功夫,上病房坐了一会儿。 后来由于是和两人实在没什么话聊,见到大老板也还是有点发怵,没待多久就又跑了。 最离谱的是刘辉也来了一次,带了个经典锦旗套装来对周青先进行慰问,又一次感谢了他多年来对残协的贡献。 等他一走,林北生把锦旗一拉,只见上面雕了八个大字: 战胜病魔,年年平安 林北生看了白眼一翻,把锦旗往旁边丢去。 周青先好奇问他上面写了什么,林北生眼皮也不抬,答:“我的老婆,人美心善。” 等到该来的不该来的都转过一圈,这二十平米小病房快给他们住成单身公寓了,林北生才觉得不对劲。 这短暂失明本来说是一周就能好,拖到半个月没拆纱布也还能以周青先身体不好糊弄,但是在病房躺了一个月之后,林北生不得不提高警惕。 他拉着周青先做了一系列治疗,脑部CT打了一遍又一遍,抽血化验一向没少,最后医生关起门来告诉他,拿着各项已经正常的指标暗示:这病人多半早都好了,就是赖着不肯走。 林北生一听就乐了,感情是给人伺候得太好了,还舍不得出院了。 春天都快过去了,日日都是好天气。 他哭笑不得地推开门,就见周青先在正对面的板凳上坐着,手里拎着一根木质拐杖,挺直背脊十分警惕地对着科室大门。 一个月过去,他很缓慢地被养出一点血色,不再像是个风一吹就要到的面袋子,至少支棱起来了,下巴尖上垂了点肉,头发落在耳侧,风一吹,又好似意气风发的那时候。 就是脸上白晃晃的布条太扎眼了,一直舍不得取不是个办法,林北生撑着脑袋琢磨了一下,给好兄弟耿旭发去一条消息。 “林北生?”周青先仔细辨认着气味,“你在吗?” “在啊。”林北生走过去,拉住了周青先的手。 周青先以为对方是要牵他,正准备站起来,却只觉身体一空,对方竟是把他背了起来。 他惊呼一声,手指又紧紧地搭在林北生肩上,小声问他:“去哪里?” “去好地方。”林北生说。 周青先便安分了,过了一会儿,又按捺不住问:“医生和你说了什么?” 生怕自己隐瞒病情的事情被暴露,周青先其实在门口稍微紧张了一小会儿,总担心医生其实刚才和林北生已经坦白了。 “说你得绝症了,医不好。”林北生说。 周青先默了默,轻轻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不痛也不晕,眼睛也没什么问题,透着纱布还能隐隐约约地看见光晕,便觉得自己应该离绝症还相差甚远。 “哦。”他说,“那你这是带我去哪里呢?” “治不好了,背你去扔了。”林北生说。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却还是稳稳当当地走着,一步一步走得踏实。 周青先觉得背上暖洋洋的,也听见了很多嘈杂的声音,他猜测林北生应该是带他去了医院外面,今天应该是个很好的晴天。 不过他没想到他们会走这么远,林北生一路上和他说了很多废话,大概围绕在要把医不好的周青先丢在哪个地方,才能让他的灵魂顺着脚步来找他。 他走得很慢、很远,好像要穿透错过的五年,十年,一直往前,一直向前。 然后闹市归于平静,热度逐渐消退,周青先被放了下来,踩到了平地上,然后眼前的纱布被一圈一圈摘了下来。 周青先那点不为人知的小秘密还是藏不住,他还是想占领着林北生,担心出了院后对方便不会对他这么好了,于是一直拖拖沓沓的,今天说这里痛,明天说那里不舒服,就是不肯出院。 如今小心思惨遭暴露,周青先有苦难言,只期望场面不要太难看,并屏气凝神,等待着审判。 林北生干燥的掌心停在他面前,给了一点缓冲的空间:“能适应光吗?我要挪开手了哦。” 周青先喉结滚了滚,僵硬地点了点头。 林北生手一放,随即有爆炸的声音,周青先吓得一抖,只见戚环和耿旭就站在面前,林有前拿着根礼炮棍教训他弟:“让你不要放不要放!把人吓到了怎么办!” 眼前是年初时被周青先亲手毁掉的小房间,他把里面的物件都打碎之后,又后悔万分的拼了起来,零零碎碎地堆了很多残次品。 而原本只在天花板上有的照片,现在蔓延到很多很多地方,大多数都是林北生,也有和其他人的合照,眼上挂着纱布的周青先迷茫的坐在角落,或者成为主角,完全不知道他们干了些什么。 就这么一个月以来东拼西凑零零散散的照片,每个人都爽朗地笑着,重新装点这个房间。 正对着的墙上还做了装饰,金黄色的气球拼成字符,写着congrandulations。 “怎么样,还不错吧。”林北生的手臂落在他肩上,得意洋洋地邀功,“我拜托旭子打印的照片,大家一起帮忙布置的。” “照片都是这一个月拍的,但是人还不齐。”他说,“还没有和我妈我爸拍,还有槐安湾的好多人也没拍。” 他笑着,望着周青先,说:“这可是大工程,要我妈接受可能需要好长好长时间哦,如果到时候你没有现在好看了而难过,我可不会哄你哦。” 周青先怔怔的,发现自己眼周很烫,不知是不是太久没看世界的原因,现在眼前氤氲一片。 林忍冬端着蛋糕,一步一顿很谨慎地从厨房赶来,围在房间门口的人用力拍手表扬她的任务圆满完成。 “今天虽然不是你的生日,但想庆祝什么时候都能吃蛋糕。”林北生的吻落在了他眼角,刚好舐去周青先控制不住的泪水。 他别的什么都没说,只单单望向周青先,但周青先在人群中、在蛋糕前、在烛光下,明白林北生是什么意思: 不止生日可以吃蛋糕,不止流星可以许愿,现实生活不是很好,但也不会比幻想中的太糟糕。 所以快点睁开眼睛,好好看我爱你的样子吧。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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