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摔,恐惧立刻从四面八方向水玥袭来。接着吴素芸抬起脚,一下又一下,每次都用那尖锐的高跟鞋头狠狠踢着他的下腹部。肚子很快剧烈绞痛着。 水玥的惨叫声,引得舞池的音乐骤然停下,有不少人禁不住好奇,出去想看发生了什么情况。白银也听见了,李怀玉这才松开了他。俩人对视了一眼。等到他去了厅堂外,却只见人群围着的,是一个下半身浸在血泊里的少年。 他想,少年的年纪,不过跟白连一样大,还是个很年轻,很小的孩子。那身白雪的洋装裙子,几乎被下半身不停涌出的鲜血浸红,像是雪天里大片绽放的红梅。本就白净的小脸更是泛着死人一般的惨白。微微张开的嘴里时不时往外吐着鲜血,他眼睛睁得大而无神,看向天花板,眼里丝毫光都反射不出,若不是胸口轻微起伏着,叫人以为这躺在地上的分明是具尸体。而那血泊旁,跪坐这一个目光呆滞的男人,正是已经看傻了的李明新。 而在被后来赶上的人群,七手八脚拉开的那女人,是他的太太吴素芸。她的米色旗袍上也渐了不少血,鞋尖更是染得通红。然而还在众人手底下扭动着,嘴里净是恶毒的咒骂,又像是疯了一般,狰狞得大笑起来。 “娘!娘!我杀了那个男荡妇!娘我给你报仇了!” 白银因为这触目惊心的一幕身体一震,连连往后退了两步。这时,他突然感觉,有一双宽厚的手掌遮住了他的眼睛。 “你别看。” 怀玉搂紧他,轻声道。
第13章 【潮湿】 大厅发生的这种惨案,任谁都没有玩乐的心思,好好的宴会也就在宾客们的碎言碎语中那么散了。怀玉送了廖婉婷,上了她父亲的车。眼看着车驶走,他才长叹一口气,正想要再回那饭店里头时,哥哥冷冷地叫住了他。 “这么晚了,廖小姐也走了,你不跟我回家,还想去哪?” 他先前,在哥哥的怒视之下不情不愿地放开白银之后,白银就消失了。所以怀玉本想等他出来现在眼看着人走的差不多了,他也没见到白银的踪影。 “我…想进去找白银,他从刚刚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脸色又不太好,我怕他出事。” “他那么大一个人,能出什么事?” 怀玉低下头,其实不愿意再跟哥哥说话。李怀金没看到弟弟眼中的深沉,他点了卷烟腾云驾雾起来。 “我不知道他怎么跟你处的,可要我说,那寡夫对付谁不是游刃有余。哪轮得着你一个还没从学校毕业的军学生来担心呢?” “哥,您能不能别老‘寡夫’来‘寡夫’去的,人家有自己的名字。” “他不是吗?难道我叫错了?” 怀玉浑身无力,不想再与他进行这种争执。对他来说,大哥曾一度是自己的憧憬。可就这几个月的相处,他是越来越觉得哥哥骨子刻了十分的迂腐陈旧以及改不掉的粗鲁。 怀金见他垂着头不想说话,与其的语气这才缓和了一些。“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起的二心,可你想想,你现在周围的人,你的老师,朋友,同学,未来总教团的上司,谁不知道你要跟廖东成的女儿结婚?但你今天那副德性,又是哪一个人不早看见你搂着白银跳舞了?包括婉婷小姐在内,只是她懒得说你而已。” “我们连婚都没定,买下来,我如何就一定要娶她呢?哥,况且我感觉,她没那么喜欢我。” 怀金听到弟弟说这样的话,其实心里头一点也不意外。 “至少她也没有说不要你不是吗?” 一整晚,怀金都是坐在角落里,眼睛时不时偷看另一桌的怀玉和廖婉婷,两人一整晚加一起说的话恐怕还没有跟白银跳舞时说的多。 “……况且,哪怕是你真的无法婉婷小姐结婚,我也不会同意你娶那个寡夫的。” 怀玉突然急了。“哥,我的终身大事,您为什么就一定要掺和进来?” “就凭我是你大哥。长兄如父,你没听过这句话吗?那白银,心眼子还不知道有多深,他就不是你能应付得来的人。” 怀玉先愣了愣神,随即哑然失笑。 “我应付不过来,您就能应付得来是吗?” “…什么意思?” 李怀玉目光灼人,直勾勾盯着大哥的脸:“我本是不想把这话掏出来的……小江都告诉我了,您不但在他家过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才回家。他还给您熬了药送来,您不也做了套衣服给他回礼吗?” “那是因为那天晚上,小江那个臭孩子喝多了睡死过去,怎么也喊不醒给我开门!” 眼看着哥哥的巴掌就要袭上他的头,怀玉却没有像过去那样躲开。他直接迎上李怀金的怒视:“即便如此,您都已经那么讨厌白银,怎么还肯在他家过夜?您不是经常自诩坚韧,在家门口睡一晚又如何?再不济,那弄堂口不就有一家旅馆子吗?” 说完,怀玉又重重叹了口气。 “哥,我也没别的意思,更不可能生气嫉妒什么。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最重要的哥哥,若您也能喜欢他,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却斩钉截铁道:“……你这脑袋瓜子里净想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我告诉你,你哥我,天塌下来都不会喜欢那寡夫的。” 然而两人此时都不知道,李怀金这话打脸得非常之快。三十多年前,英国某位生理学家初次发现,某些激素会对爱情产生影响。 怀金要他回家,怀玉却坚持要等见到白银,两个人就这么耗着,在深秋的夜风下冻得直跺脚。除了他们,那些宾客约是都走光了。而且要是再不回去,只怕连车也叫不到。怀金实在是拗不过弟弟,他只好摆了摆手。 “罢了,你就在这等着,我进去帮你找他,行吗?” “我自己去就……” 但怀金说什么也不允许弟弟再跟白银独处,逼着他不情不愿地在台阶上坐稳了,自己才回头进了酒店。然而拉了几个服务生,都说没见到过什么穿着无袖衫的美人。他又去了刚刚那宴会厅,发现白银的手提包和外套都还在座位上。 这种情形下,怀金不知为何,自己的也心里忐忑起来。最后,一直问到客房楼梯口的男服务生时,那服务生想半天才点头应了。 “是不是一位编着头发的小姐?她问我这里有没有特殊厕所,我说只有四楼客房左手的尽头有,然后她就去了。” “他没有回来过吗?” “今晚客房的客人也有不少,而且刚刚大厅也很混乱。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没有注意到过。” 然而等怀金一踏上四楼,他就闻到了很重很重的味道。这种味道正是对正常人来说是几乎难以接受的,坤泽的臭味。可对乾元来说,却是甜而不腻又格外芬芳的香味。 那股熟悉的信香过去仅犹如含苞待放的花朵,但如今完全绽放开来之后,便毫无掩饰,直接冲击着怀金的下半身。他连忙用手捂紧了口鼻,又顺着气味一下子就寻到了特殊厕所。 “……白银?” 这厕所里除了他,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坤泽。于是他径直闯了进去,里面一共就两个厕位,其中一间的门被从里面紧紧关上。 “白银,你在里面吗?” 他拍了两下门,里面毫无其他动静,却能听到压抑着的喘息和呜咽声。 “开门,开门!让给我开门,你听见了吗!” 那脆弱的厕所木门,在李怀金的摧残之下几乎支离破碎。虽然他还捂着鼻子,但那浓郁又纯洁的香味刺激得他连脸都涨得通红,连带自己也几乎要被白银的信香引得发情,下半身的阳根越肿越大,原本合身的裤子也紧绷得难受。 “你这骚味都他妈漏了一整层楼全是。你现在开门,我可以护着你,给你去找医生。可要是再不开门,想被其他人踹了门拖走奸了是吗?!” “……你真给我找医生?” “你看我骗过人吗?” 白银并非不相信他,只是他在想,究竟该不该这一步踏出。 跳舞的时候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了,他不敢多想。今日出门前,白银吃了韩医生给的药。完全没想到离乾元太近也会让药失去药效。跳舞抱在一起时,一直闻得到怀玉身上乾元的信香。那味道淡淡的,没什么侵略感,却又是纯净的。稍微多闻几下,就会逐渐产生依恋。他几乎没有接触过什么乾元,过去他也从来没有在李文卿的身上闻到过。 他以为来厕所洗把冷水脸,自己就会好一些。可万没想到,又在出厕所的一瞬间,闻到了一些味道。两种刺鼻的不同味道混杂在一起,白银一下子猜出这是这层楼的某间客房里,有乾元和坤泽正在交欢的情况。那味道引得他身体越来越热,发软的四肢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被引诱得在这种地方发了情,可现在的情况,连根假阳具都没有得用,白银分化后,同为坤泽的小爹就教过他,坤泽信期不好好让前后泄出来,被情潮折磨到力竭而死的情况并不少见。就在他以为自己熬不过去快要死时,先前那依恋的味道犹如救命稻草一般而来。他一闻到怀玉的味道,眼泪就止不住地落下。只是白银刚迫不及待要开门时,听见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尽管如此,李怀金一进门,他那和弟弟极其相似的味道就引得白银头昏脑胀。不管他到底是谁,也想拼命往那人怀里钻。他想开,却又不敢开。手一直死死抓着门栓把手,白银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开了门,就会有很多东西变得再也无法掌控。自己头一次这样,在外面发了情,不是赖在厕所里头闷死,就是出去再被其他男人操死。 白银身体不停打着哆嗦,自己周身的悸动越来越严重,甚至这是过去都没有过的。白银觉得两腿之间痒得钻心,不管他另一只手隔着衣服料子,怎么用力抚弄都不管用。胸口更是像直接被人用手捏紧一样,喘不上来气。李怀金的敲门声越来越大,眼看着门都要被他砸开了,却又戛然而止。 “你要我弟弟来才肯开,是吗?” 男人压低了声音。 “我知道怀玉心里头也喜欢你,但我先警告一句。我弟弟虽然不是什么天之骄子,可他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军务人出身,也不是我这种遭口诛笔伐,万人唾弃从奉天撤出来的逃兵。他要是娶了你这么个死了男人的,就是你毁了他一辈子!你让他以后在军务里头怎么站稳脚跟?” “……我没妄想过你家怀玉,你看我像是有那个胆子的人吗?” 白银颤抖着打断了他的话,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摇头。 “您说的对,就算我不开门,也会被其他乾元循着味道找上来。可若我开门,您就会来操我吗?” 他那软绵又可怜的声音,却让李怀金双眼一片通红。他沉默了一会,隔着门,突然失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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